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得这么可怜了,加上魏国也不怎么差钱,每次朝贡之后给的回礼都颇为丰厚,哪怕他们一波又一波的来也没有厚此薄彼过。 结果现在告诉她,单就这荣将军已经挖了一座银矿了,还挖了好几年,谁的脸色能好。 魏清弭虽然不在中央,但是也有耳闻,就这位荣将军,这些年就起码派使者到魏国去过六七次,每次都能带走绫罗绸缎,牛羊猪马还有白银颇多,这还只是荣将军一人,这么些年其余的小国们还不知道已经开出了多少矿,结果还去哭穷? 稍微想一想,魏清弭已经开始肉疼了。 这一刻,她想拿下东瀛的想法几乎到达出发以来的巅峰。 “你们晚上再拉着别的人去一趟,我手下有几个方士,让他们跟着你们一同过去那几座没被开过的山。” 魏清弭吩咐道:“早点看完早点回报。” 鸾鸾看了眼傅雅仪,见傅雅仪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才领了命出门。 魏清弭坐在椅子里目光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待她抬头才见着傅雅仪和余姝已经在桌子上摆满了吃的,正在大快朵颐。 傅雅仪也向来是个习惯铺张浪费的人,到哪里只要有条件都要吃好的用好的,余姝这些年虽然走了不少地方,但是因为跟着傅雅仪,除非必要吃苦,否则基本上是也差不多。 方才在席面上吃的不太如意,到了房里便令自己带出来的厨子在别院里开火做了不少吃食。 “你们倒是挺会享受。”魏清弭调侃了句。 事实上私下里的魏清弭并没多大的架子,也完全没有她们首次见到时的锋锐,甚至她的脸在含笑的时候还多几分慈悲和怜悯,瞧着有些平易近人。 反倒符合起魏清弭的描述。 面若观音,心若阎罗。 余姝哪怕知晓她的本质,对着这样一张脸却也升不起太大的恶意,便回道:“蕃南王殿下可要尝尝?” “可以,”魏清弭并没有推拒,夹了块醋鱼吃下,还赞赏了几分,“味道颇好。” 三人都不是什么多话的人,室内一时之间也就只剩下了用餐的声音,直到吃完之后魏语璇才酒足饭饱的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淡声道:“你们上岛要做的事可做成了?” 她的话音落下,傅雅仪握筷子的手一顿。 她抬头与魏语璇对视,那双眼睛似笑非笑,却也没什么别的深意,仿佛就是这样随口一问。 “尚未。”她回答,“还需要几日。” “您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余姝接着她的话问道。 “哈,”魏清弭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倒是颇为坦然,“皇帝不仁,淮安李氏和扬州余氏死得都很惨,你傅雅仪在京城和涟水闹那两场,不就是为了等皇帝派人出来好找寻证据?” 她眉眼舒展,话里的意思却令人不寒而栗。 人在海外将近一年,却依旧对魏国发生的事了如指掌,甚至知晓傅雅仪私下做过的事,足可见她对整个魏国上下悄无声息的渗透。 这是对两人的警告也是威慑,她在说不要在她眼前耍什么把戏。 魏清弭到了现在的位置,已经很厌烦与人打机锋,更乐意听点直来直往的话,尤其是在双方心照不宣,都知晓对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的时候。 傅雅仪面上依旧一派平静,甚至有点笑意,“确是如此,若是此时蕃南王愿意相助,或许能更快。” “我为什么要助你们?”魏清弭声音闲散,“这可不在我们的交易范围内。” “早些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是双赢的事,”傅雅仪吹了吹自己茶杯里的热气,缓声道:“早一日找到,我们便能早一日给涟水一地寻到起义的正当理由,对您来说不也是好事吗?” “对我是什么好事?”魏清弭笑了,她弯起的眉眼中精光渐闪,“涟水乱起来,乱的是天家的江山,我忠于皇帝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是吗?”傅雅仪颇有深意的回答道:“我也并不愿看见江山乱作一团,我们做生意的人,向来期盼一个国泰民安,若是位置上坐的君主体恤爱民,那自然是乐意归顺的。” “涟水一地,你可做的了主?”魏清弭眯了下眼。 “若您需要,自然是可以的。”傅雅仪勾唇,“起码不会成为您的阻碍。” 这是承诺,也是保证。 只是没什么确切的能够让魏清弭信任的理由。 涟水一带的谋逆她也思索过了许久,傅雅仪作为李氏唯一留存的人加上身边还有一个扬州余氏出身的余姝,对皇帝心存恨意是必然的,傅雅仪富甲一方,有野心又有远见,说是要争一争这位置也有可能,稍微瞧过点书的人都知晓皇位是多么有诱惑的东西,自古以来无数英雄豪杰为此前仆后继也就罢了,便是稍微有点儿能量的小豪强,若有机会也绝对不会放过,更别提傅雅仪这种人。 魏清弭想事向来周全,在涟水和赤北一事上,傅雅仪无论是哪一种态度她都有应对的法子,只是现如今这种情况反倒是她最后想的。 事实上,哪怕傅雅仪是真心实意造反她也无所谓,左不过是多耗费一点心力解决罢了,未来她要做的事里,平叛无论平的是谁都无所谓,但她要的是完整的魏国土地。 可傅雅仪这么说了,无论是不是缓兵之计,魏清弭倒是都乐意信上一信,毕竟傅雅仪说的双赢并不是假的,涟水和赤北一旦有了正当的谋逆名义,当初皇帝做过的事爆出来,魏国会彻底陷入乱局中,皇帝处理不了这种乱局,也才能彻底有理由回国平叛。 她轻轻叩了叩椅背,颔首,“说说你们要的东西在何处?” 这便是同意了。 傅雅仪从怀里拿出了一枚玉蝉。 这是她们从田洪结身上搜出来的,按照田洪结所说,皇帝让他去寻的人是海上的一伙倭寇,要的是四十多年前皇帝与他们传递的书信。 就如同皇帝不会将这事告知蒋丛一般,面对田洪结他依旧没有说明实情,只要他出海去寻找此人。 据说此人原本是东瀛被放逐的逃犯,后来在海上做起了倭寇的营生,在皇帝率兵打到东瀛后干脆的也在他的帮助下改头换面回了东瀛。 彼时正值东瀛内乱,群雄割据,他便靠着武力进了荣将军的军营,这么些年也成了荣将军的左膀右臂。 前几年荣将军遣人前往魏国还是派的这人前去,这人也是胆子大竟然就这样去了。 皇帝款待了他,甚至还赏赐了更多的金银珠宝,别人眼里像是皇帝优待东瀛给了东瀛面子,哪怕在田洪结这种贴身太监眼里也是颇为优待。 可这事儿到了傅雅仪和余姝眼里瞧着却更像是警告和安抚。 当年攻入淮安腹地的倭寇肯定不止这一人,这一人更像是存活下来掌控所有来往信件的人。 依照皇帝的心狠手辣程度,既然做下了这个决定,那最后他率兵前往淮安的时候必然会选择杀人灭口,傅雅仪一开始选择在涟水造反前传递信件给皇帝也是为了试探而已,结果一试探还真试探到了皇帝派遣船只出海这才跟上来的。 而这个掌控了信件还能不死被皇帝送回东瀛一路封侯拜相的,说不准还知道更多的消息。 这也是傅雅仪几人必须依托魏清弭上岸的另一个原因,矿山固然重要,这手握证据之人更不是她们小小一队商队可以轻易解决的,还是要有魏清弭这种手握兵权并且有官权的人出面才能对付。 傅雅仪如实相告,魏清弭倒是也答应得比较爽快。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魏清弭不怎么看得上东瀛这里的乱象,就这么点儿大的地方,还群雄割据,真论起来,某一雄的兵力可能还赶不上傅雅仪船队里的兵力,荣将军都算稍大些了,起码握手数万兵将,瞧起来还有些威势。 可若不是要针对荣将军,而是要荣将军手下的某一个人,怕是荣将军会迫不及待的给魏清弭送过来,以求平安。 魏清弭要来了这人的名姓,当即派了人前往荣将军处。 只是传令的斥候过来时她倒是多了嘱咐了几分,“便说我在魏国时与这成田健太相识,见过他一次,此次前来倒是也想见见这位旧友。” 斥候是个身形利落的姑娘,闻言脆生生应了句好,脑袋后头的辫子甩开,神采飞扬。 魏清弭懒洋洋瞧着她走出去,颇为纵容的模样。 余姝多看了那姑娘两眼,被魏清弭察觉,她笑着看了看余姝,心情颇好的解释道:“年轻的少女便是说话都带着活力和朝气,全身都是力气没地方使,瞧着便让人身心舒畅。” 余姝愣了愣,转而说起,“蕃南王陛下队伍里似乎也有不少女人。” “是啊,”魏清弭眉眼弯弯,“本王没称王之前,便因为女人身份颇为不便,受人指摘,本王称王之后自是要打破这种僵局。” 只有女人足够多,某件约定俗成不允许女人参与的事才会移风易俗,变成哪怕女人做了也正常。 她不一定有多真心的想替女人谋一条出路,可当做这件事同样会给她自己带来巨大的利益时,她也就会去做。 这个世界上,只有利益不会背叛她,同样的,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属于女人的利益也永远不会背叛她,当女人的利益受到阻碍时,她同属于这个群体中,哪怕地位超凡也依旧会受到影响。 因为女人身份不便,那便提高女人的地位,魏清弭是个极度自傲的人,她永远不会背叛或者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东西。 这一点虽原因不同,可在做法上实际上与傅雅仪做的殊途同归。 “您目光超群,”余姝没提别的,只举杯冲魏清弭敬了敬。 也只有魏清弭自己知晓,这个因为女人身份不便,是她当永王时不得不女扮男装的不便还是当蕃南公主时想凭女子之身上位的不便了,又或者两者皆有,因为从她的角度上看,无论哪个时期,她都确实很不容易。可依照魏清弭的性格,她并不需要人的同情和怜悯,说出这句话时自带满腔骨气。 魏清弭受了她这杯茶,仿佛看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似笑非笑,“你可比你姑姑脾气好多了。” 想起余羡,她面上的笑又变得不同了些,余姝没接话,只是在思索这个笑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魏清弭提她姑姑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不等她想完,派出去的斥候便已经带着她们想找的人过来了。 成田健太是个低矮还留着花白小胡子皮肤黝黑的男人,符合她们对倭寇的刻板印象,见了面他对魏清弭跪坐下来,匍匐在地行了礼。 魏清弭没叫他起来,面上也没有了笑,整个房间里突然就多了几分压迫感。 傅雅仪和余姝也扭头看向这人,追寻许久的关键证据就要到她们手上,两人心底反倒没什么波澜。
263 首页 上一页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