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这个时候,妈妈才会安安静静、专心致志地看,没有狂躁,没有辱骂,更没有推搡打骂,只是被麻将吸引着注意力。 每一天都被吵得头疼,对麻将炙热的氛围里,只有她格格不入。 想拉妈妈回家的时候,总是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有时候走到一半,妈妈便会挣脱她,又跑进了麻将馆里。 再想拉她回去的时候,有个肚子很大的老男人说:“你这孩子,真不懂事,你妈想耍就让她耍会儿,天天就是让看一会儿,又拉回去了。” “就是了,打个麻将有啥,玩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现在哪有不打麻将的人?” 三三两两的声音传进了耳朵,环境太过嘈杂,章如晨没分辨出来是谁发出的声音。 竟是都在指责她不懂事。
困惑弥漫上章如晨的心间,她做的难道错了吗? “你松开我胳膊,我想玩,我不想回家。”任翠美尝试把胳膊从章如晨的手里拉出来,却没成功。 “你又不会玩麻将,你留在这干什么?” “我不会玩,我还不能学了?” “那你有钱吗?输了怎么办?你一个新手能玩过人家?” “输了就你给我掏,我能输多少钱,花你一点钱,真是难死了,以后我老了,还指望你养老呢?你能指望个屁!”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们状况你又不是不清楚?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为什么要去打麻将赌博啊?输光了我们怎么吃饭?” “我不讲道理,大伙听听,我那孝顺的闺女说我不讲道理。没钱就饿着!”
“小姑娘,你不能说话这么难听,我们就是打打麻将,我们跟赌博没关系,我们一局才五毛、一块,一局顶多输十来块,哪个赌博就输十来块的?” “刘哥说得对,我们就是娱乐一下,大家一起开心开心,根本够不上什么赌不赌博。” 任翠美彻底甩开了章如晨的手,走到一个空位置坐下,“人家说得对,你妈我也只是太苦闷了,所以才想玩一下快乐一点。” 章如晨站在那里,脚下仿佛有钉子在扎,嘴微微动了动,只好说:“我回家做饭了,你一会儿记得回来吃饭。” 便转身就想走出这片让她觉得沉闷、无聊的地方,却被叫住。 “回来,给我点钱。” 章如晨无语,默默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给了妈妈。 “玩一会儿就回家,要是我还得下来逮你,你以后就别想玩了。”
任翠美边学着玩,边记着章如晨说的话,打了几把下来,反倒赢了十多块钱,心里高兴的很。 急急忙忙跑回了家,正巧章如晨做好了饭。 章如晨心里的担心减少了一些,她真的很怕妈妈在玩麻将玩上瘾,幸好听话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玩一下真的没什么,怕的是上瘾,更怕会越玩越大,最后输得一塌糊涂收不了场。 如果往后可以像今天这样,大概偶尔玩玩倒也不是个坏事吧。
饭后,任翠美趁着章如晨洗碗的时候,偷偷摸摸从她的包里把所有的现金都取了出来。 时不时朝章如晨望一眼,看到她还没洗完,又拿起了她的手机,却发现解不开密码,一阵鼓捣,反倒让手机关机了。 任翠美很生气,直接把手机泄气似的丢到了地上。 听到声响,章如晨走了出来,看着妈妈手里抓的钱,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包,地上躺着的无辜手机。 连忙走过去,拿起手机查看,前后一个屏幕一个后盖都碎了,可见摔得多狠。 “你摔我手机干什么?”章如晨也很生气,自己一天天当牛做马、任劳任怨、挨打挨骂就算了,连个手机都要跟着她倒霉,她们哪得罪人了? “我想摔就摔,设个密码防谁呢?给我解开!”任翠美理直气壮,“别说摔个破手机,我想打你的时候,我想打就打!”
“你要做什么?你翻我包干什么?”章如晨也翻起了包,看到妈妈手里攥着钱的时候,就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现在包里一分都没有,连个钢镚都没剩下,证明了自己的猜想,更加生气。 “我钱呢?你手里是不是我的钱?把钱还给我!”章如晨伸手就要去抢妈妈手里捏着的钱。 任翠美一把推开了章如晨的手,顺手扇了她一个巴掌。 “你同性恋这个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别又没事干找事,你的钱就是我的,我用点咋了?” “我没事干找事?你要拿着钱去打麻将是不是?你要去赌博是不是?刚刚给你的,一会儿就没了?你现在又要去输钱是不是?” “我输钱?我刚才还赢了十多块呢,我就是去娱乐一会儿怎么了?不行吗?我一天天就要被你栓在这个破房子里吗?我连个太阳都见不着!我都快被你憋疯了!”
“我栓你是因为什么?你以为我我没事干吃饱了撑的?你以为我不累啊?你看看我的手,我勒成了什么样?说得好像我是在害你一样,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任翠美抬手便是一巴掌挥到了章如晨的脸上,“小畜生,老娘当时就不该生你,连你也厉害得不行,想骑到我头上拉屎拉尿!”
“你以为我活着很开心?我现在最不想的就是被生下来!我他爹的为什么这么倒霉!为什么要生在这个破家!没钱又没爱!我只有永远都吃不完的苦!” “你以为我愿意吗?我明明已经在努力往好的方向进步了,都是因为这个破家!我每次走,每次被绊!我招谁惹谁了!” “就你有血,就你有肉,就你知道苦闷吗?我不苦闷吗?我不可怜吗?大学学费自己攒、生活费自己攒!” “我都那么苦了,我一个八年临床的学生还要打两份工,时不时还得去再做临时兼职!我不惨吗?可你呢,你跟我要钱做什么了?” “这段时间也是,你只顾着你自己,把姥姥推倒摔骨折,无休止地折磨我。我每天连睡四个小时都成了奢望,我还有永远都做不完的家务,收拾不完的烂摊子。” “你哪怕跟我说,拿钱去买一些补品看姥姥,我都不会生气,可你呢,你是去拿钱干什么?” “一劝你离婚,就是我不盼着你好,我想害你。到底是谁害你啊?是我吗?章生福对那么对你了,你现在偶尔提到他,都还是说他好?他好在哪?好在居然没打死你吗?” “你到底分不分得清好赖?怎么你儿子一劝就离婚,我劝就要挨骂?我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了?合着同样的话,不一样的人说出来,就是不一样的?他是盼着你好,我就是害你啊?” “还有说我同性恋恶心这件事,哪里恶心?我就是喜欢她。爱凭什么要分性别啊?一男一女在一起就好吗?没有出轨,没有家暴,没有闝娼,没有离婚,只有和谐美满吗?” “你是女人,章生福是男人,你们俩现在不是也水火不容吗?好在哪了?你告诉我啊?” “你考虑过我吗?在你的心里,有发自真心地同情过我吗?你爱我吗?我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是没血没肉没情感的机器吗?” “你们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你自己的钱为什么不用?我是个活该被吸血的冤大头吗?” “其他的我都不想再提了,我和你说我被老师欺负,你骂我的那句活该,我到现在都还记着。” “我真的,很失望。” “对你。”
章如晨亦是歇斯底里,长时间来积攒的委屈,说出来如决堤的大坝,来得凶狠。 任翠美根本不知道她有这么多委屈,一时愣在了原地,整个人都好像不敢置信,身形一下子颓了很多。 哑口无言,她连回复什么都不知道。 “你给我滚。”任翠美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章如晨没听清,只是站在那里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她。 “滚!”任翠美突然嘶吼,吼叫才给了她一些力气,“滚啊!” “滚就滚。” 章如晨拿起手机和包,便去抢任翠美手里的钱,撕扯之下,有几张钱直接成了牺牲品,变成了碎片。 没抢出所有的钱,章如晨便拿着抢到的碎片走了,宁愿丢到垃圾桶,都不想让任翠美有粘起来再去赌博的可能。 ---- 我已经默默将体量从40W默默改到了50w
第127章 127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路灯把章如晨的身影拉得好长。 云昌的夜生活很少,比不了江宁,这个点已经没什么人了。 如果在江宁就好了,这个点一定会很热闹,可以把她的孤寂藏在人群中,掩盖得很好,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现在她就像一个孤魂野鬼,披头散发地走在街上,脸上的巴掌印还清晰可见,只怕尽管有影子,人家都会把她误认为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想着想着,便自嘲地笑了笑。 可能自己真的不是被爱的那个吧。 世界上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本身就是个谬论。反倒是孩子,生下来就会依赖地爱着妈妈,可能还有爸爸。 不爱她们的小孩,是从来没在她们身上感受过爱的小孩。
章如晨却又觉得迷茫,似乎说妈妈完全不爱她,也说不通。 有些时候还是可以感受到一些的,只不过不然她对弟弟的爱强烈。 可能还是爱着的吧,只不过从来都不是偏爱。 她得到的爱只是泛泛之爱。 似乎比不爱还悲惨,不爱还可以选择漠视、选择去恨。 而她却漠视不了、恨不了,甚至想要继续去回报得到的那为数不多的爱。 擦了一把眼泪,可擦不干净,擦完又有水珠顺着脸颊而下。 “没出息,怎么这么没出息啊,哭什么啊?有什么好哭的?”坐在马路牙子上,手不停地擦拭着。 “怎么老是擦不完啊,章如晨,你是个二十一岁的大人了,不能哭了呀。” “真的不能哭了呀。”
章如晨把头深深埋进膝盖中,反正也擦不完,干脆把眼泪流干好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电话声却响起,掏出手机,是瞿妍卓打过来的视频。 胡乱的把眼泪擦干,粗糙的手划得眼睛和脸颊都有些疼,嘴角往两边扯了扯,模拟微笑,装作无事发生,接起了视频。 “姐姐,今天上班累吗?”开心的问候,似乎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开心。 “你脸怎么了?眼睛怎么也红红的?”瞿妍卓一眼就看到了,眉头一瞬间便皱了起来。 她还在办公室工作,只不过太想章如晨了,所以想看她一会儿,哪怕不说话,能看到她也是幸福的,可以扫去一天的劳累。 却看到更揪心的一幕,这么好的人,怎么又被伤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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