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文和吴子裳对视一眼,发现自己的言语谨慎其实没必要?人家贺公子没恁敏感。 今个大理寺门口车马格外多,赵睦马车卡在西边墙角出不来,不听留下等待,刘启文来得晚,马车停在远处,三人在停满各种车辆的街道上穿梭,走老远才终于找到刘启文的马车。 车夫调头发轫,车里三人齐齐松口气,刘公子即便祖父在贺氏案中受到停职审查,然不影响人家财大气粗,在马车里放有冰,比外头的晴闷天不要凉爽太多。 “今个怎么没见小翁桂?”刘启文拿汗巾帕子擦着脸上脖颈的汗,一手搂着装有冰块的小冰兽呼哧呼哧喘。 他比寻常人壮实,难免有些畏炎暑。 原本今个他不打算顶着大日头陪阿裳来看审判,继续搂着冰兽钻家装颓废呢——祖父受贺氏父子牵连被停官受审,父亲因此暂时停职接受问查,刘启文的生意跟着被暂业不少家而接受财务审查,不知何时是个头。 生意人哪里经得起这样亏本?启文公子还不得趁机装几日颓废嘛。 不过听说长源带了贺庆颉去大理寺看拐//卖案终审,刘启文也不知自己出于哪种心里,就想跟着跑来看看,看看贺庆颉这公子哥在经历一系列天上地下的变故后,人是否还好。 想到这里,刘启文目光从贺庆颉身上扫过,不动声色。 吴子裳咚咚咚灌自己几口凉茶,手贴到身边小冰兽上,坦荡道:“叔父因曾与小九阿兄家定过亲,日前被三法之司联合请过去几趟,翁桂家要避嫌,不让他同我再往来,叔父说自己实在是看走眼,我和翁桂这事,从此便算翻篇啦。” 刘启文收回视线,促狭笑:“怎么听你这口气还觉得挺高兴?” “因为是好事呀。” “也是,”刘启文目光又落到贺庆颉身上,兀自与阿裳道:“我还是觉得你跟长源最合适。” 吴子裳稍微愣了愣,与刘启文插科打诨起来。 坐在马车另一侧的贺庆颉默默低下头去,对,听到这些话,他会想起过世的姐姐,想着若是姐姐还在,她与姐夫哦不,与长源阿兄,他们也应该已成亲好几年。 只是姐姐不在了,不在好几年了。 刘启文看出贺庆颉失落,以为贺公子是因变故而如此,脚尖伸出去碰了他的,道:“别老难过,皇恩浩荡,让你活着,你就还是要继续向前看,以后日子还长,莫说长源肯定会成家,你不也是得娶妻生子?想开点。” 贺庆颉半低着头,自嘲一笑:“我这样就不耽误别家好女子了,”又抬头看对面吴子裳,歉道:“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还请不要误会。” “不会,能理解你的心情。”吴子裳与贺庆颉说话,刘启文抱着冰兽看两人,暗暗觉着今日对贺庆颉的认识又改变不少。 ——昔日蛮横小霸王,嘿,这都会将心比心设身处地替人着想了,瞧这能屈能伸的大丈夫能耐,还挺让人佩服,果然啊,世上没有比横遭变故更能让人快速成长的途径。 正说着话,马车在街上被人截停,是三衙联合城外三营设关卡盘查往来,搜寻贺党案中走脱的谋反逆贼。 “下车下车!”禁卫军打扮的侍卫步军小队长用手中刀粗鲁暴躁地敲打车门框,热得满头大汗。 车门开,贺庆颉先下,轮到吴子裳下时,步军小队长瞥见车里有冰兽,心里不平衡地想他们热死热活当差,别个有钱人就能这样痛快地乘车纳凉,加上女孩子家着衣裙,下车动作慢,又在边往头上戴这帷帽,惹恼了小队长。 在吴子裳正要下车时,他拽住她手肘用力往下一甩:“去你妈的,慢吞吞,是不车里藏逆贼了!来呀,发现可疑车辆,给我搜——” 话音没落,其他禁卫步军刚应声要过来,就见他家小队长整个人从马车旁飞跌出去。 妈的,袭军?!附近十来个禁卫步军齐刷刷呛啷拔刀,把这辆马车团团包围,周围百姓轰然散开,生怕遭殃,又喜欢看是非,低低切切议论着把马车围成个圈看热闹。 一脚踹飞轻甲在身的步军小队长后,刘启文跳下马车,横眉怒目环视一圈,问身边人:“阿裳,可伤哪儿了?” 吴子裳险被步军小队长拽甩得以脸呛地,幸而有贺庆颉眼疾手快接住她,此刻应刘启文问,道:“似乎崴了脚。” 彼时摔出去的小队长从地上爬起来,呼左右拿逆贼,冲在最前的步军被刘启文一个大巴掌糊脸上,“啪!”地一巴掌直接打懵,众步军不敢动了,没见过敢对三衙这么横的。 刘启文挽着袖子,赤手空拳的气势足够以一敌十震慑面前步军:“作贱谁呢?都他妈给爷看清楚这是谁家马车!” 不远处的关卡总负责人拨开围观百姓挤过来,一看是刘启文,阴阳怪气道:“呦,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当街殴打禁卫军,原来是前计相府上启文公子!” “前计相”三个字咬得重,无不奚落嘲讽,即便刘欣元只是停官,外头人都在传刘欣元这个贺党拥趸气数已尽,汴都就是这样,你高高在上时,便是谁都来捧你敬你,你掉下云端时,同样谁都能来踩上你几脚,吐你两口痰,得亏这人似乎不认识贺庆颉,不然嘴里一准也没好屁。 想到这里,原本被贺庆颉护在身后的吴子裳不动声色扒拉着贺庆颉胳膊,扒拉着扒拉着把人反扒拉到自己身后,半张开胳膊挡在贺庆颉身前,像老母鸡护崽场面倒过来。 贺庆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重新拎着吴子裳这热心肠小丫头塞回自己身后。 “等等,”总负责人认真打量贺庆颉,道:“我看你有些眼熟,怕不是哪个在逃嫌犯吧?!” 刘启文也不是吃素的,生意场上的悍匪还能被这区区几句话给吓唬着?蔑过来两眼斥责道:“嫌你妈个犯,老子的人若是嫌犯,你爹就是江洋大盗,是倭贼细作!” 负责人注意力被拉回来,冲刘启文呵斥:“嘴巴放干净些,在下也是有点权力在手里,免得刘公子遭罪!” “权力?”刘启文讥讽:“汴都高门贵胄多如牛毛,恕我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认识,敢问阁下哪位?” 关卡负责人自然恼怒,抬手一挥:“此辆马车涉嫌藏匿可疑物,左右,给我搜!” “管!”众步军高声应,刀刃齐刷刷逼近,刘启文刚提拳,人群外响起道马鞭响,众人寻声望去。 高头大马上端坐几位朱紫乌沙,为首的是个面容清瘦的四十来岁男子,马鞭子遥遥点过来,不怒自威:“禁卫何事拔刀?” 朱紫尽公侯,关卡负责人拼命拨开人群挤过来,单膝跪地拜道:“卑职侍卫步军卫长关在道拜问鞠相安!” 马背上的清瘦男子正是鞠引章,他不答对方拜,复道:“答问!” 关在道被相爷官威吓得改单膝跪地为双膝跪地,匍匐着回问道:“军发现可疑车辆,刁民拒盘查,动手打我步军小队长在先,故起冲突,相爷明察!” 马背上,朱色公袍鞠引章扭头看向旁边紫袍者——赵新焕。 赵新焕刚从大内答三法司问出来,遇见奉旨要往某个国公府去搜查的鞠引章,二人顶着日头同行一段路,结果遇见军民当街冲突。 坐在高头大马上自然看得清楚是谁在闹事,赵新焕冲人群中央点手,道:“我儿,向步军差爷如实回答,车上所载为何?” 吴子裳已将帷帽捡回来重新戴上,大庭广众不好扬声答,只好让刘启文代为回答:“禀大相公,车上带算车夫只我主从四人,我与阿妹自大理寺看终审归,行至此为步军盘查,军伤阿妹在先,不反抗他而护阿妹,我回去如何与长源兄弟交代!” “吾知矣。”赵新焕应声,冲鞠引章点头。 鞠引章扬声道:“既军盘查可疑,尔等尽当从之!”说罢又放低声音问跪在马前的步军:“关卫长,马车尽管搜查,倘他们人无可疑,吾便带走了?” 在百姓面前,面子给够你步军,就看你要不要接。 关卡负责人步军卫长关在道已经吓得浑身抖若筛糠,面前二朱紫是全权代理三司省的鞠相与中枢副使目下实权一把手赵新焕,自己真是瞎眼,没看出来刘启文身后那小丫头竟是开平侯府上女眷。 要命了!
61、第六十一章 吴子裳在回家路上无端受到他人如此欺负,任外头人看来,无不觉得觉得赵新焕或者赵睦会再去找那个嚣张跋扈的步军卫长关在道,为吴子裳出口恶气? 想错了,或者说有此想法属于画本子戏折子看多了。 无论那位名唤关在道的步军卫长耽为得罪开平侯府家眷而后怕成甚狗样,亦或说他回去后如何坐卧难安,如何竭尽全力想办法试图弥补过错,赵家都是不会对他那般小人物太过上心。 开平侯府知吴子裳无端受人欺负后,最多是问一嘴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再交代底下人去把事情好好处理下,而后大多数情况便不会再追问后续。 至于开平侯府底下人领下吩咐后会如何与三衙这边交涉,以及三衙准备如何处理关在道,那都是开平侯府下人和三衙之间的事了,开平侯府大小主公并不在意,也不会追问。 赵睦办完差事回城是在整两日后,在衙当差时无人告诉她那日街上发生之事,直待入夜她放衙回府,去给母亲拜安时闻见院里有隐约药味,问了才知是吴子裳在擦药。 给陶夫人拜过安,报备下要去看望吴子裳,赵睦独个来到其蓁院东跨院。 小院里安静无人,屋子门窗洞开,里面烛火摇曳,隔过竹帘依稀可见里面有主仆二人,头对头坐在凉榻上捣鼓什么,小榻几上肉眼可见摆着东西一堆。 至门下,敲门框,“阿裳?” “哎!”吴子裳咻地抬头,第一反应是高兴,应罢才觉着自己有些过于热切,稍顿,吩咐对面杏儿道:“请世子进来。” 片刻,世子进门,杏儿退至旁静立,赵睦坐到方才杏儿坐的地方,捏起榻几上一块黑不溜秋东西看,问:“脚怎么样?” 吴子裳道:“不小心崴了一下,狮猫儿姐姐已给捏过来,不碍事。” 只是脚腕还有些肿,仅此而已。 赵睦垂眸看手捏之物,辨认出是晒干的荔枝壳,道:“审判董黑才那日,你送到后堂的包子,收到了。” “那日启文阿兄让给你送点吃的,我和不听到后头没找见你,就给了高子升转交。”吴子裳应。 赵睦转玩手中干荔枝壳,道:“日前公务有些忙碌,疏忽家中许多,你与翁家的事我听说了,作罢便作罢,你还小,往后咱们慢慢相找就是。” “我想先挣钱,不想先说婆家。”吴子裳正色道:“你现在也及冠了,有这个肯否权力的,是吧?” 赵睦道:“看来母亲说你掉进钱罐子里,不是在讲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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