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了。”楚叶简单对楚护甩出四个字,愤懑不快。
“叶儿,以后再也不可意气用事。京州不比西州,这儿水深得很,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惹得起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不怕他们明着来,就怕暗里算计。在这儿,杀人是可以不见血的……”
听着楚护的长篇大论,楚叶耳朵都起茧了,这番话都能倒背如流。她不停点着头,“知道啦——”
楚护笑问:“是不是又想回西州了?”
楚叶看着地面的雪,她倒是有好一段时间没想过回西州了。
别了楚护,楚叶悻悻往回走,她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出的闷。她嫉恶如仇,偏偏在京州要处处委曲求全。在西州的时候她可受不了委屈。
所以她讨厌京州城。从来到这儿的第一天起,就盼着离开。
低头走了一段路,楚叶恍然停下脚步,她瞥见了熟悉的衣袂。她缓缓抬头,看见白凝撑了一把油纸伞,站在风雪里,走到了自己面前。
“他们有没有为难你?”白凝撑着伞,帮她遮住风雪。
“没有。”伞下,楚叶望着她,“你去帮我求情了?”
“本来就是因我而起,我怎能不管你?”
楚叶心里暖了暖,又担心:“那偷偷出府的事……”
“没关系的。”
“你会受罚吗?”
白凝说得轻松:“我爹爹舍不得罚我,顶多关我几天‘思过’。”
楚叶这才放心,浅浅松了口气,心里念了句“那就好”。
白凝见她一路走来都埋着头,闷闷不乐,“刚刚受委屈了?”
被白凝一关心,楚叶是觉得委屈,特别委屈。她看了看白凝,想说什么,又一言不发。
她可以杀人不眨眼,但有时候挺孩子气的。不大藏得住情绪。
“别不开心。”
楚叶勉强弯了弯嘴角,“嗯。”
还是无精打采的,白凝帮她掸了掸发梢落下的雪花,又说:“叶儿,我教你弹琴好不好?” ---- 啧啧啧姐姐好涩好甜好会哄(先磕为敬)
第7章 阁楼
叶儿。
因为这一声,楚叶迎上白凝的目光,静了静。 只有兄姐才会唤她的小名。
每每自己不开心时,兄姐就会“叶儿叶儿”叫着。但白凝这么叫她,和兄姐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声音很轻很柔,娓娓,有着京州女子才有的婉转好听,看人的眼神也似水做的。楚叶瞧着她,什么烦闷都要忘却了。
“我能这么叫你吗?”
楚叶眨了眨眼,也极轻地应她:“能。”
“我们回去,我教你弹琴。”
“嗯。”楚叶心间雀跃。
走了一小段路,楚叶也伸手握住伞柄,然后将纸伞从白凝手中接了过来,帮她撑着。
白凝扭头看她,无奈道:“我身子倒也没这么虚弱。”
楚叶不管,“还是我来。”
细雪纷纷,她们共撑着同一把纸伞,走过落满积雪的小石子路,一起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楚叶撑着伞,一路寡言,想着心思。
她方才是在哄自己么?她没必要对自己这么好的。她好像,心里在意着自己……
楚叶想了许多,偶尔用低垂的余光瞥瞥白凝裙摆,又想到白凝刚刚叫她的那声,莫名冒出一丝甜意,忍不住暗自开心。
“小姐。”
她们刚走回院子,便瞧见暖画脚步匆忙迎了过来,“小姐,你可回来了,夫人来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见。”白凝颔首,转而又同楚叶道,“你先去书房,外边冷。”
正如楚叶猜想的那般,白凝怕她被人带走,跑去白大人那说出了实情,偷溜出府的事儿自然也瞒不住。
“偷偷出府,这下小姐定要被责罚了。”暖画面带忧色,她们下人自然也躲不过,但她心里最担心的还是白凝,“万一老爷夫人要责罚,小姐的身子怎么扛得住?”
“责罚?”楚叶紧张起来。
“按照家规,要抽鞭子的。”暖画皱着眉头,“只盼着夫人能心软一点了。”
楚叶听了,想去找白凝,白凝的身子肯定承受不住。
“哎,楚姑娘!”暖画急急拉住了她,“你不要去,会越弄越乱。老爷夫人知道小姐身体弱,应该不会下狠手的。”
楚叶干着急,又束手无策。她讨厌这种做不了主的感觉。
楚叶在屋外等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白凝出来,她原地徘徊着步子,心里焦躁。
“楚姑娘你别等了。”暖画跟她说,“小姐被带走了,要去西边的阁楼面壁几天。”
“那她有没有受伤?”
“我也不太清楚。”暖画晃了晃脑。
楚叶问具体在哪。
暖画紧闭着嘴不肯说,她怕小姐不安心思过,又被责罚。
白府的府邸很大,楼宇众多,也不是自己处处都能去的。等天色暗了下来,楚叶才悄悄出去打探。
藏匿追踪是她的强项,最后跟着两个送饭的丫鬟婆子,她找到了白凝被关的阁楼。
只是门被锁上了,她只能从二楼翻窗而入。
屋内烛火摇晃。
白凝隐约听到窗户被推开的声响,她手中的毛笔顿了顿,还没来得及担心,她便看清来人是楚叶。
“别怕,是我。”楚叶压低了声音,怕被外边的人听见。
白凝原本暗沉的眼眸亮了亮,她起身走向楚叶,“你怎么找到的?”
“自然难不倒我。”
白凝笑,又听了听屋外的动静,无人发现,这才安心。
“他们罚你了吗?”楚叶追问着,“你受伤没?”
“没有。”
楚叶眼尖,一眼发现了白凝手腕处的伤痕,她冒冒失失拉过白凝的手,再轻轻推着衣袖往上,露出了一截手臂。
是被鞭子抽过的痕迹,在纤细雪白的小臂上,这道淤伤显得格外触目。
楚叶盯着,心里有种很奇怪的难受。大伤她见得多了,这伤明明不算重。她小声问白凝:“疼不疼?”
白凝笑着,淡然摇头。
“还有哪受了伤?”
“没有了,就挨了这一鞭。”
楚叶不信:“真的?”
白凝:“真的。”
楚叶视线在她身上扫过,还是怀疑,肯定是怕自己担心才会这么说。她焦急嚷嚷:“你不要骗我。”
白凝看她总是沉着,白日刘府来人要带走她,她都不为所动。今晚上,却急得不行。
“怎样你才肯信?”白凝觉得她这模样有趣,又幽幽道,“难不成,你要看我的身子?”
“……”楚叶有口难言。
“只挨了这一鞭,不过倒是要面壁思过好几日。”
楚叶低头又看了一眼白凝手腕上的伤,自责喃喃:“那晚我不应该带你出去的。”
“是我让你带我出去的。”白凝纠正她的说法。
“不是,我可以拦着你……是我自己也想去外边解闷儿。”
白凝又笑,没见过这般耿直的人,“可是,那天我玩得很开心。”
“嗯?”
白凝说得认真:“跟你在一块儿,我很开心。”
楚叶稍显木讷,脸上一贯清冷的面具,此刻显得柔和不少。
白凝想了想,“你若不放心我,就在这陪我一起面壁几日,可好?”
“多少日我都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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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说是面壁思过,却着实是清闲自在的日子,虽然出不了阁楼,但也无人打扰,更不用遵守府内那些无聊繁琐的破规矩。
白凝在屋子角落找出来一尾藏了灰的古琴,音色是差了点,倒也能弹。
楚叶原以为白凝说教自己抚琴,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白凝真耐心教起了她。
楚叶不笨,很快就学会了识谱,但真要捻弦的时候,指尖就开始不听使唤了,好一阵手忙脚乱,琴音也是一个调一个调往外面蹦。
但白凝从不嫌她,只会更耐心地教她。
楚叶很久没有过这种自在的感觉了,像回到了西州一样快乐,她有时悄悄看到白凝的笑时,甚至会觉得,比在西州时还要快乐。
“我先弹一遍,你看着。”
楚叶只顾看着她微微翕动的红唇,全然没记住她说的什么。
白凝弹琴时,垂着脸眉眼含笑的模样很美。楚叶想,会有多少人会为这样的女子心动?
白凝刻意弹得很慢,等她弹完一小段,想问楚叶学会没有,却发现身侧的人正盯着她的脸看。
“你不看琴,盯着我作什么?”白凝也盯着她,悄声问。
怕被外人发现,她们说话的嗓音放得很轻,几乎面贴面的咫尺距离,也用不着说得大声。
楚叶答不上来,犯错似的低下脑袋,心跳极快,故作镇定地练琴。
白凝静静听她弹,倘若不总是分神,她还能进步得更快。
在阁楼里的日子过得很快。
楚叶有点乐不思蜀,白凝教她弹琴,她教白凝剪窗花,各种憨态可掬的小动物,她告诉白凝,到了春节,西州家家户户都贴这个。
白凝问她是不是闷了,想回去了?
她说不是。她第一次对人说着,不想回西州。
到了晚上,她们照旧相拥而眠。阁楼里不够暖和,睡觉时白凝会下意识往她身畔贴,楚叶又有了抱她的理由。
她喜欢白凝抱她,也喜欢抱着白凝。
几日下来,楚叶能弹些简单的曲子,有模有样。白凝若是夸她一句,她能暗戳戳高兴大半天。
京州的雪停了,在回暖,难得出起了太阳。
日暮时分,黄澄澄的余晖落在纸糊的窗户上,柔软温暖。
楚叶正练着白凝新教她的曲子,感觉肩膀有人靠过来,她倏然停下,转头看,白凝倚在她身上睡了过去。大概是昨夜没休息好吧。
楚叶想叫醒白凝,但贴近看着她脸庞时,停下了。她也没再弹琴,就乖乖让白凝靠在她身上。
暖光从窗外透了过来,楚叶再看一眼白凝,感觉这一幕,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又怕这么睡着会着凉,楚叶摸了摸白凝手背,果然透着凉意。
“二小姐。”楚叶想唤醒她。
白凝不为所动。
楚叶见她睡得熟,都不忍心吵醒她,于是转过身,拉过白凝的手臂绕过自己脖颈,试着将她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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