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淙半真半假地接一句:“工作。我那位在外地呢,见不着。” 温且寒到底是不擅长掩饰情绪,微微露出点酸酸的劲儿:“哦,还是工作比较重要。” “你对谁都这么粘人吗?” 周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虽然语气轻柔,但是面上没什么表情,温且寒拿不准她什么意思,不敢继续捻酸,老老实实地托出心里话。 “哪有,粘人也得看投不投缘啊,闺蜜又不是普通朋友。” 周淙看了她一眼,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朋友就是朋友,我没有闺蜜。” 这人怎么这样啊,温且寒又想撒泼了,“啊,姐姐,你好冷情。” 周淙不惯着她:“你别姐姐姐姐个没完,叫我名字就行。”这姐姐叫得茶里茶气的,太腻了,听得她不自在。 温且寒有点懵:“直呼名姓不好吧,不然我叫你周姐?呃,像公家单位里叫领导。叫你淙姐?听起来像普通同事。那叫你阿周、淙淙——” 周淙冷眼瞥她,警告她注意礼貌,温且寒讪讪地住了嘴,低声嘀咕道:“好吧,周淙姐。” 两个人有点冷场,温且寒觉着该告辞了,刚想动一下屁股就听见周淙的手机响了,周淙也没避着她,脸上带着笑接起了电话。 电话略微漏音,能听出来是男声。 不知道里头说了什么,周淙脸上的笑容都变大了,话里话外透着惊喜:“怎么提前回来了?” “这算什么惊喜啊,我连头发都没洗,不去。” “好啦,别啰嗦。我去,乖乖等着。” 温且寒麻了,等周淙挂了电话便立刻告辞回家,进了家门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整个人都懵呼呼的。 温小寒你这个傻子在做什么? 难道还要去挖墙脚吗? 你是个律师啊,怎么能做这种不道德的事情? 快点清醒清醒吧,何苦要去一个直女面前犯贱? 群里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好几个人都在@她,她回了一个:人齐吗? 这一下炸出好几个来,温且寒回了个“半小时到”就扔了手机去换衣服。 群是刺蓝酒吧老板黄莺的群,里头都是在酒吧唱歌的人,好多歌手或者乐队四处晃,温且寒只在黄莺这儿唱着玩儿,其实她唱得少,主要是键盘手。 有十来年钢琴底子在,她转键盘手的时候很快就上道了,大学时候就跟着乐队玩儿,后来还学了吉他。进律所以后忙的跟狗一样,除非心情不好,她一个月都不一定来玩儿一次。 周五的夜晚,刺蓝里人满为患,温且寒在台上只觉得吵闹,似乎这样疯狂喧嚣的闹腾已经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郁闷,表演结束之后,有俩同伴儿挤了过来。 “温温,你怎么回事儿啊,瘟头瘟脑的。快俩月了,还没过劲儿呢?” “你跟那……渣女拢共就谈了几个月,至于吗?” 温且寒不知道灌了一口什么酒,默默地低头咕哝一句:“我好像——” “你倒是说啊,急死人了。”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但她是直的。” 贝斯姑娘当即皱眉:“我天,你没毛病吧?你们这圈儿的人可不能沾直女啊,要么坑自己,要么坑人家,那善终的概率都不足1%!” 说1%都是夸张了,别说跟直女在一起,就同类在一起,她活到这么大连一个善终的都没见过。 人言太可畏,社会太可怕,受伤了都无人可诉。 ----
第7章 催稿
舞池里的人疯疯癫癫,温且寒缩在卡座里发愣,黄莺亲自端了杯汽水过来。 “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要喝酒,不然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吃亏的。” 温且寒依然是个满腹心事的呆模样,黄莺忍不住想多问两句:“到底看上什么人了,这么牵肠挂肚的。” “好看,特别好看,就哪儿哪儿都入眼。”温且寒叼着汽水吸管,话说得含含糊糊。 黄莺无奈地扶着额头敲了敲这傻姑娘的额头:“温温,你可别说你这么肤浅啊。上次那个跌了大跟头也该长点记性了,别总被美色冲昏脑袋。” 这话说得可不好听,温且寒立刻反驳:“上次那不是熟人介绍的嘛,我相信朋友,结果朋友是个瞎子,给我介绍个假正经。这回是我自己看上的,我觉得我没看走眼。” “切,自始至终我从你这里就获得了一个信息,那姑娘特别好看,你还说你不肤浅?”这种一脑门子扎到不该扎的坑里的姑娘黄莺见多了,她看着温且寒也不像个聪明的。 温且寒表示不同意,马上列出了自己近段时间观察来的结果:“莺姐,别小看人啊,我赖好是个律师!跟你讲吧,她身上最吸引我的一点是很温柔,很克制。我们之间有点小误会,她不是很喜欢我,但还是能很恰当地保持风度。当我展现出跟原有印象不一样的东西时,她能很快地转变自己的态度,时时都在修正自己的客观性。” 黄莺笑了笑:“年龄比你大吧,很典型的成熟女性的特质。” 温且寒吸了一大口汽水润润嗓子:“我能感觉到她很擅长控制情绪,这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你跟她相处时虽然总有种疏离感,但不近不远的很舒服。而且她很心善,对着不喜欢的我,依然能认认真真地给予我恰当的建议。” “唔……她是我邻居,人其实也很有趣。”兔子本体存钱罐,好可爱。 黄莺啧啧两声:“如果你没看走眼的话,这位可不好拿下。” 这话一说出来,温且寒瞬间蔫儿了:“她是直的,有男朋友。” 黄莺翻了个白眼:“我劝你搬家,悬崖勒马。” * 栖风湖畔的周雨荷终究还是没洗头就直接去了明流欢家。 何止是没洗头,周淙连换洗衣裳都没带,明流欢过去大概是与她身形相当,所以周淙从里到外都能趁人家的衣裳穿。当然她带了电脑和通勤包,这一去就待到周一早上直接去上班了。 门敲了一声就开了,明流欢眼睛还有点肿肿的,想必从老家回来之前还哭过,周淙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至于么,想我都想哭了?” 明流欢趿拉着拖鞋慢悠悠地往客厅角落里的书桌边晃荡,嘴上也不饶人:“周编今天怎么舍得上门儿来了?” 这还恶人先告状?是谁不让她去陪着的? 周淙哼了一声进卫生间洗浴,里头还隐隐约约地散发着沐浴乳的玫瑰香气。 洗浴后把头发吹了个七八分干,揉了精油,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 明流欢还在书桌前敲敲打打,周淙放轻脚步过去探身撑在椅背上轻轻地嗅了嗅明流欢的头发:“闻到了,柠檬味。” 明流欢手上打字不停,嘴上也不饶人:“说谁酸呢?” 周淙伸手挽了明流欢一绺头发在手指上绕着,轻轻笑出声音来,“谁酸谁知道,反正我是玫瑰香的。” 她勾着那颗倔强的脑袋缓缓地偏了过来,明流欢微微仰头睨了她一眼:“不生气了?” 周淙勾着那绺头发不松手:“拖稿这么久,气得很。” 明流欢嗤笑一声:“生气还来?” 周淙终于把那绺头发绕到了底,微微俯身亲了下明流欢的唇:“来上门催稿啊,顺便安抚一下我们悲伤孤寂的随珠太太。” 明流欢靠进椅背里,反身仰头直直地盯着周淙的眼睛。 周淙收到一束隐秘的渴求与期待,躬身探过去勾着头和流欢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两个人一个是作家,一个是编辑,都常年伏案工作,颈椎都不太给力。接个吻把自己累得不行,松开后各自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明流欢不知哪里有气,任性地一把推了键盘,伸手抹掉唇角的水渍,气鼓鼓地瞪了一眼周淙:“你倒是不嫌弃我。” 没有名分的假情侣,何必如此敬业。 周淙也不恼,半趴在椅背上环着明流欢的肩轻轻地笑:“癌症又不会传染,我嫌弃什么?” 明流欢还是气呼呼的:“人家都不敢在我面前说一个病字,你倒是心大,怕我忘了自己活不久吗?” 周淙偏头贴了贴明流欢的耳朵:“啊,这样啊,那太太你想听什么?” 明流欢想了一秒钟,“想听几句甜言蜜语。” 周淙沉默了三五秒才道:“哦,那我希望早点遇到你,每天都跟你从同一个梦乡里醒来,独拥最美丽的随珠太太。” 这话够甜蜜,明流欢听着却如万箭穿心。 周淙也沉默下来,伸手越过明流欢去拿鼠标,却被这人半路打了手。 “今天没有稿子交给你,大修呢,不给看。”明流欢直接关机。 不给看也行,反正周淙信她。 明流欢推开周淙环在她肩头的手从椅子里站起来,瞬间有点起猛,感觉头略微晕了一下。还不待她站直,整个人就腾空而起被周淙揽腰抱了起来。 “喂,你行不行?可别把我撂地上,本来就活不了几天了,再摔一下直接给我送走得了。” 明流欢紧张地抱着周淙的脖子,心里着实很怕。 周淙稳稳地把人抱进卧室床上放好,脸不红气不喘地摊了摊手:“你看我行不行?” 明流欢把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周淙:“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拥有一个正正经经的公主抱。” 周淙躺过去把人搂进怀里:“这还有不正经的?” “有啊,第一次生病住院,麻醉没过的时候要干嘛来着,我忘了,反正前女友抱不动我。我爸一把老腰更不行,岁南抱我跟抱麻袋似的。那能算正经的公主抱吗?” 周淙忍不住笑话她:“你这话说的,那只能说是不太正式的公主抱,不叫不正经。” 两个人头顶着头笑了一会儿,逐渐靠近一处,轻轻地吻在了一起。 明流欢在这种时候总有点病态的执拗,她不许周淙碰她,却又对周淙的身体百般痴迷,甚至总是流露出一种朝圣般的虔诚。 周淙大约懂得这种感觉,她们同样年轻,她是丰盈温润的,明流欢是干枯颓败的。 明流欢说她的胸很美很诱人,不只是情潮翻涌时的溢美之词,而是真真切切地对健康、对完整、对美丽的一种向往。 她为了活下去,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终究还是收到了一纸催命符。 隐秘的快慰起起伏伏,如细雨中朦胧的百里青山时隐时现,连绵不绝。 山湖相映,周淙沉在烟雨缱绻的水下,只觉得世间因果与南柯一梦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一觉睡得短,一觉睡得长罢了。 她从缥缈云端落下来,潮热未退,伸手触碰到明流欢微凉干爽的皮肤,瞬间醒过神来,这个女人真得病入膏肓,再也好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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