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兰姨曾与她说过,新帝上位的第二年,焚书十万,坑杀医士上万。 “够了!”姚昕第一次态度强烈地面对上赫连林青,她直面上赫连林青的审视,不卑不亢道:“陛下说再多无非是想激我,我答应你就是了。” 赫连林青抬眸。 “我会出使水月,会亲手了结库勒。不过我也有条件,在水月国内的一切事务听我指挥;纳入水月后,不可伤及无辜;最后…库勒死后,放我自由。” 赫连林青挑眉,欣然同意。 圣旨下发:封姚昕为周国卿大夫,年后携臣出使水月。 圣旨传下的那一日,兰姨传信来了皇城,届时姚昕刚将一封给空明的信传出。 其实她并不知道那封信能不能送到空明手里,毕竟空明的行踪不定,就连信鸽也难以追寻。左右信中不过三两话,她要去水月了。 那天正是除夕,兰姨从不归山来给她补过十八岁生辰的。 兰姨没有怪她去水月的抉择,她说:“你走什么路,兰姨都随你。兰姨只有一个要求,既然选择了,那就好好的走下去。” 皇城迎新的夜市比不归山的村口热闹了数百倍,万紫千红的烟花在天空同一时刻炸开,美轮美奂至极。若是空明在这里就好了,与她一起同兰姨一起迎新看烟花,再许下来年的祈愿,那就太美好了。 在一片祝福声里,姚昕好像听到兰姨在说:“若真是走不下去了,就回不归山。” 可是当时耳边的欢闹声太大了,姚昕回头看去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兰姨慈祥的目光,她也不懂得怎么表达爱意,便像往常一样拥抱了她。 ----
第六章 出使水月国 荣归八年,春雪未消,姚昕踏上了前往了水月国的道路。 启程那日落了一场大雪,她手执使节,一步一跪脚印消失在漫天的风雪里,文武百官就站在风雪里目送她离开。 她手里的使节是纯金打造的,外面裹以一圈青玉,像竹子那般还有节段,乍一看还真以为是竹子所制的柄。而杖上却是威武霸气的青玉龙头,坠以几片耗牛尾来装饰。 这是大周帝王的凭证,是大周威严不可侵犯的象征。 这一路西去,看到路边的景色从白色到浅绿,还未来得及看见浅草变绿就已然到了人烟稀少的荒漠,再往前走就是司越和空明都曾提过的金城,她也终于坐上了他们口中的骆驼。 她也终于看到了黄昏落日下的大漠,感受到了与皇城和不归山不同的风俗,看到了以前只能在书上看到的风景,看到了只有在空明信中才能看到的风景。 姚昕觉得,似乎这么一直走下去也是极好的,如果没有那些刺杀的话。 这一行程预计两月,一行共计四百七十五人,使臣者三十四人,仆人一百一十六人,兵士三百二十五人。从皇城走到金城,他们遭遇的刺杀大大小小二十二场,到现在已经只剩下了四百二十一人,其中一位使臣还丧失了生命。 她还是圣祝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想要她死,因为她的存在是赫连林青的一把利刃,赫连林青指哪里,她这把刀就捅向哪里。现在她要出使水月,她就已经被推至到了整个大陆上,周国之外的无数双眼睛一直盯着她,有希望她活着的,也有希望她死的,还有看好戏的。 实际论及下来,最希望她死的还是大奴国,她的存在只会影响大奴国与水月国的交好。但同样,对她最不屑的,最想拿她看好戏的也是大奴国,因为她只是一届女子。 或者说,包括赫连林青在内的周国都在等着看她的好戏。 周国内的生死搏斗都还只是小孩子或是私人之间的小打小闹,出了周国的刺杀只是这场好戏的开端,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各国无限放大,她将会是各国政客议政殿内的论坛,也可能成为他们酒足饭饱后的谈资。 黄沙漫天,白日的温度骤然降低,姚昕很清楚之后的路上她将会面对什么,直到太阳真正的落下去,黑暗正式降临的那一刻,她才忽然觉得寒冷,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司越一手撑着伞一手牵着骆驼走在她旁边,驼铃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黄沙里显得格外独特,像一首悠远的曲子。 “我想吹笛子。”姚昕忽然说道。 司越不解地回头望向她,面露难色:“大人,这……属下去找找。”他将骆驼的绳子交给陆洋后便径直去了可能存放有笛子的后排骆驼,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然多了一支青色的玉笛。 天色暗下,月亮挂在空荡荡的高空,难得出了个晴朗的夜空。 在当地人的指引下,队伍扎营煮饭,点燃的火堆像是与那高高在上的星星遥遥呼应。 天上的仙人也会像他们这样奔波吗? 姚昕试了试音色,随后一曲流畅悠扬的笛声缓缓流出,一时间只听得见火堆霹雳巴拉的声音和锅里沸腾的声音,黄沙安静了,骆驼似乎也听懂了曲子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欢快地跺了跺脚,驼铃应景地响起。 有同行的乐人奏乐起舞,本是寒冷的夜,各方乐器和大漠独特的歌曲愣是奏出了仲夏夜天地炽热的美妙,就连高空昏昏欲睡的圆月夜不禁加入进来,肆意地挥洒身上的月辉,给起舞的舞姬镀上了一层飘渺不可得的怜美。 但美丽的事物往往都是脆弱的,他们身处在周国的边疆,只稍几里路就是异国他乡——这是他们最后一个欢快自在的夜晚了。 姚昕自小在不归山便被司徒兰娇养,就连东征齐国,赫连林青都给予了他很大的关怀,这一次的西行,她可算是真吃了不少苦,最难挨的便是马背上的时间。攀岩过桥都还好,有司越相护,唯有骑马时双腿磨出血迦,第二天还得继续骑马。 如今进入大漠,马车走不得,每天坐在骆驼背上,所幸这骆驼不像烈马那般跑得飞快。 想着想着,姚昕便入了梦乡——她梦到了空明,在千金庙里相撞的那一幕,久久难忘。 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她人已经坐在了骆驼轿撵里,估计又是启程了她还沉睡着,就被司越强行拉起来赶路。 她坐着的轿撵是一个很小巧却刚好可以容纳她的轿撵,向后有椅背的靠枕,坐下还有软垫,头上还有遮阳的伞面,四周都围了纱巾挡风沙。姚昕不禁看向身侧打着白色油纸伞的司越,问道:“这是哪里找的轿子,还挺精致的。” 司越瞧了瞧那简易的轿子,说道:“薛老说这样的轿子坐着最舒服,大人感觉如何?” 姚昕点头给出了非常中肯的话:“非常好!吾甚喜!” 正说话间,前方队伍突然传出惊呼,只见一片黄沙忽地扬起,当即有着遮天蔽日的攻势。 姚昕一惊,该来的总会来的。不出所料,他们已经走出了周国的国界,有人按捺不住了。 仅仅只是刹那的时间,原本平静的沙丘突然冒出数十号人,拿着大刀就向着队伍冲了过来。 骆驼受了惊,开始不安分地要挣脱牵制。不断仆从倒下,陆洋带着将士抵御外敌,手里的长剑在炽热的太阳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宣告着周国将士的英勇。 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支支破空而来的利箭直袭周国将士的命门。仅仅几息之间,不少士兵已然倒下,那些手无寸铁的仆从更是所剩者无几。 那些向着姚昕袭来的利箭无一例外被司越轻而易举毁去,他似乎有特殊的能力一般,待在他身边,不仅炎热的气候也变凉了,就连那些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危险都能被他挥挥手就轻易地踩在脚下。 “司越,你快去帮帮他们!”看着一位又一位的使臣倒下,姚昕有些心慌。 可司越却说:“大人,司越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 姚昕知道现在的情况是很危险的,司越又只是一个人,他能护她周全,并不代表他能护住这周围所有人的周全。 可那些使臣的安危同样也很重要。 姚昕当即跳下骆驼,大叫着让那些使臣尽量跑到她身边来。司越看着这样的姚昕,眸子暗了暗,掌心也逐渐蓄起一股红色的能量。 使臣在近侍的掩护下跌跌撞撞跑到姚昕身边,陆洋带领士兵将他们层层围住,盾牌重叠形成一个严密的防护罩,将那些利箭阻挡在外。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面刀剑相撞的声音渐渐平息,司越说了句:“大人,安全了。”众人才将盾牌撤去,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人纵使站在烈日下也感到一阵阴寒。 兵阵外的将士连同来袭的刺客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烈日下,鲜红的血液浸染黄沙,就像下了一场短暂的血雨。 随即而来的一场风沙吹得人东倒西歪,司越忙用伞替姚昕挡开,又撩开斗篷将她藏了进去,这才叫姚昕免于一场沙尘的乱,只是苦了那些没来及反应过来的使臣和仆从士兵。 方才杂乱的血沙和马革裹尸的遗体都一同随着风沙掩埋了去。 而姚昕此刻遇到的更严重的问题是他们的向导死在了刚才那场刺杀里,四周一片黄沙,方向难辨。除此之外,他们携带而来的水壶在方才那场刺杀里大部分都被刺客划破流失。 现在只盼着赶紧落日,才好重新分辨时间和方位。 姚昕重新整顿了队伍,仅余三百一十一人,所携带的水源只够这三百人一天所用,他们必须赶紧寻找到新的水源。 夜幕降临的那一刻,姚昕在通晓地理的使臣建议下,终于确定了次日行走的路线,重新安排好了行程。同时也派出了一个小队趁着夜色去寻找水源,地图上不远处有一小湖,只是不知方向,由陆洋亲自带队前往。 夜深几许,陆洋还未回来,姚昕实在难以入睡,她坐在沙丘上,看着一座一座的沙丘在月光的投影下形成一弯一弯的月牙,层层叠叠的,像夏日的海云。 “在东齐的时候,我还没去过海边看看呢。”姚昕突然说道,她身后司越站得笔直。见身后之人不说话,姚昕回头看去,见到司越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非常舒畅放松惬意的状态。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出声问道:“司越,你看过海吗?” 司越这才垂首回应道:“回大人的话,属下也并没见过。” 姚昕托着腮,不再言语。 直到月亮也疲倦了,被一层一层乌云遮住了样貌,陆洋一队终于回来了,却是慌忙跑着回来,远远地就在大呼赶紧跑。 “沙尘暴来了!” 夜晚还会有沙尘暴? 姚昕和司越当即相视一眼,下一刻司越说了句:“大人,冒犯了。”不待姚昕反应过来此话何意,她就已经被司越揽着腰飞离了山丘。 跃至高空时,姚昕这才看见陆洋方才跑来的方向早已是滔天的黄沙,巨大的沙尘如千军万马似的奔向他们的营寨。 姚昕大惊,“他们怎么办?!”可司越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带着她走得更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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