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良,这么多年没人怨过你。你不沾家,我也不沾家,这是咱们组建家庭时就预料过的,我爸妈也喜欢带心心,谁也没把咱家当累赘。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是过不去这个——” “爸,对不起。”周淙轻轻地打断了杨大夫的话,起身挪到父母中间,伸开手臂一边搭了一个,“以后我年年都在你们身边过年,再也不让咱家桌子空着。”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周淙发誓春节不让爹妈独守空巢,结果杨大夫年三十要值班,而且基于往年春节的经验来看,从初一到初五,杨大夫大抵也得在医院过了。 周召良和周淙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杨大夫上班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堆菜。 “爸,就咱三口人,还有必要做个八道菜的年夜饭吗?” 周淙伸手扒拉一下,把五花肉、排骨、牛腩和鸡给扒拉到一边去:“这么多荤菜,大过年的吃个消化不良,那不是给医院添堵吗?给医院添堵就是给医生添堵,四舍五入也算是给我妈添堵了。” 周召良捋了捋半白的头发,对闺女的话表示无条件赞同:“往年你妈也是这么说的,你不在家这几年,我们俩都只炒两道青菜凑合凑合就吃了,然后初二的时候去你外公外婆家吃肉。” 周淙:“……” 老周你这个同志有完没完了!不是你让我滚的吗? ---- 啊,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一把年纪得了手足口,烧得爬不起来,门诊的小朋友都笑话我!
还有小崽子问,为什么阿姨这么大了还哭?
真是丢脸,不是我要哭啊,是生理性的,无法控制的,一高烧就无知无觉地流眼泪!
也是纳闷,都烧到40.3度了,哪里来的眼泪啊,不会烧干吗?
早知道就去挂传染科了,为什么要图省事去挂儿科被小朋友暴击!
ps:不会弃坑,虽然BE很惨,写得也不咋滴,但会写完!
第31章 除夕
“哎,你这个小兔崽子,我年年初二去你外公外婆家,你妈过了初五也去,我们怎么一次都没碰见过你?” 父女俩钻在厨房里,一边收拾菜一边聊天,周召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一时疑心岳父岳母是不是骗自己,这死丫头该不会四年都没去看过老人家? 周淙忽然心虚起来,瞅着老爸不像是会动手的样子才支支吾吾地说:“我都挑不年不节的时候去,比较安全,碰不上你们。” 周召良被老杨拢起来的心顿时又碎了一地,这闺女真是你说她叛逆吧,她还挺贴心,你说她贴心吧,她还差点把你气死。 这人为啥要养孩子啊?觉得日子不够舒坦,找点刺激? 父女俩商量半天还是决定做几个菜,这样初一就不用开火,剩菜热热吃比较省事。当然,本质原因还是想让杨大夫吃得好一点,毕竟值班太辛苦了,她又不如人家二三十岁的青壮年能熬,况且这还随时都可能提刀上阵。 周淙穿着念大学时候的旧衣服,短袖胸前还印了个夸张的猫头,围裙一穿,上沿儿只能露出两个猫耳朵尖,“爸,今天不用你掌勺,你就在这儿打下手吧,先把豆角给我抽抽筋。” 周召良围了个半身围裙,跟闺女并排站在大理石台面前,一边择豆角一边看周淙手脚麻利地把排骨和鸡分别腌上,然后又把五花肉和牛腩切块儿,灶上同时烧着两口锅准备过水。 豆角择好,周淙又安排老爸准备葱姜蒜,把要炖肉的香料冲冲水晾干备好,接着又把青椒去蒂去籽,把蒜薹尖尖掐掉,把青菜一片一片掰下来冲洗干净,把山珍茶树菇之类的干货泡上…… 周召良就一边干着这些零零碎碎的活儿,一边看闺女开着两个火和一个高压锅一个电炖锅,焯水、清洗、炒香料、炒肉、炒糖色、炖肉、炒排骨、炖牛腩、炖鸡,还蒸了条鱼!全程娴熟流利无磕绊! 他收拾好的豆角、青菜、青椒、蒜薹也都叮叮咣咣地炒了出来,砂锅里炖着山珍菌菇素汤。 周召良一时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要说因为闺女在独自生活的几年里因为没人照顾而变成了一个厨艺高手而心疼的话,那确实有些矫情。毕竟人总得学会自我生存,他周召良的闺女打小儿就是人尖儿,要是被做饭做菜这种小事儿给难住,那可太不像话了。 可要说心里没一点触动那纯是假话,周召良是实打实地后悔,也难受,当初怎么就是转不过来弯儿把孩子给撵出去了,提心吊胆地担心四年多,把自己折磨够呛,他都比不过岳父岳母能想得开。 这四年多万一发生个什么追悔莫及的事儿,叫人去哪儿后悔? 到底是父女俩,骨子里脾性是一样的,得着点空就赶紧去炫一炫,为了让杨大夫在人前有面子,爷俩中午拎了两个保温桶去给杨大夫送饭,那是从年夜饭食材里挑出来随便炒的两个菜,周淙骑着电动车在马路上风驰电掣,老周在后座上嗷嗷大喊你骑这么快干嘛,把我老婆饭都吹凉了! 饭菜一送到,荤素齐全还冒着热气,可把科室里其他大夫给羡慕的两眼冒绿光。 杨大夫感觉脸上的皱纹都平了几道。 忙乎一下午赶着晚上七点把正式的年夜饭做了出来,爷俩又装了两个保温桶去给杨大夫送饭,还额外找外卖盒多装了几个菜,这回周淙骑得慢,结果杨大夫在抢救室里忙活没顾上吃,饭菜都分给了挤出时间喘气的同事们。 虽然没见上杨大夫有点遗憾,但周淙小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父女俩也不耽搁别人工作,说两句话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父女两个隔着头盔大声喊着聊天。 “爸,饺子拌什么馅儿?” “芹菜肉的吧,你妈不爱吃葱。” “一会儿开车来吗?电瓶要没电了!” “开什么车,回去充电去!油钱多贵啊,都不知道省着点过日子!”以后都没个人做伴儿,也没子女,还不多存点钱养老?这笨蛋孩子。 周召良吼了一顿,心里闷腾腾那种感觉散了一大半,觉得这日子终于像是活了过来。 到家随便吃几口开始准备饺子,父女俩在厨房把馅儿拌好,面和好醒着,然后把面板和盖帘都端到客厅茶几上,电视开着听春晚,俩人一人一边坐着个小凳子,一个擀皮一个包。 周召良包饺子不太行,十个里头有八个都漏,虽说大过年的烂饺子都是吉利兆头叫“挣了”,但好歹也是大过年啊,真挣一锅那也不行! 于是擀皮这活儿就得俩人干,周淙先擀出十几张来包着,然后老周再慢吞吞地接上,父女俩搭配着倒也挺快。 老周几年没跟心肝宝贝儿说过话,春节假就这两天,自然时时刻刻都想跟闺女谈谈心,周淙也格外听话,问什么答什么,瞧着像是叛逆期过去了。 “心心,你跟那个女作家——” 周淙抬眼看老爸,不带一点情绪地抢答:“正常交往,没一点不愉快。网上那些话别当真,人家家人都报警起诉了,别担心。” “哦”,知道闺女没受气,老周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大半,但还是有点难受,“你说你这运气也太背了,怎么就碰不上一个长长久久能处下去的啊。” 周淙捏好手上的饺子摆到盖帘上,平静地看着老周道:“爸,我……不打算再找了。” 周召良愣了一下,握着擀面杖敲了两下面板:“心心,爸以前是跟你说过那些不好的话,说像你们这样的人都没什么好结果,这话虽然有些武断,但也不是胡说。爸爸从警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啊?男男、女女能忠贞长久的真是凤毛麟角,那些混圈子的更是乱成一团没法说,爸爸妈妈当时不能接受你,不是对你不满意,就是无法接受这个群体的生态,不能想象我乖女儿被人骗、被人伤、被人歧视,你能理解吗?” 周淙点点头,慢吞吞地把滚水煮过的一元硬币小心翼翼地包进一个饺子里,细致地把边捏紧。 “我知道。” 周召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擀皮:“你让那个姓柯的骗的差点没了命,你说当时要是少了那么一点点运气,你要是……没了,你让我和你妈怎么活下去?你让你外公外婆怎么办?打小儿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让别人摔得稀碎,放谁能冷静?” 周淙又包了一个硬币饺子,悄悄在饺子边儿上捏花褶,想着一会儿偷偷捞给老周和老杨吃。 “爸,以前是我不懂事儿,以后我就好好跟你们过了。” 周召良一双剑鞘似的浓眉紧紧地皱了起来:“心心,爸妈不能陪你一辈子。你的日子还长着呢,别轻易说这种话。爸爸虽然见了太多人渣,但也遇到过很好的人,我相信我闺女也能碰上一个好人。” 夜里十一点半,父女俩又骑着电动车拎着两桶饺子赶到医院去,杨大夫正好有点空能吃上热的,果不其然吃到一个硬币饺子,其他同事一边吃着老周家的饺子一边狂发牢骚,纷纷吐槽自家家属不着调,看看人家的家属,大年夜里一天三送饭,这就是人比人气死啊! 杨大夫被夸得飘飘然,心情倍儿好,感觉还能再熬一个大夜! * 客厅电视里正在为新年倒计时,锅里翻滚着胖肚溜圆儿的饺子,温且寒举着漏勺出神地望着被水汽熏得一片模糊的窗户,摸出手机犹豫半天才慢吞吞地给周淙发了个拜年的微信。 周淙几乎是秒回。 [小寒:周淙姐,新年快乐。] [淙声-周淙:新春愉快。] 她应该和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地看着电视,等着跨入零点后就去开开心心地睡觉吧,收到我这个讨厌的人的信息,随手回复一下以示礼貌,连系统自带的福字、烟花、礼物或者晚安的表情都不发一个,就像路边碰上邻居随口打声招呼那样,实实在在地把我当邻居。 温且寒苦中作乐地笑了一下,没关系,不是没把我拉黑么,会有机会的。 猫大爷一向不熬夜,但今夜显然比较同情温且寒,一直陪着她熬到了零点。 夜空中不断有烟花闪过,城市不知名的角落里,总有人在偷偷燃放爆竹。 温且寒破天荒地把猫大爷的饭盆儿放到了茶几上,给它拨出几个饺子来,“大爷,对不住了,大过年的让你陪着我吃速冻饺子。没关系,以后会好的,罐头妙鲜包都会有的。” 一人一猫隔着个茶几角漫不经心地对视了一下,猫大爷很给面子地大口大口啃着饺子,温且寒搓搓手拿起筷子也一口一个地吃着,手指手背上几处已经破掉的冻疮又慢慢地渗出些夹杂着黄脓的清液。 “没关系,爸爸妈妈不要我了也没关系,我是成年人了,我能活下去。” 这些年来食品制造加工业的水平进步许多,速冻水饺的味道很鲜,也挺好吃,可是混了眼泪就陡然间开始发苦,温且寒抽出一张纸先是沾了沾眼泪,接着又沾了沾冻疮上的流液,随后将纸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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