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景物急速往后退去,林芳尘瞧着昏暗车厢中的江清客,她比之前在铁笼子里更漂亮了。 像是白白的雪,从天上落下来,落在她身边。 “好。” 林芳尘喜欢雪,喜欢那种小小的漂亮的东西。 她想抓住江清客。 - 车程很长,差不多过了三个钟头,林芳尘才被江清客领到了警察局中。 接待大厅中充斥了各色各样的面孔,扯着嗓门打电话骂人的男人,在旁边小声啜泣的女人,蹲在一边玩叶子的小孩.... 面对陌生的环境,林芳尘不自觉地靠近江清客。 “别怕。” 江清客似乎感受到她的不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等候的时间有些长,等到天色暗了下来,林芳尘才被一个女警叫到了小房间了做笔录。 “你和李建树什么关系?” 女警例行盘问。 林芳尘抬眼看着女警,拘谨地抓着椅子上的靠手。 女警有些不耐烦,皱着眉警告道,“你最好老实交代,李建树的犯罪证据确凿,不是你们不说就可以没事的。” 江清客在门口看着,不由得蹙起眉毛,走上来说道,“李建树犯罪,不是她。她只是个孩子,一直被家里虐待,又有语言障碍。麻烦姐姐换个方式盘问。” 女警紧皱的眉头稍稍平缓些。 “明白了。” 林芳尘的视线抓着江清客,她惧怕这样的环境。 “不如让我来问吧。” 江清客还是不放心,解释道,“你告诉我问题,我帮你盘问,她比较信任我一些。” 被害人和罪犯的家属会有信任吗? 女警狐疑地看向江清客。 江清客似乎知道女警在想什么,“试试不就知道了。” 女警看看戒备的林芳尘,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妥协道:“行吧。” “别怕。” 得了允许,江清客走到林芳尘的旁边蹲下来。 “林芳尘,你不会有事的,只是问你几个问题,问完了,我们就可以回家吃饭了。” 林芳尘紧紧抓着江清客的手,迟缓地点点头。 “李建树和你什么关系?” 江清客问的温柔,生怕林芳尘又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林芳尘胸口起伏几下。 “爸爸带回来的哥.....哥...” 见林芳尘这么排斥李建树,江清客眸中划过一丝不忍,紧紧回握着林芳尘的手。 “他是不是带了很多女孩子,关在了你屋子里的铁笼子里?” 林芳尘点头,看了眼女警,轻声道,“是。” “那你知道林海去哪里了吗?” 林芳尘摇摇头。 “他....很早就...不见了。” “不见?” 江清客转头看向女警,在女警的示意下,接着问道,“记不记得是哪一天了?” “他把我....关在屋子里....” “他不让我...出去...” 林芳尘努力地回忆着,然后说道,“他...用针扎我...很疼……” 林芳尘说得语无伦次,两人都没有打断,耐心地等待着她后面的话。 “爸爸说……把我送走后,他就搬家。” “这样,江……” 林芳尘顿了一下,意识到江清和她说过只有她可以知道她的名字。 于是,她看着江清客直接说道:“这样,你回来就找不到他了。” “那天后,我就就没见过他了。” 江清客等林芳尘停下话,才出声问道:“李建树用针扎你哪里了?” 林芳尘侧了头。 江清客顺着林芳尘手指的地方看去。 原先白皙干净的脖颈上赫然出现了一片黑色的纹身,像是一朵花。 细看过去,花下似乎还要一片若隐若现的淡红。 “这是怎么弄的?” 江清客盯着那片刺青。 林芳尘说道,“爸爸....说疤...要遮掉。” “他...” 要脱口而出的问题,突然问不出来了。 林芳尘不会骗人,如果她问了‘李建树是否碰了她’,林芳尘肯定会如实说。 拐卖人口,猥亵未成年,数罪并罚,当然是最好的。 但是这件事牵扯的人这么多,极有可能会被报道,那么林芳尘又该怎么办... 江清客眸光微动,转开眼睛问道,“他是不是总是打你?” 林芳尘确实不会说谎。 “爸爸打我,他....骂我。” 江清客闭上了眼,缓缓睁眼,眼神里的不甘已经褪去。 她站起身来朝着女警说道,“她知道的不多,那个女人应该知道的很多。” 女警点头。 “那女人名叫徐胜男,她说要帮她联系到她的亲生父母,才会把她知道都说出来。” “我们已经联系到了她的亲生父母了,应该明天就到了。” 女警整理好笔录,站起来。 “你可以先带她回去等结果,但是不要离开本市,我们会随时传唤她的。” “行。” 江清客拉起林芳尘走出笔录室。 - “诶,这么多受害者,真是可怜啊。” 两个警察走过江清客身边,叹息着道,“听说还有一个没救回来,自己在家里难产死了。” “这些深山里头的人,不把女人当女人。” 其中一个警察说道,“前几个月新发布的,买卖人口同罪,够他们蹲好几年的牢的了。” 后面走廊尽头传来一片难以抑制的哭喊声。 年迈的老人、年幼的孩子、年轻的女人混杂成一通,像一片巨浪奔腾而来。 直到出了警察厅,湿湿哒哒的潮意仍旧留在了江清客的心口。 - 等坐回到车上,江清客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平叔,回家吧。” “江清。” 林芳尘细声细气地问道,“蹲好几年的牢.....是什么意思?” 江清客从车窗倒影里看到了林芳尘明亮的眸子。 她转过头解释道,“就是一个改正错误的地方,一个人犯了错,就要去这个地方改正自己的错误。” 林芳尘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们也要去?” “是。”江清客盯着林芳尘的眼睛,“你的爸爸,妈妈,李建树都会去。” “你会不会难过?” 林芳尘摇头,“他们犯错了。” “没错,他们犯错了。” 景色往后退,江清客开了点窗缝,呜咽的风声灌进来。 江清客的声音和风一起卷着回荡在车里。 “可是你没有家了。” 林芳尘望着车窗外陌生的风景。 在山里,一到晚上,只有月亮是亮的。 可是在这里,好像所有的房子都会发光。 一排排的路灯往后退去,就连路上都倒映着流转的银光。 像春天里从山里飞出来的小白蝴蝶,扑闪着翅膀落在阳光里,闪动着星星点点的碎光。 “曹吉说....你的家...比我们的好。” 林芳尘抿着唇,半晌才说道,“我也想有个,好的家。” 江清客眸子中倒映的是林芳尘在幽暗中的背影,孤独又安静。 “会有的。” - 江家别墅坐落在晚明市南边十八街上的紫荆花园中。 十八街上除了紫荆花园,就只有街对面的晚明市最好的高中——晚明一中。 所以紫荆花园又被当地人称作是晚明学府,里头住的不是,就是达官贵人、商界大佬。 这里的孩子不是官富二代,就是学霸天才。 而江家,则是中的“一把手”。 江灵鹤四十五坐稳晚明市教育局局长的位置,与以家具发家的金式集团家的幺女金珠儿成婚二十年了。 只有一个独女——江清客。 - 江灵鹤戴上老视镜,打量着自己女儿带回来的脏兮兮的小孩,声音低沉威严。 “你叫什么名字?” 林芳尘拉着江清客的衣服往后躲了躲。 “爸,你吓到她了。” 江清客挡在林芳尘的面前,“要不是她,我就回不来了。” “哼。” 江灵鹤眉头一抖。 “要不是她家,你能受这个罪?你倒是好,好了伤疤忘了痛!我是教你做善良的人,没教你做菩萨!” “我现在都后悔教你做善良的人。” 江灵鹤摘下老视镜挂在脖子上,“要知道现在还有这么多坏人,我就不该这么教你!” 金珠儿卷着一头大波浪,歪坐在沙发上,眼睛瞟到林芳尘。 “这孩子怎么脏兮兮的,赶紧带去洗洗。什么人家啊,好端端的姑娘,养成这个样子。” “什么人家?罪犯的人家!” 江灵鹤气呼呼地坐回到沙发上,“我瞧见她就烦,赶紧安排好,把她送走!” “有什么话好好说!” 金珠儿拍了下江灵鹤的大腿。 “干什么这么凶!你女儿不是还做了件大好事给你长脸了!你凶她干什么呀?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孩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 江灵鹤鼻子出气,哼了声,“她厉害!她厉害到跑上跑下查位置,费了多少劲要往山里头跑。” “她说了吗?说她的救命恩人是罪犯家属?” “要不是人副局打电话来说,你的好女儿准备什么时候和我们说啊?” 江清客不吭气,挡在林芳尘前面,一副丝毫不心虚的模样。 “你瞧瞧她的样子!一点都不知错!” 江灵鹤气不打一处来,金珠儿转身和江清客使眼色。 “你爸也是担心你,我做个中间人,道个歉就完事了。” 金珠儿把撒娇这套使在了江清客身上,江清客表情松动了一下。 无奈地顺坡下驴。 “爸,是我不对,我怕我说了,你不让我去,不只是她,那里还有很多受困女性,我不能不去的。” 这些对话没有避开林芳尘,林芳尘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轻声说道,“对不起。” 声音虽然轻,但也听得出其中的认真。 江清客也说道,“爸,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受害者,生在那样的家里,她很痛苦了。” “行了吧,江先生?” 金珠儿见缝插针。 “行了。” 江灵鹤没有转头,“我会帮她找个好人家的。” 这也就是江清客的目的,帮林芳尘找一个好人家。 她相信,林芳尘只是没有受到好的教育,等她识了字,学会的东西越来越多,很快就会普通人一样了。 “谢谢爸,我先带她去收拾一下。” 说完,江清客就带着林芳尘上了楼。 - “老公,你怎么不和她说清楚啊,这小孩的情况很难找到好人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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