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言重了,”男人虔诚鞠躬,“这是我该做的。” “司祭可别这么说,”仿佛之前将人踩在脚下的那个人不是她,她笑得这样温柔和善,“司祭可是我们暗海里数一数二的好手,虽然司祭私底下的动作多了一点,但如果失去司祭,我会很头疼的。” “首领过誉。” “罢了,”豆娘摆摆手,“司祭总是这样中规中矩,让人难以挑出错来,不说这些。既然这个人类是司祭找到的,我也赏罚分明一些,司祭你也知道,我需要的血肉并不多,说吧,你想要这个人类的那一个部位?” 豆娘这句玩笑一般的话说完,顾思倾才缓缓回神——多么的相似。 当初红鸾在船上被人争论部位,如今,她成了那时的红鸾。 可意外的是,她并不感到害怕,她只是清晰地记起了那头漂亮的红发,那尾极其漂亮的红色鱼尾。 一瞬间,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船舱,坐在那个水池边,与红鸾依偎在一起。 “我一直以为你们人鱼会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上下摆尾游动,但原来你是左右摆尾游动,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游的啊?” 她这么问她。 其实那时候的她,不止想看,更想亲手摸摸那条漂亮的尾巴,甚至,比起其他同事争抢人鱼的血肉、皮肤、眼睛,如果可以,她更想拥有红鸾的尾巴,将它变成标本,永远地拥有。 ---- 我努力……
第47章 宫主 可是最后红鸾死了。 “不用了,”男人凉薄的声音继续响起,“我没兴趣。” “也是,我们的司祭大人很强,”豆娘起身,经过男人,走到顾思倾面前,“这些年,司祭大人为暗海立下汗马功劳,却对人类和新物种不感兴趣,我都在想,我何德何能,能让司祭这样的人臣服?” “只是为了暗海的共同发展罢了。” “真的?”豆娘划开顾思倾的脖子,鲜血顺着浅浅的伤痕流出,一时间,属于人类血液的味道便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 男人没有动作,但那双帽檐之下的眼睛却危险地眯了眯。 “司祭,”豆娘舔舐掉指尖染上的献血,“不如说说,七百年前,你去了哪儿?” “……首领指的是什么?” “是什么呢?”背对着她的豆娘一把抓住顾思倾的脖子,将她提起来。 虽然看不见男人脸上的表情,但被提起来的顾思倾看见他一瞬间攥紧的手。 如颜青渊所说,他很在意她。 “八百年前,你忽然消失,没人知道你去了哪儿,直到一百多年后,你回来,你只说你陷入了沉眠。”豆娘似乎回忆得很认真。 “然而更巧合的是,也是在那一段时间,陀蓝沙海的主人,琉璃宫宫主也消失了。” “首领记错了,她分明是在我醒来后消失的。” 也就是七百年前。 七百年前,多么耳熟的时间段。 “是呀,我记错了。” 豆娘轻叹一声,下一瞬 被她提着的顾思倾就感觉脖子上的力道加重了许多,喘不上气的她,只看见,男人不知何时,竟然对豆娘发起了攻击。 他很快。 可是豆娘更快。 她撑起的结界,轻而易举地将他挡了下来:“堂堂宫主,在我手下做了九百年有余的狗,我真是受宠若惊。” “闭嘴!” 男人的帽檐落下,虽然是一张俊逸的脸,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的愤怒却是实质性的。 什么意思? 因为缺氧意识在涣散边缘的顾思倾听着他们的对话,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宫主,哪个宫主? 陀蓝沙海,只有一个宫主。 男人大概是不想再听豆娘的废话,旋身一脚踢碎豆娘结界的同时,右手手臂飞快至下而上扬起,宛如一柄锋利无比的弯刀,竟是仅凭气刃就将豆娘提着顾思倾的这只手给断了下来。 顾思倾连带着留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咚”的一声砸在地上,她还没理清楚这一切,另一边的两个人已经飞快地过起招来。 这么大的动静,外面却没有一个人冲进来。 “让我猜猜,连族人都能放着不管的宫主,怎么会这么甘心地潜伏在我身边?”豆娘似乎感知不到断臂的疼痛,一边任由深绿色的血液从断臂处流出飞溅,一边与男人周旋。 男人只管快攻,没有搭话的意思。 “啊,总不至于是为了那几百条被我剥皮炼油的鲛人吧?”豆娘似乎很疑惑,“那件事情都过去一千多年了,宫主现在才想起来找我算账会不会有点迟了?” 她笑着,是那样的玩味,又刻意地无所谓。 “闭嘴,”男人彻底放弃收敛,每一拳,每一脚,都直攻豆娘要害,“你不配提起他们。” 可是豆娘快如鬼魅,身形难以捕捉,而且即使偶尔打中,豆娘也向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没有半点迟滞,甚至在顾思倾的视角看来,有一种越来越灵活的既视感。 “我知道了。” 豆娘足尖一点,两个后空翻的时间,不过一息,就从与男人的周旋中抽身而出,再次来到趴在地上的顾思倾身边,另一只男人还没来得及断的手,抓住了顾思倾的脑袋。 男人本来想追回来的脚步在看清豆娘的动作之后,停了下来。 “在九百年前,我以为你只是简单的落败,却没想到,你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了我身边的司祭,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真是让人敬佩,可是向来稳重的你,这么突然地发动攻击,是因为她吧?”顾思倾脖子上的断臂,随着豆娘的语调,开始松懈,活动,接着,竟然自己从顾思倾的脖子上下来,爬回豆娘的身上,重新把自己给接了回去。 就好像它拥有自己的意识。 男人盯着豆娘重新接回去的断臂,没有答话,也并不惊讶——这九百多年来,即使豆娘做的许多事都并未公开,但第二位和第三位人类的死亡以及那么多新物种兽人的消失,就足以说明豆娘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的超乎想象——她不仅想要创造人类,她更是将自己作为了实验体参与了各种实验。 他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 男人看清了豆娘的无所畏惧,而豆娘也看清了他的有所忌惮:“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类,是属于宫主的吧?” 就像鸠夜属于天堑,颜青渊本该属于剑无仇,顾思倾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他的存在。 “宫主七百年的消失,是真的消失了,还是……”关于人类,这个世界仍有许多未解之谜,哪怕这几千年来她一直研究,她也没能彻底弄清其中的联系,“鲛人一族实在太过特殊,不如我们交换?宫主,告诉我你是怎么把她带到这个世界的,我就把她还给你如何?” 被抓着的顾思倾看着没有反驳的男人,如果豆娘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琉璃宫宫主,就是她在颜青渊记忆里看到的那个人,那个酷似红鸾的人…… “……是你?” 顾思倾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此时的心情,她一直想找的人,原来一直在注视着她,成为她刚来带这个世界时那深深的恐惧,成为脱离颜青渊记忆之后的执念,成为在面对遇星时的愧疚和忐忑……那么多的感情,原来都是眼前的这个人。 男人依旧没有回答。 他只是无声地看着顾思倾。 “这难道是什么值得犹豫的事吗?”豆娘指尖用力,原本好看莹润的指节之上,就生出兽类特有的利爪,刺入顾思倾的黑发,刺破顾思倾脆弱的头皮,“宫主,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有所属关系的人类和兽人之间的关系。” 所以不要想在她面前玩演戏那一套——兽人对自己的人类,会出于本能的占有和保护,就像自己的领地,决不允许其他任何兽人的侵占! 男人似乎明白了豆娘的态度,但他并不在意,而是倨傲地看着豆娘:“告诉你又如何?你是想找来更多的人类把自己变成更加强大的怪物?还是说,你想让死了不知道几千年的人重新活过来……” “住口!” 只是这一瞬间,道行被解开并飞速暴涨的顾思倾挣开了豆娘对她的束缚,并反手斩断了豆娘这一条手臂的同时,划破了豆娘的一双眼睛。 她带着这条手臂退到男人身边,但她们没有懈怠的时间——男人看一眼顾思倾带来的豆娘手臂,用水刃将它切成数块之后封存在凭空凝出的水球之中,顾思倾也不管自己的伤势,运起风刃,配合男人的水刃,宛如万刃齐发,只瞄准了豆娘一个靶心。 就像一块肉被塞进了夹肉机,而顾思倾和男人按下了开关。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在豆娘血肉分离的同时,无数的水球出现,将它们困在其中。 确认没有一块肉被落下,男人这才停下来。 一直被压制道行的顾思倾,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如此灵活且迅速的状态,以至于在男人传音给她说他会放开她被压制的道行,让她和他一起解决豆娘的时候,她都是恍惚的。 直到她亲手发出的攻击毫不费力地将豆娘生生地变成了无数分离的肉块。 “呕……” 攻击的时候,完全凭借一时的本能,但是现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恶心——不仅是对这样血腥场面的反感,更多的,是对做出这种行为的自己的,恐惧。 只是在那一瞬间,她就从地阶四等不到,变成了天阶二等,也就是在那一瞬间,疯长的力量带着内心压抑的恐惧和嗜杀的欲望,将她变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她。 她很清楚,如果她和男人不这么做,那么得到这样惨烈下场的,就是他们,所以她并不后悔,她只是,害怕,害怕自己已经成为了曾经让自己最为恐惧的一类存在。 “懦弱,”男人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直视着她惊惶无措的眼睛,“蝼蚁尚且偷生,怎么,做弱者习惯了?被人保护的日子结束接受不了了?顾思倾,你总是让我失望。”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冰冷,目光是那样的刻薄。 这让本就自我怀疑的顾思倾愈发没有方向:“……红鸾,我……” 她该说什么?说我终于找到了你?说对不起,我在另一个世界害死了你,在这个世界令你失望,还是…… 她还没说出口,她们背后,被红鸾用来封存豆娘血肉的水球就飞快地运转起来——这不是红鸾控制的。 它们像一个又一个的炸弹,向着她们飞快地汇聚而来。 “红……”那个鸾字还没出口,顾思倾的肩膀就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她整个人就被红鸾一手丢开了。 被迫往后飞退的她,在落地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鸾被那些由她汇聚的水球淹没,包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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