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长歌的身影迎在长风之中,衣衫昳丽多彩,在天上一将展开来,显得尤为瞩目。 她的脸颊擦过几瓣吹落的桃花,悬停时指尖恰好拈住了其中的一朵。 弹指一射。 本柔软的桃花瓣被灵力震出,从瓣尖到瓣尾绷直,如沉石一样掷向合欢宗外的一层结界。 结界一明一暗。 如海浪般波动起来。 密密匝匝的桃花里面传来一道微醺的女声。 “你果然还是来了。” 一只手摁在结界上,将其上的波动一一抚平。 莲思柔还是坐在凉亭里,她笑了笑,一挥衣袖,将冷掉的酒倒进周围的湖水之中,紧接着整个人醉醺醺地软下,侧面靠在栏杆上,像个小孩儿似的,拿指尖漫不经心点着湖面上的涟漪。 “来了,真好。” 她哼笑着,抬眼看向万重桃花之中,也依旧不改其亮色的女人。 对面的威压很重,显然不是她这等修为能够承受得住的。 耳畔水声哗然,似乎还隐夹着几声怒然的琴鸣音。 莲思柔没有什么挣扎地被一道水环抵在亭内栏杆的靠背上,砸断了几根栏杆。 她低头猛地啐出一口鲜血,地上宛若梅花斑斑点点。 “莲宗主能料到本座前来,想必本座来寻你做什么也很清楚了,不是么?” 面前的女人轻轻冷笑了一声,上跟前来,就此驻足。 莲思柔的视线被砸得有些模糊,她咳了许久,才逐渐找回了一点知觉。 她顺着遏制住自己的那只手看过去,而越长老在不笑也不动声色时,那双凤眸和她过于瑰丽的颜色,实在甚有威容。 “那小孩儿和你是什么关系?”越长歌抵着她问。 “没什么关系。我和祭仙教的那位关系不错,便借了这蛊,再送给青青那孩子去玩玩。”莲思柔擦去唇边的血迹,她弯起眼睛:“对了,你怎么猜到的。我们合欢宗又不擅长蛊术,我本以为……你会想到祭仙教身上?” 废话。 害人总不至于毫无缘由,看最后的受益者是谁就晓得了。 要解这蛊,非得要一味玄霜绛雪不可。而事情又出在黄钟峰的大师姐身上,那么此种举动—— 无异于是逼她来合欢宗讨药。 “莲小宗主,你想用这个作为胁迫,是不是有些单纯了。” 她示意般地收紧了虎口,莲思柔的呼吸逐渐有些困难。毫无疑问,大境界之差让这点威胁显得很是可笑。 “把这一味药给我。” 莲思柔笑了一下:“可以,但……” “但?!但你个**——”越长歌忍不住骂道:“瞧你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行事就如此下作呢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本事往老娘这里招呼不成非得欺负我徒儿这不纯纯找骂欺负小孩子也就算了还教唆人家闺女走向歪路火上浇油!莲思柔,你最好别告诉老娘你玩因爱生恨爱而不得就毁掉那种俗套的戏码,堂堂一宗之主脑子里全是风月浆糊凭一己之力搅浑三个宗门你自家门人知道吗?!” 柳寻芹隐在暗处,她听得揉了揉额心,淡淡提醒道:“玄霜绛雪。” “听到了吗?交出来。” 越长歌凉凉道:“不然你亲娘都找不到你骨灰盒,本座会给你扬干净的。” “越长老何必要与我如此置气?” 莲思柔扬起了颈脖,暴露了柔弱处,看上去毫不在意。 “你大可取了我的性命——只要你不在乎你乖徒儿的性命。除了历代宗主,我宗境内无人知晓这玄霜绛雪的秘处所在。” 她说着闭上双眼,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除非,你陪我……” “一天?两天?” “就三日好了。”她想了想,似是觉得心满意足:“三日以后,我把解药交出来。” 柳寻芹总觉有诈,她终于从暗处显出身形,牵了一下越长歌的衣袖。 越长歌无疑感觉到了身后些微的牵扯。 她的手犹豫片刻,慢慢放松。莲思柔一下子滑落而坐,捂着嘴继续咳嗽起来。 越长歌睨了莲思柔一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她的手先是环抱着揣在一起,缓缓走过几步,又倏然伴着广袖垂下。 “可以。”越长歌说:“不过呢,你先将玄霜绛雪交给本座,这蛊毒不可一拖二拖。” “越长歌。”柳寻芹皱眉。 莲思柔歪头:“越长老说话算话?” “那自然。” 莲思柔倒也不忸怩,眼眸忽地闪出了几分亮光,“好。” 一道灵光闪过,只见她竟自丹田之中祭出了什么物什。 修仙之人,肉身只要不彻底损坏,到底都能修复回来,而丹田这处是重中之重,如若有一两个闪失,轻则修为全废,重则身死道销。 光晕消散,露出一根神采非凡的晶莹灵草。 首尾皆银霜覆盖,状如玉如意,泛着妖异的淡蓝。 那灵草被越长歌一把握于手心,她打量片刻以后,偏头问了声柳寻芹,“是这个么?” 柳寻芹扫了一眼,“嗯。” “但是越长歌,你——” 她冷着脸还没说完,就被越长歌打断。 “没事的师姐。” 越长歌这下眉梢才算舒展,她回眸笑笑:“这年头惦记本座美色的人多了去了。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我比她长了百年修为,你还怕她对我做什么不成?” 柳寻芹眼睫垂下,思忖一二。终于,她的目光凝聚于莲思柔。 医仙再次抬袖时,纤细的手指张开,甩出几根迅疾的银针。那几根银针细如发丝,扎入了莲思柔的周身三处,她咳嗽的趋势止了一止,顷刻间,又噗地呕出一大口血:“你……” “莲宗主。”柳寻芹冷漠道:“银针带毒,融入筋脉,随着浑身血液游走,三日之后于丹田汇合,到时候会暴毙而亡。” “本座一般不杀生。我师妹归来无虞,便给你解法。” “希望阁下守时,倘若逾期……”柳寻芹手里折着那枝玄霜绛雪,轻轻敲打在另一只手背上:“到时候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莫要后悔。” 言罢,她转身离去,翩然青衫扬起了一角。 头也不回。 越长歌看着那背影离开,柳寻芹走时毫无留恋,一脸面无表情的淡漠,好像又与她恼上了似的。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一想到接下来几个整日都要面对那个女人,她—— 手腕被另一双柔荑扣住。 “早就为你备好屋舍了,随我来吧。” 53
第54章 莲思柔仿佛全然不把那几根银针放在眼底。她弯起唇角,没把那位老医仙的警告放在心上。 她牵起越长歌的手,一个人轻巧走在前头。 两人穿过的这个小桥两旁是碧蓝的池水,再往前看去,水榭楼阁模样端庄,四角振翅欲飞。 “这里叫做玄都水榭,是我即位以后修筑的。一路穿过这里,便到了我平时起居处。” 她指给越长歌看。 这一路走过,倒是清净。只偶几声嬉闹声在水池上穿来,似乎隔了很远,被重重粉嫩的桃花遮住,究竟如何,却不得而知。 “你一路风尘仆仆而来,想必累着了。”莲思柔轻声说:“我去带你换衣服。” 越长歌:“如果本座把你绑起来,数着时辰捱过三日,这算数吗。” 莲思柔回眸一笑:“你忍心这么欺负我吗?” 越长歌抬起手腕,翘起指尖,“为什么不呢?” “守着我在这个破地方度过三日,想必会很无聊的。越长老,来都来了,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请你过来吗。” “你管这叫‘请’?”越长歌翻了个白眼。 这一路过来,越长歌思绪百转千回,时不时闪过柳寻芹背对她离开的身影,又转回到自己的黄钟峰,山上还有那么一群天真烂漫惹人操心的小姑娘们。 这小小的合欢宗奈何不了她,想走随时皆可。 然而莲思柔似乎连自己的性命也不怎么在乎,被她掐到颈部时还能笑着谈条件,被柳寻芹下针时也不改其色。这个女人的意图不明,万一再使阴招对她底下那群小崽子下手——倒也难说。 死都不怕的人,那就有些麻烦了。 越长歌蹙着眉,打消了跑路的心思,决定先静观其变。 她们来到宗主平日起居处。 越长歌一见这衣柜,上下打量了一周,确实有些意外。向来从外界知晓这合欢宗服饰大胆奔放,如今往里头这么一瞧,大体还是能够穿出门的。 莲思柔半跪在地上,抽出一个似乎尘封很久的箱子。 她将其打开来,拿出一件大红色的衣袍。 那件衣衫底下是百褶,如波浪一样翻滚,层层迭迭,却又不失轻盈。除此之外便无别的矫饰,上下一片日暮霞云的红色,看起来很大气。 越长歌弯下身子,手指平抚上那料子:“这件是你的?” “不是。”莲思柔拿起衣裳,专注地比起她的肩膀:“应当是不小的,合身的……你拿去穿吧。这件本身足够雍容,没有旁的首饰来配。” 越长歌将那赤色一展,抖落抖落,随即便披在了身上。 朝霞照亮了她的脸颊。 莲思柔愣怔片刻,她没想到越长歌穿得这么利落。 面前的美人肤色白腻,气色极好,一身大红衣裳,如同朝阳衬江花,深红浅绯晕成一片,本就相得益彰。 越长歌将颈后缠着的乌黑的头发绕出来,抚了半天,没有理会莲思柔一眼。 “果然很漂亮。”莲思柔围着她转了一周:“你坐,我为你描眉可好?” 她扶着越长歌在镜前坐下。 越长歌在心底叹了口气,有些麻木地看着她的动作,那黛色就着她眉尾一扫一扫,带来些微的痒意,莲思柔的唇角微微弯起,看上去专注又温柔。 越长歌看着镜中那截眉尾,盯得久了,她却想到了柳寻芹。 那日丹房内,火苗懒洋洋地舔着炉底。她在捣药,柳寻芹就在炼丹。师姐端正又秀美的容颜就近在咫尺,眉尾轻轻扬了一下。 她无意摸过那里时,气氛过于暧昧了,又只能戳破。 但倘若有这个机会,她也想为她梳妆。虽说师姐可能会烦死,毕竟她最讨厌往脸上招呼东西。 想到她一脸抗拒嘴里还要念叨个几句,最后冷着脸别过头去再被自己掰回来——倒挺可爱。 越长歌想到这里,眉眼舒展了些许。 莲思柔不仅给她描了眉,又不知在哪里多描几笔,仿佛修饰。最后越长歌的长发被一根根捋顺,盘在了脑后。 越长歌回过神时,总感觉镜中的人已经不像自己。她狐疑地对着镜面看了半晌,转眼对上莲思柔轻轻绽开的笑容。 “莲小宗主,这就是你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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