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看到,只有太阳停在窗的右上角。 鹿昭再次伏下了身子,小心的,放肆的,吻在了盛景郁额上。 ……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热风荡过了走廊,消毒水的味道再次浮动起来。 盛景郁静默的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细长的腿刚刚可以触碰到地面,她的眼睛依旧是平静的,却也十分稚嫩。 不是二十九岁,是九岁。 对面检查室的门在盛景郁的注视下缓缓打开,她已经记不太清自己这是第几次来到这个地方了,干净到一尘不染的房间似乎没有任何可怕的迹象。 可前不久才刚从里面出来的孩子却趴在自己妈妈的臂弯里,哭的声嘶力竭。 那不是一项多么容易的检查,过去盛景郁也曾经跟那个孩子一样。 她求助的看着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得到的却只有面无表情的催促。 一次,两次。 每一次都是。 很快盛景郁也就明白了,哭是不会有用的,眼泪是世界上最没有的东西。 她的爸爸不会为了心疼她而放弃这些检查,她只能快点走进去,也好快点结束。 看到医生示意,盛景郁不紧不慢的起身。 刺眼的灯逐渐将她瘦削的身形吞没包围,白炽中没有一丝暖意。 尽管盛景郁没有反抗,可固定带却还是将她的手脚都固定住了。 没有回避的,比平日里用的针头都要粗长的针被医生举了起来,少女的头发被包裹在无菌帽里,袒露着的脖颈丝毫没有防护。 酒精棉签蹭过盛景郁尚未发生变化的脖颈,将渗人的冰凉均匀的涂抹开来。 医生走到了盛景郁身侧,拿着手里的针管,说着跟过去每一次都一个样的话:“一会就好,做完这一项了就可以回家了,稍微忍耐一下,爸爸一直都在外面等你。” 这个人的声音是很温柔的,给来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留下一个美好的期待。 可盛景郁丝毫都没有被这人所描绘的景象所心动,灰银色的眸子平静漠然,清醒的接受着无法回避的检查。 针管刺入脖颈,推挤开封闭完好的皮肤。 一寸一寸,尖锐的疼痛无法回避的朝盛景郁袭来,她痛的眉头蹙起,可眼泪就是没有从眼眶里掉出来,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瓣被她咬的惨白。 那是一种不得不接受的绝望,她真的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她还要经历多少次。 这定时定点的检查像是被写进了她的命运里,无从回避,也根本无法回避。 盛景郁木然的注视着头顶的灯光,视线被大片的亮意包裹着。 可是从她的世界朝远处看过去,一切都没有昏暗的,光亮的。 咚,咚…… 好像有什么东西滚到了她脚边,平不平整的红色壳子一颗接一颗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那是一团跟黑色完全相反的颜色,灼灼热烈的红色沾着水光,像被清洗过的火焰一样。 海风吹拂了过来,却没有浪花拍过的湿冷。 那风就这样温和又明媚的包裹住了她,一点一点的吞噬着不断向身体更深处钻去的疼痛。 紧攥着的床单逐渐被人松开,凌乱的褶皱贴在少女的手腕上。 盛景郁捧过那一颗颗的荔枝,甜意随着海风抹过她的唇瓣,缺氧般的要她沉溺,要脱离…… 世界开始逐渐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那干净到不然一丝尘埃的空间被海风吹得四散分离,四四方方的墙倒了下去,没有具象化的世界里都是自由的味道。 盛景郁抬头看去,就看到穹顶上高高的挂着一个太阳。 她轻轻抬起手来,像是要触碰这轮圆日,而圆日似乎也在回应她的愿望,灿烂的从天上朝她奔来,像是要掉到她的怀里。 可太阳不应该为她陨落…… 轻闭着的眼睫动了又动,几次挣扎,盛景郁从睡梦中兀的醒了过来。 呼吸急促的还没有平复,她下意识的就看向了窗外,玻璃上沉沉的抹着一层朦胧的光亮,太阳低挂着,傍晚已然来临。 太阳没有为她陨落…… 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盛景郁恍然大梦初醒。 她慢慢回靠到枕头上,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鹿昭静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对醒过来的盛景郁道:“要和我谈谈吗?老师。”
第48章 没有开灯的房间完全靠着窗外落日的余晖支撑着,昏暗的像是一座孤岛。 鹿昭坐在最靠近光亮的地方,瞳子平静的注视盛景郁,表情算不上温缓,似乎接下来要谈的话题并不轻松。 顿顿的,回忆在盛景郁的大脑中倒序回溯。 她还记得很突然的自己的发热期就来临了,刚从抽屉里拿出来的抑制剂还没有准备好,她的意志就被剥夺了。 在这份波动降临前她的脑海里有着一个念头。 而这份波动降临后她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了那一个念头。 她要让鹿昭记起她们接吻的那个瞬间。 她不能够让鹿昭跟别的Omega在一起。 这是盛景郁从来都没有过的占有欲。 她这些年与世无争惯了,甚至有人抄袭她的歌,她都没有过这样的反应。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从哪里来的想法,偏执的,病态的,就是不肯放下。 难道是因为鹿昭Alpha的属性? 这些天她们两个朝夕相处,没有任何人来参与,所以在潜意识里,她就默认给这个人打上了属于自己的标签? Omega对Alpha的占有欲可以做到这样大吗? 一连几下推断,盛景郁都打上了一个问号。 她不是第一次产生了这种疑惑,跟鹿昭遇到,像是将她荒芜的心野划分出了一片崭新的土地。 荔枝树从粗粝的沙滩上长出了果子,大片的土地被海水淹没,徐徐的有海风吹来。 盛景郁不得不承认,她是喜欢鹿昭的这个味道的。 可她又不知道这份喜欢的重音究竟该落在哪一点。 海水倒映着天空,水面上铺满了蓝色。 可当它被俯身垂下的手捧起了一捧后,却是没有颜色的空白,一如这片心野的主人。 盛景郁感觉到了些什么,却又茫然。 她自己都不能形容准确的事情,又怎么解释给鹿昭听,更遑论因为失控而牵连到的抑制剂失效,还有…… 这一连串的反应,都不过是蝴蝶闪了闪翅膀。 盛景郁蓦然垂眸,鹿昭的声音接着又响了起来:“关于身体的问题,老师是不是有什么在瞒着我。” 鹿昭没有纠结盛景郁失控的吻。 而是朝着她心底更深处的核心秘密问去,一针见血,让人心里咯噔一下。 盛景郁睡着的时候,鹿昭一直在房间里守着她,也因此思维发散的想了很多事情:“通常来说抑制剂是不会失效的,为什么会对老师不起作用了呢?” 鹿昭的问题轻轻地,没有追问的压迫感。 她这么说着就又一次看向了盛景郁,补充似的跟她保证道:“我这不是在给自己标记了老师找借口,即使是临时标记,我也会对老师负责到底的。” 太阳的光线擦过窗棂,用最后一缕光亮照亮了鹿昭的瞳子。 琥珀的宝石透着真挚,那保证的话说的令人意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透着Alpha的成熟可靠。 负责。 盛景郁顿了一下,视线不自觉的朝鹿昭看去。 脖颈后方的刺破感现在还隐隐地可以感觉到,即使是情势所迫,可那满含的缱绻却是无法改变的。 就像那夜的吻。 她们意乱情迷,她们相拥在一起。 陆地边缘的海风吹拂过内陆沙地的提子,吹的人摇摇欲坠。 跟那夜的吻不同的是,盛景郁记得。 纵然那缎面的腰带蒙住了她的眼睛,她也知道,自己背后的那个Alpha是谁。 鹿昭。 盛景郁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接受Alpha的临时标记,那唇瓣擦过脖颈的温度让人耳热。 她意志不清,感觉却前所未有的清晰。海风吹裹着她,荔枝的味道被嵌在了她的身体里。 “所以老师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体究竟有什么问题吗?”鹿昭接着问道。 她需要知道这些,她也想要知道这些。 听到这句话,盛景郁悄然敛了眼神。 那是她从不愿意去说给别人的故事,从出生开始就被写进她命运里的判定。 有一瞬她闪过想要妥协的念头,她想或许她是可以将过去的事情讲给鹿昭听的。 可紧闭着的唇瓣却迟迟没有打开。 尽管表面表现得多么平淡从容,盛景郁还是会怕的。 她怕自己剖开自己后,对方会无所谓的评价跟议论。 尤其那个人还是鹿昭。 盛景郁突然有些怀念过去自己孤单一人的日子,可回头看过去,那日子就在一月之前,甚至日历都没有翻过去。 房间里有些安静,鹿昭平静的等待着看着盛景郁,像是明白了什么,暗淡了一下眼睛:“既然老师不想说,我也不会逼迫你的。我没有老师那样好的手艺,所以叫了粥来吃,刚刚已经到了,老师要下去吃?” 她就像那题在盛景郁的私人飞机上那样,自己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相处这么久了,鹿昭是可以感觉得到盛景郁的背后有着很多很多的秘密。 而她不会去主动探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孤城,如果盛景郁愿意告诉她,她就会等到天。 如果宸宸看到了这一幕,她一定会说鹿昭对待盛景郁跟同身边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而这种区别,有时候鹿昭自己也会察觉到。 她想可能是因为盛景郁是她最重要的老师,可有时候她又会去想如果盛景郁不只是她的老师呢? 没有让思绪再没有边界的延伸下去,鹿昭说罢便起身站了起来。 那颀长的身影披着落日的光亮晃过盛景郁的视线,熟悉而温暖,像是梦里一样,却又快要离她而去。 顿了顿手,盛景郁拿起了手机:“鹿昭。” 是熟悉的声音。 鹿昭蓦地顿了下脚步,转头看向了盛景郁。 昏暗环境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灰银的颜色像是矿床里生出来的钻石。 盛景郁缓缓的抬起了她的手,一笔一划的对鹿昭比划道:“我的腺体先天发育不全。” 比划的手势没有任何声音,却又好像沉沉的充满了冲击。 鹿昭的目光猛地一下顿住了,为盛景郁的这个先天疾病,也为盛景郁肯对自己回答刚刚提出的问题。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第一次在酒吧碰到的时候,她才没有分辨出对方是Omega。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天搬家的时候,宸宸也将盛景郁当做了Beta。 对于分化成Alpha或Omega的人来说,这样的事情简直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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