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明明灭灭,架子上的东西会忽然抖动,虽然小兰有办法让它们安分,但这样的情况还是怪吓人的。 油条开始贪睡,像是要冬眠了一样,每天除了正常吃猫粮扒猫砂之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窝在阿怜的房间角落里,一窝就是一个昼夜。 鸟儿们也不怎么开口叫了,像是被什么吓住了一样,行尸走肉一般在架子上呆立着。 店铺里那股活色生香的气质不在了,楚词甚至能从店铺深处嗅到一丝陈腐的气味。 终于在年关前后,她鼓起勇气问阿怜。 得到的却是阿怜眉飞色舞的答案:“好事啊!早都跟你说了!祂要倒霉了。” 楚词一点开心不起来:“你们不是一个共同体吗?祂倒霉……” 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壮士断腕。”阿怜忽然垂下眼睫,目光沉沉如水,与方才的眉飞色舞判若两人……神。 “我不想这样了。”她抬起头:“从前我可以这样,从前我甚至觉得我永远可以这样,消散了也无所谓,没什么可惜的。” “现在不了。”阿怜嘴角勾起一个有些邪气的笑:“我要过自己的生活,谁都拦不住我。” 楚词心中有了一些很不好的猜想,她尽力压抑住自己声音里的难受,故作平静且无知地问道:“那……要是结果不好呢?” “笑死。”阿怜马上又开始嬉皮笑脸:“我什么时候算不到好与不好的结果?你就等着瞧吧,小子!” “好。”楚词挤出一个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挤出的笑容到底标不标准,会不会被阿怜看穿了。 即将新岁,学校准备着放假。 楚词才惊觉,整整一学期的时间,她几乎都消磨在了季晓萍和阿怜身上,这一学期恍若虚度,她的考试甚至都是临时抱佛脚抱来的勉强及格。
第65章 岚江 “这个文羽真不是东西啊,还是咱们学校的教授呢!”冯欣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鼻孔里塞了两大坨纸团——她感冒三天了。 彭雪婷也跟着谴责:“这两天约稿都有关于这个的,他这下可算是臭出圈了。” 楚词坐在桌前,对着手机发呆。 手机界面正停留在她与阿怜的聊天框上。 上次的消息还是四天前发的了。 前面的消息都是她与阿怜的闲聊,阿怜的情绪好像还不错,与她聊了很多过年的事,说过年还要聚在一起吃饭、若是岚城有雪,还可以一起赏赏梅花之类。 聊天是戛然而止的,楚词还笑嘻嘻地给她发图片,阿怜就没有再回过她一个字,直到今天。 上一次离开古董店时,阿怜还特意嘱咐过她:“最近肯定有点麻烦,我不叫你你可别来啊。” 楚词想一口回绝,却被阿怜用眼神堵住了嘴。 那么多的话噎在喉咙里,哽得她有些喘不上来气。 好半晌,她觉得自己真要缺氧了,阿怜才移开目光。 大团的空气涌入喉咙里,再灌进肺里,楚词狠狠呼吸了几口,眼泪汪汪地说了一句“好”。 但她真的不是这样想的。 她想跟阿怜住在一起,一起睡觉,一起起床,看阿怜捏着水果玩,最后塞进她口中;看阿怜钓鱼,钓那些老熟鱼,每一条身上有多少鳞片都快被阿怜数清楚了的鱼;看阿怜写字画画,好与坏楚词看不懂,只觉得看上去很舒服…… 她知道阿怜很想出门,很想很想。 她偷偷看到阿怜浏览过无数国内外名胜,有些还存了图,在上面描描画画;她看到阿怜的库房里还有些钓竿,那些钓竿有长有短,与她平日在小水塘前用的竹竿全然不可同日而语;她看到阿怜会看时尚资讯,还照着上面的街拍给自己在网上买过衣服…… 她出不去,是因为什么困住了她呢? 是神龛吗? 还是祂? 楚词心中的思虑一浪又一浪,涌得快要决堤。 她觉得自己要忍不住了,考完之后,无论阿怜当初如何要求她,她都想再去看一眼。 “楚词,想什么呢!楚词?”祝晴叫了几声都没叫动,转过头来轻轻戳了一下楚词的肩:“我们商量着年前再去时生古镇玩玩,听说那里做了冬季特色民俗主题文化节,应该很好玩吧?” “啊?”骤然听到时生古镇四个字的楚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连连点头:“好,好,一起去,一起去。” 【阿怜,室友叫我一起来古镇玩,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是我们宿舍都一直集体行动呢。】 楚词躺在床上,跟阿怜打字。 阿怜的头像最近是一张油条的照片,油条瞪着大眼看着她,阿怜却没有回她一个字。 【阿怜,你要是生气我就不来了。】 楚词接着发消息过去。 阿怜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她也试着联系过小兰,小兰没阿怜那样大的网瘾,平时打电话就有接不到的时候,更何况是现在。 【阿怜,你回我一句好不好?你回我一句我就不来了,我就都听你的。】 楚词握着手机,缩进了被窝,无助地掉下了眼泪。 这一刻,她甚至有些痛恨自己人类的身份。 如果她是小兰,或者随便什么能与她更类似一些的存在,是不是她就可以去帮她? 就算帮不上,摇旗呐喊也是可以的,就算不能摇旗呐喊,远远地看一眼也行…… 总好过如今。 蒙着头的被窝里有些缺氧,楚词很快就将自己憋昏睡了过去。 她是被彭雪婷的闹钟吵醒的。 彭雪婷和她今天早上都有一门考试,楚词浑浑噩噩地爬起来,洗了把脸,行尸走肉一样随着彭雪婷一起出门。 “楚词!还没睡醒啊?支棱起来啊!”彭雪婷抓住她的手臂摇晃了两下:“要考试了啊!” “好,好。”楚词揉了两把眼睛,摸了摸包里的笔袋和学生证:“考完这一科是不是就解放了?” “对啊!”彭雪婷点点头:“快快,坚持一下,考完再回去睡。” 楚词摸了摸自己的眼皮——有点肿,难怪彭雪婷觉得她还没睡醒。 这门课是开卷考试,几乎是属于送学分的科目,楚词随便答满了试卷,又发起呆来。 去了时生古镇,她到底要不要进古董店? 要是小兰不让她进,她就不进了。 或者远远看一眼也行。 不行,远远看一眼根本不能够,她都不知道阿怜在里面是什么情况,好不容易去一次,怎么可以只看一眼? 可阿怜说过…… “现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时间,答完题目的同学可以离开了。”负责监考的一位辅导员站在讲台上说道。 楚词恍若未闻,继续打算着她的心事。 辅导员又站在她身边喊了一次,这次才彻底将楚词从思绪中拉回来,她草草交了试卷,收拾了东西回到宿舍。 “糟了糟了!”刚一进门,楚词就听到冯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情发生。 祝晴也探头过去看,顺口问道:“是不是去不成了?” “哇,你还在想着去?要不是我们这里地势高,这里都要被波及到了!命都不一定在,别说玩了!”冯欣叫道。 楚词心中一惊,马上丢下包跑到冯欣座位跟前:“怎么了怎么了?” 冯欣转头看她一眼:“考回来了?看你昨晚大夜熬得,眼睛肿成这样……我有俩冰敷袋,你要吗?” 楚词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你说什么糟了?我们要被波及到什么了?” “哦,这个啊。”冯欣将刚刚关上的网页重新打开,指给楚词看:“岚江发水了,下游的好多地方都淹了,有些地铁都跟着关停了,现在还没什么人员伤亡,但财产损失了不少。” 楚词紧盯着网页半晌,有些茫然的“啊”了一声。 “对啊,刚开始我也觉得奇葩,哪有大冬天发水的?”冯欣自顾自说道:“结果还真是,上游的城市连着下了一个月雨,雨量都不小,水就顺着岚江一路下来,就这样了……” 祝晴也跟着咋舌:“今年还是暖冬,没雪的那种,说不定过段时间岚城也要下雨呢。” 冯欣摇着头:“哪也别去了,咱们学校这里地势还比较高,好好待着吧。” 楚词猛然想到,时生古镇那边的两条河,正好都是岚江的支流…… 气候反常至斯,很难让人觉得这其中没有祂们的参与。 界山神,祂…… 还有阿怜。 是他们的缘故吗? 楚词走到窗边,看着岚城另一头上空笼罩着的黑压压的乌云,默默在心里对阿怜道:“一定要赢啊,我等着见你呢。” 岚江暴涨持续了一周有余,没什么人员伤亡,只有些经济损失。 时生古镇的文化节肯定是开不下去了,只好作罢。 楚家的一些店铺受了点影响——地板被水泡坏了,需要重新装修。 依旧没有阿怜的消息。 岚江水退了之后,冯欣与祝晴回家过年,与家里老死不相往来的彭雪婷找了个寒假的短期工作,管吃管住,也离开了宿舍。 楚词一个人拖着一点行李回了家,情绪十分低迷。 “没考好?”李月华看到闷闷不乐的女儿,伸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没发烧。 “是不太好。”楚词抱着杯子一口又一口喝着水,不太敢跟李月华对视。 “都大学了,考好考不好怎么还有这么重的负担啊。”李月华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假期跟同学出去玩吗?你在岚城那个很要好的朋友呢?之前还老去她们家玩的。” “她……”楚词别开目光:“出去旅游了。” “怪不得闷闷不乐,原来玩伴没了啊!”李月华略微放下了点心:“你想不想去哪里玩?妈妈给你出钱。” “不去了,妈,我就在家过年,陪陪你们挺好的。”楚词努力挤出微笑,想让李月华放下心来。 李月华倒也没继续追问,话题很快就去了别的地方,楚词也找了个借口,回自己房间发呆了。 看着楚词离去的背影,周姨笑着对李月华道:“孩子大了,有心事呢!” 李月华也笑:“但愿是有,这孩子从小听话,一点早恋迹象都没有,今年都二十一了,要是再没有可就说不过去了。” “小词乖呢,什么时候就做什么事,一点都不乱来。”周姨也笑着夸道。 但李月华心中却始终有个猜想。 她几乎想象不到女儿跟男孩子谈恋爱的样子,但是女儿与其他小女生一起玩耍、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样子她却觉得十分和谐。 难道是…… 楚词早就上楼了,李月华就算抬起头也看不到她的背影。 想了半天,李月华到底还是没把她叫出来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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