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中品茶,细听吹叶流水声,江家府邸果然雅致清丽,不同于寻常宅院,”茶桌外侧,一身穿锦衣的女性Alpha放下茶杯,她大抵六十余岁,浑浊的碧绿色眼眸中写满了平和睿智,五官轮廓只能算是平凡,却有股岁月沉淀下来的书卷气。 江辞卿微微颔首,只道:“长辈高雅意趣,辞卿不过是乘了先辈的风。” “若不是淮安王细心维护,本官也享受不着这样的闲适。” 恭维的对话维持了不短时间,直到紫砂壶又沏出新茶,才正式绕到正题。 柳思文指了指角落的铁石,苍老的眉眼露出些许无奈:“淮安王身体羸弱须静养,若不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孩子,本官也不敢轻易劳烦殿下。” 江辞卿嘴角笑意稍淡,依旧温雅回答:“锻刀乃是辞卿兴趣所在,谈不上什么劳烦,只是江家规矩一向如此,大家卖江家个面子、也愿意排队等着,江家也不能驳了其他人的面子,轻易坏了规矩。” 柳思文眉头一皱,手中橙红茶汤泛起圈圈涟漪。 江辞卿却扭头喊道:“阿福,快些去把名单拿来,先给柳大人记上。” 后又转头解释:“每日求刀人众多,十几分钟就要记下一个人的名字,本王让他们快点拿来,也好让柳大人少等几人。 刚到二十的年纪,江辞卿的眉眼仍带着几分少女的青嫩,举手投足又透着股世家出身的恭谨有礼,在柳思文面前就是一个懂礼守规矩的小孩,即便被驳了面子,也生不出半点怒气。 屋外候着的阿福答应了声,下一秒就响起沉稳离开的脚步声。 柳思文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茶杯,半垂的眼眸露出思索之色,心知不可能却偏偏又反问句:“淮安王当真不愿意通融一二?” 江辞卿很是为难:“本王也想……可是规矩就是规矩。” 对面的人放下茶杯,如古井般的眼眸定定看着江辞卿,不是施压,也不会狂妄自大到能威胁到江辞卿,只是在犹豫权衡,也在等待着江辞卿的态度。 江辞卿好似根本不在意,嘴角笑意浅淡,谈不上热情只是一贯如此,随意捏起茶杯,低头浅抿。 “我家那小子从小就对读书谋算没半点兴趣,非要学什么长刀弓箭,一心向往外头跑,”她幽幽提起不相干的内容。 还不等江辞卿应和,就继续道:“我这个阿娘也不懂舞刀弄剑的那一套,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还是拗不过他,只能尽可能地帮帮他,让他少跌几个跟头。” 江辞卿只宽慰了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柳大人何必忧愁至此。” 柳思文顿时笑了笑,好似在看不懂事的孩子,道:“淮安王如今年纪尚浅还未有孩子,不懂父母对孩子的担忧牵挂是一日都断不掉的,活着一天就得为他们操心一天。” 江辞卿闻言怔了怔,黑耀石般的眼眸闪过晦涩不明的情绪。 正当这时, 柳思文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纸条,以指压住长条宣纸,往桌面轻滑着递过去。 同时间,柳思文话语不停:“不知道殿下可有心仪的Omega?我家那小子吵着闹着不立业不成亲,可把我夫君急坏了。” 好似完全没有递上纸条之事。 江辞卿挑了挑眉梢,随之接过纸条细看,宣纸上只有寥寥几字,眼神又一次在落在角落里的陨铁之上,不同于之前的随意,多了几分郑重。 十斤陨铁不过就能锻出一把长刀还有些许剩余,虽难得却也不是很难找到,若是江家发出话来,指不定有多少人争着抢着把这十斤陨铁送上门。 可若是五百斤就不一样了,加之之前的库藏,能让半个连都换上陨铁所制装备,而且柳思文还在此基础上多加了颗四阶魔核。 果然是掌管一国财政的户部尚书,这一出手就是普通贵族的所有家底。 江辞卿将纸条重新摆到桌面上,笑道:“婚姻乃是大事,着急不得,令公子有志向就是好事,柳大人又何必郁结于此。” 指尖在纸页上轻敲。 柳思文眼中闪过一分喜意,心知此事成了一半,又无奈道:“本官也管不了他,年纪不大主意倒挺多。” 同时,以手粘茶水在桌面轻轻划出一个问号。 江辞卿低垂眉眼,在桌面写下: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柳思文答:杨方。 同时聊天的声音不曾断绝,故意念给屋外听,不管外头有没有眼线在,两人都谨慎至极。 江辞卿点了点头,明面上的规矩是规矩,可哪些个贵族世家会老老实实地照着明面的规则走,只是不好直接摆出家中底蕴让皇帝忌惮,故而只在暗处、小范围内交易,这杨方就是少有的几个知道此事的人。 江辞卿面色微松,又写道:三日之后的凌晨会有人在后山等着。 柳思文点头,其余事情都被杨方告知,脸上笑意越浓。 这场交易,江家要先收下全部所交换之物和锻刀所需材料,一个星期后才能派人取刀,之后不能公然说出这刀来自江家,或者可用侥幸收得江家以前所锻长刀为借口,总之就是让他们直接把这这刀洗到明面上,江家不管。 不消担心这群人违约,都是绑到一条船上的蚂蚱。 若是出现问题,牵扯出的都是南梁地位极高的家族,没有人愿意看见此事暴露,若是出了什么苗头,江辞卿连自己动手都不需要,就有人会亲自处理。 待桌面水迹干去,阿福敲门入内,一如之前那样将柳思文名字记上,又详细记下所求刀刃的要求,一副秉公处理的模样。 两人再随意闲谈几句,柳思文才请辞离开。 江辞卿最烦的就是锻刀途中被打扰,打制其他东西也一样,故而没了继续的心思,和阿福一块走到后山去,才道:“把她的名字划掉吧。” 阿福拿来的名单只是摆在明面上烟雾弹,实际还有一本真实的名单由阿福亲自保管,江辞卿所言的就是让他划掉真实名单上的姓名。 阿福点头称是,一向话少不多问,只道:“柳思文家中唯一分化成Alpha的小儿子,似乎有投军的意愿。” 江辞卿扯了扯出一抹笑意:“乱世之中,唯有手中握着兵的人才有话语权。” 这南梁要乱之事,不只江辞卿一人看出,许多家族都暗自做了准备,这几月上门求刀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阿福微微皱眉,感慨了句:“这柳大人倒是个聪明人。” “能坐在那个位置上那么久的人,怎么可能愚笨。” 江辞卿背着手静静看向后山,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江家看似威风,实则处处受皇家打压限制,只能隐忍再隐忍,在暗处艰难发展,如今的两千护卫早已繁衍生息出一万余人口,却怕皇帝忌惮,只能迁出大部分往山下移,如江家四处开起的铁铺里,大半都属山中子弟,还有甚者凭借着精湛锻刀能力,被各大贵族世家招入家中…… 连皇家放在暗处专门研究火药铁枪的地方都有渗透,时不时传来几句消息。 别小瞧这些零散在各处的铁匠,哪家在某一时间段大量锻刀铸家,哪家偷偷在刀具上刻下敌家的印记,他们都一清二楚。 江辞卿从不追查刺杀之人,不是脾气好懒得追究,轻松就能得知是哪家派出的人,可惜不能直接报仇回去,只能在心中记下一笔,以后有机会暗暗解决。 “阿福,江家今年有几人分化成Alpha?”她吐出一口浊气,随之发问。 这事早已禀告过江辞卿,阿福不会傻到以为她记不清了,当即沉声道:“三月份以来已有五人分化成Alpha,都被安排在护卫队里,不久就能正式训练,如今江家已有五千精兵。” “五千啊……”江辞卿意味不明的感慨。 若是能放开手脚、收兵操练,这五千还得翻个几倍,可如今只能畏畏缩缩发展成这番模样,这五千人虽都是能以一敌十的精兵,可要与一国对抗,这五千人在几万大军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江辞卿赌不起也不敢赌,唯一的指望就在南梁皇位之争上,梁季以为自己权衡三方,控制着儿女相互对峙,却不想这三人都是野心勃勃之辈,稍有不慎便是龙虎相斗、生死相搏的局面,南梁内乱,到时候领边两国岂能不掺和进去,分一杯羹。 本以为还要再等几年,没成想许浮生入了局,宛如一根冒着火星的导火线,将这局面进一步激化。 到时候江家靠着脚底下的煤山,再加之李家寻到的铁矿,一家掌兵一家管财,必然能从中搏出一条路来。 “阿福,”她突然开口。 “家主?” “三殿下是不是递了张帖子过来?” “是,昨晚派人过来邀您同游千峰山踏春……”阿福停顿了一下才犹豫道:“许小姐也在受邀之列。” 江辞卿眉头一皱,却道:“答应下来吧,她……应该不碍事。” “是。” 风绕过竹林,吹向繁华都城。 作者有话说: 明天写什么糖呢?麦芽糖还是花蜜呢……【摸下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泠浅 10瓶;霍西山 8瓶;歪瓜捏枣 5瓶;楚墨123 3瓶;云镹、Darlin、4425030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昨夜下了场大雨, 刚散的春寒又来了个回马枪,满山樱花散落在地,青石阶盛着汪汪水洼, 倒映着无云的澄蓝天空。 霉斑遍布的灰瓦白墙内供奉着泥塑佛像,因南梁不怎么信教的缘故, 平日的供奉少得可怜, 庙中僧侣个个都骨瘦如柴,托得去年战死五万英灵和如今满山樱花的福, 才能换得每日寥寥几人上山。 “辞卿……” 身穿杏白旗袍的银发女人闻声移眼,极其艳丽撩人的眼尾染上樱粉,如红宝石的眼眸不输于满山绚丽樱花, 她就那样轻巧地立在那儿, 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就引得所有Alpha不顾耳边佛音, 也要偷偷瞧她两眼。 “柳大人……” 许浮生觉得无趣后又移开眼,可能是嫌这些俗人不懂赏花,来到此处还要相互试探、遮掩,把那些琐事搬到樱花前。 被水浸泡过的泥地难免泥泞难走, 不过其中掺了朵朵残花后, 经过长靴碾压,反倒透着股泥香与樱花香交杂的清新味道。 她偏头细想,才发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缺少了江辞卿的尺八声。 只可惜江辞卿还在和梁安尘闲谈, 许是之前的事, 让她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一见到江辞卿就忍不住往上贴, 从上山到入樱花林一刻都不曾停下嘴。 就连江辞卿这种话少的人, 都被逼得说了一路的话, 嗓音微哑。 “辞卿……”又是一声唤,这一回是感慨山中风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家Omega看上了她,想尽办法和情郎搭话,幸好三皇女比那些个生硬找话的含羞女好一些,起码不让人觉得难以接下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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