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午捂住的嘴发出哭音。 陈思只觉得特别无力,好像没办法和李端午进行什么有效的沟通,她拼尽了全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走过去握着李端午的肩膀:“对不起我不应该凶你,我变了就我变了,我变了但是我还一样爱你,好不好宝贝?” “你变了……” “我变了我变了!我变了难道你就没变吗!”陈思终于爆发了,“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子的,又温柔又体贴,你看看你现在呢!你现在简直是,简直是个!” “泼妇。”李端午冷静下来,张嘴道,“我替你说了。我现在简直就是个泼妇。” 陈思像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李端午用手擦了把脸,然后整了整自己凌乱了的衣服,她把头发拢顺,向后退了几步看着陈思平静道:“陈思,你真够操蛋的。” “我操蛋,我他妈的是为了谁——” “为了你,你是为了你自己。”李端午道。 李端午衣着整齐,情绪稳定,她看着宛如困兽一般走来走去的陈思,平静道:“分手吧。” “分手?行啊,可不咋的,早该这样了,分手!”陈思点头,她把团团转的自己按在电脑上,豁出命来表现自己是一个不在乎结果的成熟的大人,然后一切的伪装在下一秒里全盘崩溃,她抄起烟灰缸向着那人离去的门砸过去,砰的一声响,“分手,我看是分你妈的手!” 她抓乱了自己的本就凌乱的头发,拍红了自己的几近癫狂的脸,掐紫了自己没穿裤子的腿,用尽一切办法去转移自己的疼痛,好叫自己不发出什么可怜可悲的声音来。 “分手,分手。”她翻来覆去地念叨着。然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她哆嗦着手,囫囵把裤子套上,把电脑一合,抄起来就走。 “分手!” 她大声喊叫,把防盗门摔得震天响,然后像是一个逃兵一样溃逃。
第三章 电话 陈思抱着电脑,她把关门键按得啪啪响,连电梯门关闭所需的五秒钟都觉得漫长。到了地库,她直直冲向她们的车位,像是泄愤一般把车门拉成九十度角,把电脑往座椅上一摔,然后紧张地盯着它从半空中停滞再安稳地落下,她坐进驾驶位,拉安全带,但是因为姿势和用力方式的不对,任凭她怎么扯,卡住了的安全带就是不肯出来,陈思狠拍了一下方向盘。 “滴——”喇叭声撞到了对面的墙向她反扑回来。 “操!” 陈思深呼吸几口气,尽力让自己回归到一如往常的平稳,她按着疯狂乱跳的胸口,重新为自己系上了安全带,点火开车,不知怎的,她在转动方向盘前下意识地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空空如也,只有米黄色的座椅在安静地等待着它的主人。什么都没有。她一愣,然后咳了两声,打方向盘,车轮在地板上摩擦发出了刺耳难听的噪音。上坡,出地库,进入阳光的领地,陈思趁着红灯的间隙活动了一下冰冷僵硬的手,她扯了扯领子,揉了把脸,又变成了那个受人尊敬的老师。 不能跟她一般计较。 这是陈思多年来得出的结论。那人在一般情况下都是很好相处的,也不爱发脾气,但是只要生气了,就会开始变得奇怪,变得疯狂,变得胡搅蛮缠,那样子就活像是要把平常没生过的气都一并撒出来一样,她的愤怒让她的理智和引以为傲的温柔离她远去。而这时候决不能跟她一般计较,要不然就会变得没完没了起来,她会把八百年前发生过的一件小事儿重新翻出来,然后揪着一个你早就已经忘记了的点絮絮叨叨说上个半天。这无疑是最令人痛苦的。像正处于更年期的老刘同志一样。 难道说每一个女人最后都会变成这幅样子吗?即使她没有和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男人结婚,没有生育一个调皮捣蛋不听话的小孩,没有像大多数女人一样走入一段婚姻生活里,她也会变得像是一位母亲一样“妈”味儿十足吗? 这可真令人害怕真令人抓狂。 李端午在百分之九十的情况下都很正常,但是还有百分之十的机会变得歇斯底里。所以陈思早就学会了装傻,这是一项关键时刻能够保命的技能。不跟她一般计较,装傻,然后赔礼道歉,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那人的理智都能够重新回归。 但是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简直像是疯了一样。 陈思拐过一道弯,她们的小区就消失在了后视镜的边缘。她驾驶着车辆融进了车流里,身处于人群之中让她被挑动起的情绪变得平稳,她开始思考她未完成的教案,开始把刚才发生的一切抛于脑后。 那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不就是说了两句气话嘛,等过几天大家冷静一下再好好哄哄她不就好了,还是教案的事情比较重要,这是公开课,晚上的时候可能会有大校长过来视察的。 正想着,陈思的电话就响了。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车子在地上猛地画出来了个弧线。她暗骂一声,在副驾驶座上摸索出手机,然后把接听键划开,蓝牙自动连接,电话那端的声音从音响里流了出来。 “喂?思思啊。” 是老刘同志,陈思的亲妈。 “……刚才我给端午打电话她怎么没接啊?” 她妈的声音絮絮念着那个人的名字,每一句话都不放过,陈思从这一刻起开始讨厌那昂贵的把人包裹得很好的环绕式音箱。 “啊,可能是在睡觉或者是在干什么没看手机吧。”陈思向左看来确认后方的车距。 “你们没在一起?”陈母问。 “没啊,”陈思回答得心不在焉,好像重回刚拿到驾照第一次上路的时候,好像开车这件事变得重要无比,“我在学校呢。” “今天端午不是休息吗,她休息的时候一般不都是陪你在学校?” “啊,今天没在,她有事儿,”陈思很烦,总是提那个人干什么,“您有事儿找她?” “哦哦,也没什么事儿,找你们俩谁都一样。”陈母在电话那边笑,“这不是快周末了嘛,想叫你们回家吃饭呢,到时候端午的爸爸妈妈也在。家族聚餐!” 陈思听了以后直皱眉,家族聚餐,聚什么玩意儿啊聚,难道就没别的什么事情可干了吗,至于每个月都这么来一回?闹不闹腾啊。而且李端午正跟自己生气呢,她可不想现在过去看她的冷脸。 “……我们可能没空啊,毕竟现在我这儿也还挺忙的……” 还没说完,就被陈母打断了:“你忙什么忙,人家端午就不忙了?人家怎么没说不来,人家怎么没跟你似的推三阻四?亲戚不需要走动的吗?人和人之间就是有交往才亲近,你成天这个找借口不来,那个想理由不去,这家人之间感情都淡了,以后你还和谁来往?你就做孤家寡人吧你!” 陈母越说越生气:“我可告诉你了啊,周末家庭聚餐,你是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人家端午刚开瑜伽馆的时候那都忙成什么样儿了,还不是周周都来看我们?倒是你,半年都见不到个人影儿,还亏得人家端午给你说好话,还什么副教授呢,没规没矩的,我看你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我那时候……” “打住!我不想听。”陈母道,“反正这周末家庭聚餐,你必须来!前几次就是只有端午一个人来,忙前忙后的,人家问起来你去干什么了,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说!陈思,反正我是通知你了,这周末,你带着端午一起来。我要是没看见你,你就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吧!” “哎我——” 嘟嘟嘟…… 陈母说完自己想说的之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陈思一句话给憋在了嗓子眼儿,不上不下的。 靠。我都多大了,怎么还被逼着参加这种没用的聚会啊! 聚会上乱七八糟的人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他们吞云吐雾,但自己因为被老刘同志和那人同时盯着,只能在旁边干坐着赔笑,还不能偷偷溜走,真的想想就觉得绝望。再一想,那人还正生气呢,自己还得过去跟她赔礼道歉,可就像刚刚那样,自己的道歉她还不一定会接受,还得哄来哄去你错了我错了的折腾半天才算完……真他妈的烦死了。 陈思猛拍一下喇叭。 然后前面那辆车的车窗降下,有大哥探着半个脑袋唾沫横飞地冲后面骂。
第四章 查重 陈思一忍再忍,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在爆发的边缘硬生生忍住了,到底也没在马路上跟前面的那个光头大哥吵起来。她彻底违背李端午常年念叨的驾驶常识,完全置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安全于不顾,一连变道,速度快到就连转向灯都慢了一拍。 她一路飙到了学校,把车停在学院楼下,靠着座椅点燃了一根烟。 可能是因为刚才没穿裤子冻着了,也可能是因为刚才跟那人生气灌了一肚子的冷风,还可能是因为她把自己气得够呛情绪波动太大……反正总之就是那人的错,导致自己的小腹开始疼了起来,肌肉紧缩,好像肚子里面的内脏都绞成了一团。 真是流年不利。陈思恶狠狠地叼着烟。 她抄起来手机,在微信聊天的界面上划拉,把小程序拉下来又弹回去,如此反复,直到烟灰积了长长的一截。 她的车窗被人敲响,咚咚咚,她往外看去,贴着深色防窥膜的玻璃让外面灿烂的笑脸变得蓝汪汪的,是她的一个学生。 她挥了挥手想要驱赶弥漫在车厢里的浓重烟气,她清了清嗓子,把窗户降下。 “师母!哎?老师,怎么是你啊,”外面的人变得疑惑,他想把脑袋往窗户里伸却被陈思用一根手指抵住,“哎老师怎么就您一个人啊,师母没在?” 陈思很烦躁,身体的不适和学生提起的名字都让她感觉难受,她把烟按灭,不耐道:“没在。你有事儿?” “没事儿啊我能有什么事儿哈哈哈哈哈,就是感觉师母没和您在一块儿还挺奇怪的,而且,”学生搔了搔头,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又凑过来,“而且您开的还是师母的车……我刚才一看见是您在里面我还以为是我记错车牌了呢哈哈哈哈哈哈。” 学生傻笑,陈思的心在傻笑里沉下去。她往车内环视了一圈儿,发现了刚才没注意到的藏在各个角落里的消毒湿巾和口罩。是那人的车没错了。 靠。 明明是自己用离家出走以示抗议,以及彰显不与她一般计较的大度胸怀,但是开错车的行为就让自己的离家出走变成了像是等人来递台阶的示弱!而自己明明压根儿就没有任何错! 我就说当初买车就不该买一样的!都怪当时老刘同志在旁边瞎撺掇! 还什么情侣车,一水儿的黑色轿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住着俩要债的呢,情侣什么啊情侣,买一样的又不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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