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道:“什么?谁嘲笑你?” “那些宗亲内眷,不都在私底下说,虽说我为人还算大方,家世背景也不差,但作为结亲对象,实在是下下之选么?” 说到这,竟哽咽起来。 陈宴一开始还以为宋霖是装的,结果一低头,对方还真是双目泛红,眼角带泪,立刻手足无措起来。 “他们胡说八道呢,你的雅言说得哪里差了,你家中全是兵书,哪里又不看书了。” 宋霖泪眼婆娑:“你老实说,我说话是不是有口音?” 陈宴斩钉截铁:“没有。” 宋霖道:“得,你都说假话哄我了,看来是真的怕伤到我。” “没……好吧,是有一点点。” “好呀,说真话了吧,不止一点点吧。” “你在乎这做什么,听得懂就行,朝中便是千石官员,都有有口音的。” “那你也嫌弃我,他们也嫌弃我,我就是从偏僻地方来的野人,就不配跟你们有关系,对吧,你说对……” 话音未落,嘴被捂住了。 当然,是用手。 陈宴用手捂住宋霖的嘴,咬牙切齿道:“我哪里是嫌弃你,我是怕你嫌弃我!” 宋霖眨巴了下眼睛。 纤长的睫毛上落了一束阳光,将双眸照得清澈见底。 这清澈的双眸之中,缓缓漫上一些泪痕和委屈。 陈宴眼下忘记了什么身份阶级,只觉得心疼得要命,松开手捧住宋霖的脸。 宋霖开口:“你终于移情别恋放弃了?” 陈宴额角直跳:“不是,这事情是……” 有点丢脸,说不出口。 门口却突然有人叫:“陈府台,咱们要不要商量一下下午的事?” 是杜冲。 陈宴面露犹豫。 宋霖却突然搂住她的脖子,往她的嘴唇上咬。 陈宴吓了一跳,连忙后退,脚一崴一屁股坐下了,胳膊肘杵在了青石板上。 宋霖:“……” 陈宴忍住倒吸冷气的冲动,哑着嗓子道:“晚点再说。” …… 休息了一个时辰回来,陈宴把手摔伤了。 杜冲一脸心如死灰,洛琼花看了看陈宴,又看了看一边的面带愧疚的北梁侯宋霖,送感觉这两人有点猫腻。 傅平安本来想说,那就一了百了走人得了,但是想到洛琼花胜利时一脸高兴的样子,又犹豫了。 想了想开口:“反正已经赢了两局,下午先比诗文,诗文赢了,就也不用比射箭了。” 压力来到了杜冲身上。 这下子杜冲开始没信心了:“我、我没把握啊。” 傅平安本来懒得说话,但想到洛琼花的告诫,就拍着他的肩膀和善道:“好好干,我看好你。” 这么说完,拉着洛琼花走了。 杜冲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陈宴。 陈宴就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也拍了拍杜冲:“加油,若是赢了,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杜冲:“……什么?有那么夸张么,那若是输了怎么办。” 宋霖替陈宴回答:“前途将一片惨淡。” 杜冲:“……哈?” 宋霖摆摆手:“哈哈哈开个玩笑,你加油。” 扶着陈宴就走了。 众人很快又集结在了那条溪边,穆停云也知道了陈宴受伤的消息,遗憾道:“这就是最后一局咯?” 王奉勉道:“那多不美,若是王某侥幸赢了,岂不是平局么?亏得王某还特意拿了件宝物过来,想作为彩头呢。” 说罢,拍了拍手,奴仆们端上了一件富丽堂皇五彩缤纷的珊瑚摆件。 在洛琼花看来,这摆件比起宫中的还差点意思,因为显然在色泽形状上欠缺些,用颜料补了色。 但这摆件一出来,周围还一阵惊叹,无论如何,这个年代一个如此完整的珊瑚,就已经价值连城了。 王奉勉得意道:“这也算是王某的一点小心意吧。” 他望向傅平安:“不知诸位可有什么简单的小物件作为彩头,不管大小价值,都是心意嘛。” 傅平安还真没想到对方望向了她,于是也是愣了一下,半晌道:“你问我?” 王奉勉道:“这不是,陈府台不能参赛了么,你们那边要不再出个人参加射箭吧。” 傅平安一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被人那么明目张胆的针对这件事,好像从来没有过,有点新鲜。 穆停云处于人道主义,决定出手停止王奉勉的作死。 她从手上拿下了一只玉镯,放在案上,道:“那就由我来出这个彩头吧,这镯子……可是天子御赐的。” 陈宴心想:得,勉强还是算陛下自己出的彩头。!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实在抱歉,都怪杜某,给陈府台惹了这麻烦,真没想到,这王公子竟然咄咄逼人起来了。”杜冲有些抱歉地在边上说。 确实,这事本来只是学生之间打打闹闹热闹一些,王奉勉突然拿出了珍贵的彩头,便显得突然重要起来似的,在加上云平郡主的加码,更叫人骑虎难下。 杜冲自然是发现了这件事,而且也知道这事发展到这个份上的原因。 自然是因为那据说是叫司平的,和云平郡主的关系看着实在太亲密了一些。 但要叫杜冲看来,这姐妹俩的关系更显亲密。 亲密到叫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是姐妹。 不过这事就跟他无关了,他还是聚焦于眼前。 陈宴皱眉看了眼自己的胳膊,道:“还是我去吧,只是小伤,拉弓射箭还是不在话下的。” 宋霖出声制止:“便是小伤,也要好好养,不然容易留下后遗症的,实在不行,就我上嘛,反正也是我害你受的伤。” 杜冲惊讶道:“是因为北梁侯您么?您要替陈府台……” 他看了眼陈宴,又看了看宋霖。 说话间,王奉勉那有了个建议。 那边的意思是说,既然五人中伤了一人,干脆他们那边也减掉一人,还是由前面四人中的一人来参加射箭,那么陈宴他们这边自然也一样。 王奉勉同时表示,自己可以参加诗文和射箭。 很显然,他想出风头。 这么一来,宋霖想要替赛的建议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陈宴闻言反而松了口气,她其实还蛮担心,宋霖要是参加,会把事情闹大。 如此,陛下和娘娘微服出行的事就很难遮掩了。 于是他们要决定的事变成了谁要参加两场。 谁都看得出来王奉勉想针对的是傅平安,傅平安想了想,觉得这事也蛮有新鲜感,而且弹幕里过年似的热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刷礼物让她一定要把王奉勉打个落花流水。 正要开口说那就她吧,边上洛琼花突然出声:“我……可能可以。” 众人将目光齐刷刷望向了她。 洛琼花不好意思道:“我在家中是学过骑射的,成绩也还不错,只是也多年没练习了,也不知行不行,但要是你们为难,我就可以试试。” 傅平安看着她,微风细柳之下,她双眸发亮,期待如清泉涓涓从眼中淌出。 傅平安道:“有什么不行呢?” 就说定了。 王奉勉那,看见最后比射箭的竟然是洛琼花,不禁露出些困惑来。 中午他是派人去打听过两人的,却没打听出什么来,只知道一个叫司平一个叫司玉,好像是太常令兼博士祭酒司方瑄的家人。 然后总所周知,司方瑄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 眼下的朝堂上,四分五裂有好几派,但最大的两派,毫无疑问是世家派和天子派,作为板上钉钉的世家派的王家,对于司家这样的新兴家族,是又警惕又鄙夷的。 其实从前也不是没交好过,可陛下提拔的都是孤臣,似乎全是清高不爱交往的性子,也不知是偶然还是故意为之。 上层的纷争也影响了下端的小辈,王奉勉听到对方原来是司家人的时候,更忍不住起了胜负之心。 同时他也理解了为何云平郡主看上去和那司平那么熟悉。 因为众所周知,云平郡主善观星相,和太常署以及太常令的关系是非常亲密的,两人甚至时常通宵卜算,平时亦是常有往来。 所以认识司家小辈,倒也正常。 树影之下,云平郡主公布了诗文赛的题目,竟不是先前猜测的夏日莲花之类,而是—— 少年志。 王奉勉一边在心里感慨云平郡主果然和一般地坤不同,一边抬头向不远处望去,看见人群之外,那司平司玉正在练习张弓。 司玉勉强拉开,动作有些变扭。 ……现练呐? …… 确实是现练。 趁着他们比诗文的功夫,洛琼花连忙到一边先熟悉熟悉,找点感觉回来。 拿到弓的那一刹那,她有点惊讶地脱口而出:“有那么重么?” 三年前最后一次射箭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弓有那么重。 “这是学校里练习用的普通弓箭,不至于太差,却也不算太好,许是英 国公给你用的是轻弓,更适合你些。”傅平安这样说。 洛琼花看着手心,却想:不是这样的原因。 完全只是因为她疏于练习。 这世上之事本就如此,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这几年她自然学了许多,她读完了六经,前朝史书,六科的各种入门书籍。 一本账册在她眼前,她只略扫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但是剑术与骑射之类,从前她真正喜欢的东西,却已经很少去接触了。 不是觉得不好,只是此时望着手中弓箭,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复杂。 不过毕竟过去是熟练的,于是又练习了一会儿之后,便也算找回了过去的感觉,对着靶子大约射了十箭之后,终于也能中靶了。 她还想继续,抬起弓来却又放下。 她的手酸了。 傅平安看出来了,道:“休息一下吧。” 两人坐到一边,傅平安叫仆从来给洛琼花捏了捏肩臂,自己去看了看诗文的进度。 远远望去,似乎能看出,两人都已经写了几句,而香也燃了一半了。 陈宴和宋霖本来在聊着呢,见傅平安过来,便一脸认真地安静下来,搞得傅平安还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很快回到了洛琼花身边。 洛琼花正独自坐着,抱膝望着天空,傅平安在她身边蹲下,见她神情恍惚,便问:“今日不开心么?” 洛琼花摇头:“特别开心,所以有一件事,希望拜托陛下。” “什么?” “便是今日王家公子言行无状,也不要因今日之事处罚他,好么。” 傅平安沉默了一下,随后道:“本来也不会的,在你眼中,朕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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