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是即将到来的万国博览会,出海这样多年,足够整个魏国都知晓在那遥远的地方存在着同魏国完全不同的国土,她们这些年已经于数十个国家建交,魏清弭对这些国家的风土人情很是好奇,准备邀请她们的使臣前来。 这并不是魏国土地上第一次办万国博览会,实际上,在前朝,甚至前两朝都办过,不过邀请前来的大多是南洋与西域的小国,是当时国力可抵达之所,最远也不过是邀请过米昔尔前来,合计不过三十六国。 但这一次的拟邀名单西至大不列颠,东至南北亚美利加,邀请国家庞大且繁杂,需要安排的事极多,起码要提前两年准备。 朝中为此时吵翻了天,这种需要每个部门都运作起来的事,权责的分配能让人抢破头。 另一桩是平复了北境的魏雨璇不日即将返京。 事实上这些年魏清弭对魏雨璇堪称严苛,在魏清弭不曾诞下另一个继承人之前,朝臣们的党派甚至极为明了,太女党早已不满魏清弭对魏雨璇的过度打压,这一回皇太女立了大功,不求多要什么,起码太女本该得的东西他们得争一争。 保皇党看的是魏清弭的脸色,魏清弭不喜魏雨璇,妄图对她多家磨练,那他们自然也会针对起魏雨璇来,引经据典的论证东宫不可过早掌权。 尤其是这一回,魏清弭秘密派遣魏雨璇前往北境,实际上并没有给她兵权,是魏雨璇先在距北境最近的村庄里收拢了里面的三万百姓练成了一支民兵,随后孤身深入北境,使计先在草原部落上诱得北境人自相残杀,消耗了大半之后再引去魏国北境的交界之所,打了整整半个月。 但民兵哪怕有高墙也是未曾上过战场的,快撑不住时魏清弭空手套白狼,取了镇北将军的兵权,直接带人杀了回去,声势浩大,虽然胜了,但是镇北将军谴责皇太女无所顾忌、肆意妄为的折子还是到了魏清弭的桌案上,给了保皇党攻讦她的理由。 万国博览会还能稍后再谈,但这桩事却得现在就吵个明白。 余羡站在大殿最前方,眸光微暗,却一言不发。 队伍里听来听去被吵得脑子疼的赵玉握住了朝板,想出去说句公道话,站在她身旁的文史芸却一把就拽住了她,压低声音道:“你想干嘛?” “镇北将军自己对北境毫无建树,却反过来斥责太女夺他的兵权,我自然要弹劾他渎职。” 文史芸:“你疯啦?这种事都敢参与?这不明晃晃站队吗?” 御史台向来只管谏议弹劾监督,镇北将军一事非要说起来也确实能管,但这明显是皇帝和太女斗法的时候,她这种中立派自然不能说话,不止是她,文史芸和元霰这种绝对的中立派都不会开口说一个字。 赵玉有点烦,她捏朝板的手捏得更紧了些,身后文史芸将她拽得紧紧的,出不了半步。 高台之上,魏清弭俯视众生,一览无遗,她颇为无趣的扫过大殿上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朝臣,最终还是落在了最前方站得笔直的余羡身上。 一身绯红官服称得她本就颇为明艳的面容举世无双,不知何时余羡也抬起了头,与魏清弭对视,她骤然出列,手中捧着一份奏折,朗声道:“镇北将军,倪庚红,侵占良田农场三千九百亩,其幼子欺男霸女,强抢民女十二次皆被压下,大行四年,北境来犯,倪庚红假借不敌不得不撤后,向朝廷索要粮草三十万石,实际皆入了本人腰包,使得昌北四县百姓被屠戮殆尽,证据皆在此处。” 余羡的声音并不高,但喧闹的朝堂却安静了下来,徒留余羡一人跪在殿前,她伏身下去,扬声道:“恳请陛下严惩镇北将军倪庚红,以肃清朝堂。” 证据被魏清弭身旁的内侍官接过,一路呈上,魏清弭面容莫测,良久不言,殿下群臣在莫大的压力之下,连忙跪伏在地。 唯有余羡,在这样的压力下,缓声道:“太女殿下平定北境是实情,但情况究竟如何,怕是不好只听镇北将军一家之言。” 她们敢抢倪庚红的兵权自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倪庚红的罪证早就在袖子里揣着了,魏雨璇的功劳,任何人都别想抹平。 “着镇北将军倪庚红进京觐见。”魏清弭缓缓道:“倪庚红离开北境的是日,由副将张公钥暂代。” 张公钥,依旧是魏清弭的人。 但魏清弭的意思显然是此刻暂不讨论此事,待倪庚红回京再说。 “陛下英明。” 又是一阵山呼海啸,早朝在这般紧张的气氛中落下帷幕。 京城的雪下得更大了些,魏雨璇回京回得悄无声息,最先去的地方是御书房,谁也不知她在里面和魏清弭说了什么,但里头却传来了奏折砸了满地的声音,最后魏雨璇额头顶着血走出,倪庚红被押解进京后直接进了京兆府,没有几日便被宫内发落甚至没有见到魏清弭,至于魏雨璇僭越夺取兵权的事,倒是不了了之了。 前段时日刚刚过了年,街上的年节气氛还浓郁着,魏雨璇随便挑了家熟悉的酒楼,里头的小厮见着了连忙恭恭敬敬的请了她上二楼厢房。 厢房里正是在自饮自酌的余羡。 “余相如今可与我直白相见了?” 魏雨璇有些诧异。 她今日出门,收的是宋家的帖子,但想来也是,宋家代表的不就是余羡吗。 “太女太傅又为何不能与自己的学生相见呢?”余羡淡声道:“年节后见一面也没什么问题。” 魏雨璇给自己倒了杯茶,“您是想问我什么吗?在这儿?” “这是西北余氏的酒楼,”余羡回答。 西北余氏,代表的是余羡,说明酒楼里谈话绝对安全。 “那您是想问我在御书房内如何从我母亲手中逃过一劫的吗?” “用不着,”余羡摇头,“倪庚红不服管教,这位正愁没机会处理,咱们送上去的靶子,还省了她去查,倪庚红一死,张公钥立马上位正和她心意。” “我要问的是,你准备好了吗?”余羡与她对视,“你经北境一役,控羽林卫大权,该得的封赏尚未到位,但也就这几日了,官爵不可能,金银财宝不够,那位要堵住悠悠众口能分给你的只有权。” “从此,不可退,只能进。” “且你要清楚,若你有军途,与你对标的会是元霰,百年难出的帅才。” “我没有别的选择,”魏雨璇轻声说:“我等不了那样多年了,老师。” 窗外有雪花飘落,她伸手接了一片。 曾经握伞握笔的手也生出了茧子,雪花落下的这一刻便融化得彻底。 她已经等了许多许多年了,魏清弭权柄正盛,哪怕太女之位大概率非她莫属,那她也等不了那样久了。 “你想要什么?” 余羡突然问:“当初你与我合作,你说你想要一样东西,我曾以为是皇位,可现在却发觉你对皇位并不热衷。所以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魏雨璇笑笑:“大概是公道吧。我想要我的母亲还我一个公道。” 可这是天方夜谭的事。 魏清弭永远不会为过去发生的事反省道歉,她做一切都清楚明白,一个母亲拥有不爱自己的孩子的权力,但却不代表她拥有利用伤害她的孩子的权力。 可魏清弭本身就是个权力怪物,魏雨璇早已看清,她不可能向自己道歉,可她作为女儿也不可能单纯为了权力将这件事抛却。 她想要让自己的母亲失去些什么。 况且她还答应了傅雅仪,若她有朝一日登基,不会让傅雅仪失望,魏国的轨迹必然是依照她所期待的前行。 “公道,若是得不到呢。”余羡轻轻问。 “那可能是命不好吧。” 她们已经站在了无数人都难以想象的权力巅峰,若仍旧无法实现自己想实现的事,那也只能说是没有这个命了。 冬去春来,嫩芽冒出时,春闱也来了,但这一次与往常不同。 这是第一次,春闱有女子参与。 虽然朝中已经有了不少女性官员,但要打破科举的壁垒实际上并没有那样简单,在魏清弭上任之初,这件事就在推进,但也只是循序渐进。 西北模式的女子学堂若没有魏清弭在背后首肯,是不可能在魏国的国土上开得这样快速的。 但这也只是被清高的读书人视作九流的技术罢了,所以推行简单。 要让科举出现女人,是做不到自下而上的,只能自上而下。 勋贵之家良多,也偶有一些家庭,主脉未尝有男子,只有女子,有的会选择招赘,有的会选择过继,都是为了保持主脉掌控家族权柄的手段。 但是自从魏清弭首肯了女子自己开户之后,逐渐有勋贵上书,恳求将勋爵传承给自己的女儿。 勋爵不代表官爵,做事都要一步步来,温水煮青蛙之下,最开始是女子承爵,然后是贵族女子承爵后要承担责任,远洋出征,以保证名正言顺,待她们有了功勋,授官便水到渠成。 朝堂女性高管越来越多,科举向女子开放便理所当然,只是这一回依旧只对贵族女子开房,但未来迟早会遍及全民。 一茬又一茬的人不入朝堂,朝堂中的局势也越发焦灼。 在魏雨璇同余羡长谈之后,太女党为魏雨璇争权的行为越发激烈,羽林卫与城防军已经握到了魏雨璇手中,比起过往六年几乎除了被授予东宫外,什么都没有,现在的进度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京城到了夏季便更沉闷些,连带着气氛也压抑。 天子脚下的子民,个个灵敏。 果然没几日便出了大案。 历朝历代抑制土地兼并都是重点,这回的案子一开始是太女一党查出来保皇党内的贪腐,但到了后来,漩涡越来越大,卷进去的人越来越多,从京城到江南,朝廷钦犯抓了一路,哪一派的人都有,断头台上每天都砍不完,血流成河。 这样一直到了来年五月,这片人人自危的阴翳才结束。 紧随而来的万国博览会的热闹甚至都难以冲刷这一整年的血腥。 朝廷空了这么多位置,很是升了一批人,又在举子中重用了一批人。 这么一回,堪称两败俱伤,反倒令两面都蛰伏了起来,朝野肃清,连党争都少了不少,做实事的官员倒是多更多。 这是件好事,却也只是暂时的,朝廷是个大染缸,迟早会将所有人都卷进来。 这样的平静保持了整整三年,整个魏国飞速发展,与外界的来往越来越频繁,几个重要的港口出现金发碧眼的洋商都已经让百姓们习惯,沿海百姓出海前往南洋更是方便了许多。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了发展,起码对普通百姓们来说是如此。 百姓不会管朝堂斗得多么的水深火热,他们只知晓这些年赋税少了,自己富裕了,魏国内各色工厂一个个的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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