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怎么来了?” 她往火盆里多加了几块炭。 “没事,睡不着而已。”寒止烤火的动作稍顿,“我是不是打搅你休息了?” “怎么会,我这种夜猫子,现下正是活动的时候。” 莲瓷端来马扎,在寒止身边坐下。 “那就好。” 寒止有些魂不守舍,气氛再次沉冷下来,她不说话,莲瓷也不好多言。 直到右手被烤得微微发烫,寒止才再度开口,“时璎还是很怀疑我。” 莲瓷心下咒骂时璎,面上又故作轻松,“少主别急,我们慢慢来嘛。” “我不知究竟何时才能治好我的左手,如今看来是遥遥无期,你若厌倦了这般遮遮掩掩的生活,就走吧。” 寒止抬起眼,她依旧很平静。 但自小同她一起长大的莲瓷心里明白,寒止越平静,心里就越难受。 “少主,我哪儿都不去。” 莲瓷很笃定。 寒止微微抿唇,欲言又止。 莲瓷在她这份不属于主子、不属于上位者的小心翼翼中看到了她的不安。 “少主,你有你的考量,我也有我的想法。” 她难得这般正经严肃。 “我想要的,从来都是和少主在一起,十年前是,如今也是。只要能和少主呆在一起,做什么都行,少主要赶我走,才是杀我。” 寒止心头微动。 “我……”我怕你有一天也会厌倦我。 寒止没有说出口,她只是垂下眼,点了点头。 莲瓷不知道寒止今夜为何会变成这样,但她有些话不得不问了。 磨镜之好不是稀奇事,退一万步讲,哪怕是天下第一桩,只要寒止愿意,她亦不会阻拦。 可寒止喜欢的,绝不能是时璎。 绝不可以! 近来五年,江湖上有关时璎的流言蜚语就从未断过,莲瓷不是听之则信的人,可桩桩件件,时璎都是最终的受益者。 莲瓷本意再不信,也早就动摇了。 这些时日,她也算与时璎多有接触,这人对待门中的长老、弟子,尚且没有好脸色,何谈赤阴宗呢? 正邪自古就不两立,哪怕对错的界限早就模糊了,可正派就是正派,魔教就是魔教。 势同水火,没法相容。 更何况,时璎这个人生性多疑,又残忍冷酷,绝非值得托付之人。 寒止耷拉着脑袋,莲瓷看着她,满眼都是心疼。 “少主,时璎是不是喜欢女人?” 莲瓷将那日在马车上的所见全都告诉了寒止,包括时璎充满疼惜的眼神。 “她顶多是喜欢我这副皮囊罢了。” 寒止想起了时璎方才的冷脸,心酸酸麻麻地痛了。 “那……少主喜欢她吗?” 莲瓷真的憋不住了。 寒止摇了摇头,像是在赌气。 莲瓷倒是放心了。 还好不喜欢! “我只想治好我的手。”寒止接过莲瓷递来的最后一颗糖。 清甜在唇齿间化开,她涩然一笑。 至于爱,就不奢求了。 寒止仿佛红了眼眶,又好像只是炭盆中的火光在她眼底扑闪。 莲瓷很想抱抱她,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寒止僵在她身前,呆呆笨笨地接过了沉甸甸的关心。 一日就能熟识千招百剑的人,难得如此笨拙。 莲瓷安抚她,只说:“适才进城,我发现东南巷的糖豆铺子还开着,明日我陪少主去逛逛吧。” 寒止能感受到她的好意。 “嗯。” *** 寒止爬上床,背对着时璎躺下。 两人睡一个被窝,中间却隔着一道“天堑”。 她听得出时璎没睡着。 冷风灌进被褥里,寒止默默蜷缩起了身子,片刻,一只手臂将她拉进了熟悉的怀抱里,抵上后背的温暖驱散了冷意。 “寒止。” 时璎有些懊恼,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寒止没挣扎,但也没回应。 她知道自己没有把持住这颗心,否则,时璎冷淡与否,喜爱与否,又怎会这般轻而易举地刺激到她? 时璎今日对她的疏冷,扎扎实实地在她本就破碎的心上划了一刀。 寒止不禁自嘲。 有意踩碎树枝,让时璎怀疑的人是她,如今想让时璎完全放下戒备的人也是她。 一边算计,又一边索求。 世间没有这样的好事,他日反目成仇,也是咎由自取。 寒止想到时璎对自己的好,没再生气,甚至因为隐瞒身份,而心生愧疚。 这一晚,她想了很多,唯独没想过,也不会想到的是—— 时璎早就知晓了她的身份,对她,也是一边算计,一边索求。 自在因果中,谁也别放过谁。 谁也别想好过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第28章缓和 “简直是一群废物!” 寒无恤怒骂。 跪在地上回话的人早已吓得浑身哆嗦,“属下等,刚到南都城外,就被人拦住了去路,时璎她们已经……已经进了蛊门。” 寒无恤狠狠踹了他一脚,“蠢货!” “怎么办?时璎进了门,只怕已经拿到小箜篌了,若是如此,她就不会再去找《百秘籍》了。” 坐在一旁的女人面色不豫,“别急,小箜篌是宝贝,想必尤珀不会轻易交给时璎。” 她喊来了候在暗处的药人。 “让他去吧,就算时璎拿到了小箜篌,我们也可以抢,无论如何,也要逼得她去找《百秘籍》。” 寒无恤眼珠微转,意味深长地扫了药人一眼,“也行。” 女人拍了拍他的脸,“去吧,去杀了尤珀。” *** 时璎夜里睡得不安稳,昏昏沉沉地做了好几个梦。 她梦到寒止走了。 卯时刚过,窗外冬雨淅沥。 时璎被吓醒了,她还未睁眼,便伸手去找寒止。 所幸人还在。 她缓了片刻,梦里的片段依旧挥之不去。 寒止更是一夜未眠。 时璎披衣起身,腰带还未系,便先帮寒止掖起了被子,待她下床时,已经将寒止掖得严严实实了。 一点儿冷风都透不进去。 半露在被外的脸颊没有血色,寒止蜷长的羽睫时不时颤动,时璎盯着她,又想到了昨夜。 寒止的怔愣、失落,甚至是转瞬即逝的委屈,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是自己丢了分寸。 “我知道你醒了,也知道你听得见。” 寒止没出声,不是不想搭理她,只是喉咙涩得很。 时璎也不恼,“昨夜,是我没控制好自己,不该对你甩脸色。” 揉了揉寒止的脑袋,她温声说:“我错了。” 寒止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而后将脸埋进了被褥里。 窗外天光微亮,时璎又道:“我现下要出去办事,待会儿晚些,再找你好生赔罪。” 哪怕时璎今早没有道歉,寒止也早就不生气了。 可同莲瓷走到前院时,她只想晚些就把时璎踹下床! “欸!你瞧,时璎跟尤珀走得很近嘛,这南都蛊门,何时同折松派扯上关系了?” “看样子,交情还不浅,去年有个掌门人金盆洗手,给折松派前前后后送了三次帖子,时璎不还是没赏脸去。” “岂止啊,时璎这三四年,给过几人面子?我听说那尤珀,曾在折松派借修过好一段时日,她同时璎年纪又相仿,只怕是老相识。” 各门各派的人围聚在一起,议论满天飞。 寒止将这一切都尽收耳中,她冷冷地盯着那两个人。 尤珀手里端着香,是在祭师祖。 时璎腰挂长剑,负手侧立,像是在保护她。 真体贴呀! 天不亮就出门办事,原来是去找老相识了啊! 寒止咬了咬牙。 “走,买糖去!”她故意绕到了时璎跟前。 时璎正要打招呼,寒止却仿佛看不见她,径直走远了。 愣了片刻,时璎微微一笑。 上完香的尤珀不明所以,“笑什么?” “没事。” 时璎脑海中全是寒止气鼓鼓的背影。 从前这人总是顺着她,温柔乖巧得很,如今一生气,她反倒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是真的近了一步。 *** 糖豆铺子还开着,五颜六色的糖豆让寒止心里松快了不少,她连装了六袋糖,莲瓷都快抱不住了。 “小姐,太多了……” 寒止一偏头,莲瓷的脸已经被遮住了,油纸袋的缝隙间,露出了两只充满倔强的眼睛。 “其实我头上还能顶一袋。” 莲瓷两腿一分,扎起了马步,“来吧。” “哈哈。”寒止被逗笑了。 莲瓷见她笑,心里也松了口气,她没什么追求,她只希望寒止能平安顺遂,能开怀大笑。 仅此而已。 买过糖,两人在南都城闲逛,白日里,蛊虫都蔫了,入眼满是破败之景。 寒止抱着糖豆边走边吃,莲瓷警惕着四周,忽然空中飘来一阵血腥气。 小巷的尽头,斜躺着几具尸体,他们穿的,都是赤阴宗的衣裳。 莲瓷转刀挡在了寒止跟前。 双耳微动,寒止捻起一颗糖豆朝东南侧的高檐掷去,“下来。” 被打碎的青瓦落了一地。 随即,一个身着劲装的女人就从檐后翻跳而下。 寒止悠悠吃着糖,“匿息的功夫很是了得啊。” 女人扫了眼莲瓷手中的刀,将沾满血的长剑扔到地上,直直跪了下去。 “求少主网开一面,饶南都蛊门门主一命吧,属下愿以命抵命。” 莲瓷大惊,当即质问:“你怎识得少主?” 女人反手擦掉从唇角溢出的血。 “少主曾向我三堂要过一把刀,说是要赠予自己情同小妹的心腹。”她捂着腰间的伤口,“我不会认错自己锻打的刀,莲瓷姑娘自也不会认旁人为主。” 莲瓷手中的刀的确为寒止所赠,她只知这刀是宝贝,却不知这刀竟是出自三堂主之手。 锻刀,她若称第二,当今武林便也无人当得起第一。 “姹芜。”寒止微微一笑,“终于见面了。” 三堂不在摘月峰,远在九凼山,姹芜是十六堂中从未挑战过寒止的堂主,两人只偶有书文往来,连一面都不曾见过。 莲瓷得了寒止的眼色,欲要将人扶起来,怎料姹芜不肯起。 “求求少主放过她吧,南都蛊门从未与赤阴宗为敌啊。” 寒止示意莲瓷将人拽起来,而后又说:“我何时要杀尤珀了?” 姹芜抬手指着小巷尽头的尸体,“这些,不是跟着少主一起来的人吗?他们都是来杀小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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