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不适合再去苛责长辈为何放心她老人家一人回去,方翊来稳住心里的焦急,配合着工作人员出示健康码量体温。“医生现在怎么说?” “说是脑血栓,还好送医算及时。人虽然救回来了,但现在情况也不算好,医生说你外婆年纪大了,连带还有些并发症,不太乐观。” 她语气里的哽咽让方翊来听着也分外难受,出了电梯两人快步走向病房,王群见她们进来,俯身跟还在昏迷的老太太说:“妈,来来也来看你了,你睁眼瞧瞧她啊。” 病床上罩着呼吸机的老人没有丝毫反应,方翊来先是同王群打了个招呼,这才绕道另一边,眼眶湿润看着年迈的老人,“外婆,你怎么又来医院了呀……” 傍晚,毛宜拎着晚饭过来,见到丈夫继续起电话里的埋怨:“现在疫情这么严重,来来还要上班呢,孩子过来不就是干着急吗?” “她们祖孙俩感情一直就好,妈现在情况不乐观,多个人多个照应嘛,”王群接过妻子的饭盒,低声说:“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这至少不至于没见着最后一面啊。” “那我让子维也回来?”毛宜想到在外地念大学的儿子,有些拿不定注意。 这医院不管啥时候感觉都是人满为患,王群叹了口气说:“我跟儿子说了,可他们那有疫情,学校现在封校了,他也出不来。” 因为特殊时期,医院规定家属探视只能半小时,毛宜也没准备进去,站在外面问:“对了来来呢,子维的房我下午整理好了,我们家离着近,要不让她去我们那住?” 王群摆摆手说:“她下午去做了核酸,说是换我的班这几天就在医院陪着妈。这会儿跟姐回家拿换洗衣服去了。” 毕竟他们还要上班,也确实没办法一直待在医院。毛宜沉默没再多言,交代了几句也就离开了。 回到自小长大的房间,方翊来听着屋外的争吵,麻木地整理着需要的东西。方国胜嫌弃的声音径直闯入耳中,她没有一点儿屏蔽的选择。 “王群当儿子的不尽孝,把我闺女叫回来什么意思啊?他要上班赚钱来来就不用了?” 王瑶试着安抚自己的丈夫,却是于事无补。“上次你妈住院不就是你忙前忙后,这次怎么不把他儿子叫回来照顾啊。就知道叫你,你都嫁到我们方家了,你闺女姓方不姓王!” “那怎么说也是来来的外婆啊,来来跟我说了,这些时她们公司收客不多,不忙,请假领导也批了……” “不忙不忙!”方国胜啪得一掌拍到桌上,“她那个鬼工作能赚什么钱,早就要她辞了回来,非要在外面乱跑,一个女孩子心不知道野到哪去了!” 王瑶回头看了眼半掩的房门,“孩子还在家呢,你小点声吧。” “老子就是说给她听的。”方国胜没有收敛,反而愈演愈烈。 收拾完拎着包出来,望着客厅里坐着满脸跋扈的男人,和他身前站着局促不安的女人,方翊来垂下眼皮,默不作声地走向门口。 关门声好像额外的沉重,可即使隔着那扇门,依旧可闻屋内腌臜的言语。 快走到小区门口,身后才传来王瑶追赶的声音。女人喘着气也没敢伸手拉她,“来来,来来你等等。” 止住步伐,方翊来戴着口罩一双眼看不出表情。 “你爸刚才的话别放在心上,他就是那么一个人。”王瑶搓着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犹豫了片刻才又开口:“在医院你自己也注意些,有什么事就及时联系我和你舅舅。” “好,”方翊来平静的望着她,“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诶,好,那你快去吧,路上记得买点儿什么吃啊。” 向医院出示了核酸证明和身份证,登记完方翊来带上了陪护手环,送王群进了电梯,独自又返回了病房。 一天的奔波忙碌导致她现在连着太阳穴的半边脑袋隐隐泛着疼,坐在病床边,她双眼没有聚焦,整个人仿佛被一下抽干了魂魄,只残留一副空洞的身体。 微信的提示音在病房里很容易被察觉,缓缓眨了两下眼睛,似找回灵魂般慢慢地掏出了手机。她这才发现,未读消息累积了好多。 处理完工作,她看着显示7的对话框,手指停了几秒才点进去。 “你在忙吗?” 这句话上面是元凌韵发来的三张照片和她游玩时的经历心情,方翊来看着最后那四个字,想说些什么,嗓子却像被什么堵住,连带着手都动不起来。 最后,等到自动锁定的1分钟结束,屏幕自己选择走向了黑暗。 接到元凌韵电话是晚上快十二点,庆幸调了震动,也庆幸她睡得不沉。 电话接通,对面没有出声,方翊来等了下主动开口:“有什么事吗?” 像是松了口气,元凌韵才缓缓道:“我回来了,看你不在家,发微信也一直没回,有点担心。” 本以为她还要玩些日子,不想打扰她,便没有告知今天的事情。方翊来还在考虑要不要让她知道,对面却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嗯,你是在朋友家吗?” “没有,我回家了。”明明她不在身边,方翊来还是低下了头,下意识想要掩饰些情绪。“家里有点儿事,请了几天假回来处理。” “要紧吗?” 方翊来看了眼插着仪器的老人,要紧后槽牙又松开。对方像是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迷,没再进一步询问,“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记得跟我说。” 房间恢复了安静,方翊来发了会儿呆,看着昏迷的老人,也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跟外婆讲:“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她对我很好,也很漂亮,真想带她过来看看您,我觉得您一定也会喜欢她。可……我又不是很想带她回来。” 缩在陪护的病床上,方翊来下巴抵在膝盖上,疼痛自上转移到了胃里,她闭上眼,心里念叨着:早知道这样,晚上还是该吃些东西才对的。 白天从这间病房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两颗银杏,已经逐渐变黄的叶子宣告着它在大部分人眼中最美的时刻即将到来。 连着这两天,无事的时候方翊来都是望着它们度过的。她曾到过国内有名的银杏谷,欣赏过满眼金黄的胜景,而窗外那两颗显然还不及记忆中的绚烂。 许多人都在期待着它们到达灿烂的那刻,可握着病床上干瘪的那只手,方翊来眼中,那两颗银杏却仿佛在走向枯萎。 明明翠绿繁茂过,可世人却只关注它们掉落前绽放的那一霎那。 叶子还未全部变黄,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却已经变成几条直线。 老家的秋天总是很短暂,越过夏天好像一下子就步入了冬季,而老人家的葬礼在这季节更替间并没有很繁琐, 殡仪馆排了几天的队,还是托她二叔找关系才优先火化了遗体。等待骨灰的时候,她父亲免不了又是一顿啰嗦,毫不避讳王群一家和外人在场,王瑶也只是习惯性的埋着头闷不做声。 明明贴着请勿喧哗的标语,耳边却是止不住的嘈杂。方翊来注意到工作人员的动作,上前接过了骨灰,帮着舅舅一起,将老人家放入了准备好的骨灰盒里,一条黑布盖上,捧着盒子几人一起转身离开。 之后回了老家,奏了乐鸣着炮将老人入了土,疫情省去了摆酒的习俗,村里的乡亲们一顿寒暄后,王群给老屋大门落了锁,大家便各自离去,算是送完了老人最后一程。 夜里躺在床上,方翊来举着自己的双手,距离火化那日已经过了好几天,可她总是还能感受到碰到外婆骨灰那瞬间的感觉。 温热的一捧,甚至还能隔着布料摸到属于细小骨头的形状。 她双手交叠在胸口,忍了几天的眼泪,终是在尘埃落定后,顺着眼角染湿了枕头。 ----
第五十章 地球不会因你的遭遇而停止转动,生活总要迈步向前。 回来后方翊来并没有时间调整,隔天就接了个定制小团飞到了版纳,挂着笑同客人们一待就是小十天。 这一晃,感觉都快一个月没怎么见过方翊来了。回到家中,元凌韵打开了电视,让屋子里显得不那么冷清。 明明她也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 推开次卧的房门,当灯光照亮房间的那一刻,满眼都是那人的痕迹。 床上用的是对方自己买的三件套,桌上摆放着她的各种用品,柜子上放着一排挂钩,有她的帽子包包和玩偶。 不由再次感叹喜欢一个人真的很奇妙,经过时间的发酵,之前热烈想要去证明的心好似稳了一些,但那份对于她的热情却丝毫未变,反而与日俱增,即使对方的回应少之又少。 客厅里语音铃声惊扰了沉静下来的人,元凌韵关了灯看到显示的名字,任命的接了起来:“严大小姐,你回国后真的很闲啊。” “那不然呢?”严乐理所应当的态度回:“老严又不准我到处跑,我这不是只能跟你唠唠嗑了。” 摁掉电视,元凌韵靠在沙发里做好了煲电话粥的准备:“说吧,又有什么事?” “你那个小妹妹回了没啊?” “你能别叫她小妹妹了吗?人就比我们小两岁。”元凌韵听到这个称呼就觉得恶心,弄得真像她老牛吃嫩草似的,“好像是后天回来,怎么?” “没怎么,怕你寂寞坏了呗。”对面传来被子摩擦的声音,随后严乐的笑声入耳:“话说我送你的小玩具怎么样啊?” 元凌韵没觉得不好意思,漫不经心的回:“凑合吧。” “哟,要求还挺高,还是人比较好用是吧?” 轻笑一声没搭理这话,元凌韵想到自给自足那晚,起因是因为想她,可结束后反而愈发空虚,思念更甚。 没介意那边的沉默,严乐继续耍着流氓:“等你们真在一起了,可别吓着人小姑娘。对了,你们不是分什么上下吗,你之前是?” “倒没分那么清楚,”元凌韵伸手戳了下抱枕,软绵绵的触感回弹到指尖,“好奇这些做什么,你又用不上。” “这不是闲来无趣就聊些有意思的么?” 两人说东谈西的也打了一个多小时语音,元凌韵洗漱完路过次卧又朝里瞧了眼,收回目光回了房。 窗外小雨淅淅的声音打在玻璃上,房间里床头的灯光被调到了最低档,几不可闻的震动声从被子里传来,快感顺着尾椎骨蔓延上来,元凌韵修长的脖颈不自觉仰起暴露在略显潮湿的空气中。 轻微挪蹭的动作让被子里相对灼热的气息散出,鼻尖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在关掉的那瞬间,元凌韵微微喘着气,想着只希望后天某人回来,不会发现她的沐浴露少了一些才好。 真到了回来那天,依旧下着小雨,不大,就让方翊来懒得拿伞了。拖着行李箱走到公交站,晃晃悠悠地绕了快一个小时才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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