《君刹》作者:予殿 简介:世人不知杨周雪是我异父异母的妹妹。 她在元旦灯会上抓住我的手腕,也在雪夜里将我交付出去的真心践踏在脚下,最后是她一边吻我,一边说永远都爱我。 所有人都被杨周雪欺骗。 只有我在她这里得到了世界上最浓烈的爱与最虚假的恨。 — 白切黑阴郁妹妹×万人嫌倔强姐姐
第1章 身世 我娘是个半疯。 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每次到了隆冬,她的疯病就要更厉害一点。 她总爱抖抖索索地抓住我细瘦的手腕,浑浊的眼睛从我手心上厚厚的茧看向我身上满是补丁的长衫,像是要落泪一样,颤着嗓子喊我的名字:“明月啊,明月……谢明月。”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她的话,心里盘算着该怎么熬过这个冬天。 隔壁的王婶咕哝着今年冬天降下的鹅毛大雪是“瑞雪兆丰年”,是十七年来都可遇不可求的吉兆。 可我跟我娘挤在炕上,冷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我一边发抖,一边在心里恨恨地想,这该死的连天大雪怎么还没下完。 也就是在这一年的冬天,我偷拿我娘藏在枕头底下的玉佩,趁夜溜进了当铺,被掌柜的大呼小叫地拉到了官府,才知道我不是跟娘姓的野种,也不是没名没姓的小偷,而是将军府杨家的嫡女。 杨家叫来的仆人站在我娘谢氏面前,喊她“二夫人”,带着谄媚的笑容从看到我们破旧的房屋后消失不见。 我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枚象征着自己身份的玉佩,从他嘴里得知了我的身世。 十七年前,我的亲娘杨夫人跟二夫人谢氏先后脚有了身孕。 我是早产儿,杨夫人生我的时候便受了不少罪,而在我诞下不久后,谢氏也生了一个女孩。 偏偏谢氏在生下孩子后的没两天,忠国公杨旻就得知她盗用将军府财物在外面养了个男人这件事,再仔细一算她有孕的日子,和杨旻与她欢好过的那段时间有格外大的出入。 她刚诞下的女儿的生父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那时也是隆冬,雪下了厚厚一层,踏雪无声,杨夫人的房里生着炭火,怕我哭闹吵着杨夫人安寝,于是婢女将我安置在屏风外,她在门口煎药。 谢氏悄悄地进了房,抱着自己孩子,借着来看杨夫人的由头去偷她的首饰,被杨夫人的贴身婢女在送药时抓了个正着,没打两下板子就哭着闹着要出府。杨旻因为她红杏出墙一事本就心怀芥蒂,看到她怀里的婴儿更是心烦意乱,干脆写了一纸休书,将她和孩子赶出了杨家。 谁知谢氏是怕孩子难逃一死,趁杨夫人神志不清时,将两个女儿来了个“狸猫换太子”,打算在出府后就将我卖给人牙子,自己另寻出路。 可我脖子上挂着有将军府印记的玉佩,谢氏换孩子时没注意,出府时又刻意藏着。发现玉佩后,不敢轻易卖了我,又不敢将玉佩拿去卖钱,只好惴惴不安地藏在了枕头下。 将军府那边伺候的下人找不到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姐身上的玉佩,杨旻以为是谢氏顺手牵羊,因为那一块玉并不值钱,就没再追究。 于是我就这么茫然无知地跟着谢氏,靠着她那微薄的私房钱在京城最偏僻的巷子里被她拉扯着长大,看着她将日子过得一团糟,最后半疯半傻地坐在炕上朝我笑。 直到十七岁的我拿着玉佩闯进了当铺,懵懂无知地将自己的身份大白于天下。 我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局促地坐上了回杨府的马车。 马车里的熏香让我昏昏欲睡,可柔软的坐垫又让我坐立难安,我在马车挺直着背,脖子上挂着那块改变我一生的玉佩。 谢氏坐在我旁边,她还是那副痴傻模样,不说话,只是扯着嘴角笑。 她看向我的时候,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在路上,我猜想我的亲爹亲娘一定会喜欢我,也会心疼自己流落在外十七年的亲生女儿。 至于我那个异父异母的妹妹会有什么下场,自然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纵使我依旧惴惴不安,但是心底的期待却不受控制地膨胀了起来。 杨府管家的声音在马车停下来后响了起来:“可以下车了。” 我看了一眼谢氏,她看着我,一动不动。 车帘被一只手掀开,冷风从缝隙里灌进来,衣衫单薄的我冻了个哆嗦,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我第一次看到这么高大的门,“将军府”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地题在最中央,我听说过那是陛下的墨宝。 我不敢问为什么杨家已经认回了,管家却不叫我“小姐”,因为我看到门口站着的少女。 她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越发显得那张脸上的五官格外浓墨重彩,即使是过于累赘的首饰都压不住她的艳色。同样是浅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衬托得人比花娇,在我身上却连最基本的御寒都做不到。 她身旁的婢女穿着亦比我厚实得多,两人的目光一起落在我身上,让我如芒在背,又因为自尊心作祟而强硬地跟她对视。 管家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抛下了我和谢氏,搓着手迎了上去:“小姐,外边天寒地冻的,您怎么出来了?”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女的目光长长久久地停留在我身上,她微微侧过头,嘴巴张合了几下,声音很轻,我听不到,只看到那个婢女露出了鄙夷的表情,轻而易举地就让我强撑起来的自尊丢盔弃甲。 我一下就知道了,她就是“狸猫换太子”的“狸猫”、谢氏和外人生下的亲生女儿、占了我身份的当今将军府嫡女,杨周雪。 她生的太过好看,让我不由自主地自行惭秽,脖颈上坠着的玉佩又逼迫我挺直了腰杆,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刻在心里。 在管家的催促下,杨周雪从侧门进去了,我盯着她的背影,心里止不住地羡慕。 如果没有谢氏的从中作梗,像她那般高高在上又众星捧月的人生,原本是属于我的。 我不甘地想,她凭什么用倨傲的态度看向我,不对我道一声抱歉也就算了,甚至没有分给我身后的谢氏一个额外的眼神呢?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我跟随着管家穿过长廊,走进正厅的时候,随着我从未在冬日里感受到的温暖一起扑面而来的,是一个年逾不惑却体态丰盈的少妇。 她将刚迈过门槛的我搂在怀里,身上传来的香味跟马车上的熏香一般无二,眼睛却往我的锁骨那儿看,眼眶在一瞬间就红了。 “你受苦了,我的儿,你受苦了。”少妇不停地重复。 我知道我锁骨那儿有一块小拇指大小的青色胎记,将军府会认回我,自然不只是靠一块玉佩。 大多数人都知道胎儿的胎记容易褪去,因而一直没有对杨周雪的身份起疑。我却不一样,锁骨上的那块胎记就像刻在我骨子里的自尊和倔强,多年来没有失去一点颜色。 少妇的力气太大,箍的我有些难受,可我没有挣扎,我伸出去拥住她的腰,心满意足地想,她是我娘。 杨夫人的拥抱比谢氏的温暖、坚定,衣服上柔软的绸缎也是谢氏缝缝补补的补丁怎么也比不上的趁手。 我原本沉溺在母亲的拥抱里不愿撒手,一抬眼却看到一旁站立着的杨周雪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刻薄的冷笑。 这个笑容让我的满腔热血一瞬间就冷了下来,我这才注意到,无论我表现出的欣喜,还是我身上过于单薄简陋的衣服,都与周围的精雕玉琢格格不入。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我循声看过去,穿着官服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转过脸看向杨夫人的目光却温柔了不少:“夫人,让明月坐一下吧。” 我知道这就是我的父亲,忠国公杨旻。 杨夫人松开了了我,抹着眼泪坐了回去,杨周雪依旧站在她旁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就好像我有多稀奇似的。 仆人给我端了个椅子,让我坐下。 我坐下后才注意到谢氏跪在了旁边,她衣衫褴褛,从袖口里伸出来的手指冻得通红,一张煞白的脸上早看不出管家嘴里曾经沉鱼落雁的娇贵模样,扭着头看我,尖着嗓子喊我的名字。 于理,我应该恨她,恨她出于私心将我偷换出府,在小巷里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十七年,让本应享受荣华富贵的嫡女成了低人一等的女乞,谁都可以踩一脚,一不留神就会冻死在京城的隆冬。 于情,我却忍不住心软,我想起她还没怎么疯的时候,我发了高烧,在夜里含含糊糊着说冷,她红着眼眶说对不起我,握住我的手都在颤抖。还有无数次不知出于真心还是愧疚的维护,她总说,我们娘俩要相依为命啊。 “她就是谢氏?”杨夫人挑起眉问道。 我攥紧了扶手,不知道该不该应答。 管家弯着腰上前:“是。” “如果不是明月迫于无奈暴露了身份,我们还不知道要被瞒多久呢,”杨夫人冷笑道,“偷夫家的钱养男人,偷窃财物,调换嫡庶女,这三项罪名,按律都能杀头了,怎么,你这么急着跟你早死的父母见面?” 杨旻一言不发,他的五官冷硬,看向谢氏的目光格外淡漠。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名门贵女说话也会这么尖酸刻薄,一句话就能将人身上的皮扒下来,带着彻骨的毒。 谢氏疯疯傻傻地朝我笑,她伸出手想抓我的衣袖,杨周雪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口的:“既然父亲早已将谢氏休弃,那又何必再惦念着分文不值的夫妻情?赏她一百板子,若她能熬过一百板子,赶出府就行了;熬不过去,那便将尸首扔到城外的乱葬岗,也是她没活下去的福气。” 她的声音清凌凌的,说起话来轻言细语,格外好听,可字字句句都无比恶毒。 我震惊地看向她——那是她亲娘啊! “那便按阿雪所说的做吧,将谢氏拖下去。”杨夫人伸出手抚摸着杨周雪的手背,“摊上这样的亲娘,你也受罪了。” 谢氏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仆人拖了下去,她“啊啊”地叫了起来,大睁的眼睛像被捕猎后的小鹿一样,满是茫然。 将军府里明明用了地龙,我却感到遍地生寒。 杨周雪带着笑意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她不惧与我对视,不急不缓地道:“罪不及子女,更何况那时我与明月姐姐还在襁褓之中,父亲与母亲既然认回了姐姐,还请看在我十七年承欢膝下、你们又养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能在将军府里留我一席之地。”
第2章 杨家 杨夫人露出了心疼的表情,她明明是回答杨周雪的话,眼睛却盯着我:“那个时候你又知道什么呢?杨家既然养了你这么些年,自然不会将你抛弃。明月既然回来了,那你与她便都是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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