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涞才不信,这种眼神根本就不像是女人在正常情况下会出现的。
“还是先去吃饭吧,正好我的办法也和餐厅有点关系。” 她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舌尖还有些隐隐作痛,才实现氧气自由的胸腔,也在拼命地拒绝随时可能重复的生死时刻。
先逃开这里,大概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等元今羽同意,便扭开了门锁。
这里是一刻都待不得了,不知是不是刚才的缺氧所致,所有的思绪揉在一起,还势必要向她讨问出一个答案——以后该要如何面对元今羽。
她无数次地想要逃,可却在走进餐厅时,还是决定先将这个想法搁置。
无论如何,她要先帮元今羽跃过这次的难题。
看她拿着一包泡面出来,元今羽掷来无声的疑问。
“张阿姨上次看你那这种东西回来,还以为你喜欢吃,所以买了一大包回来。”
姜涞的语调很是平常,可元今羽却从其中窥到一丝对她的嗔怪。 她眯眯眼,不再想反驳,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声音能产生痛苦,同样也能解压,你听。”
姜涞把方便面的料包拿出来,隔着包装袋用力捏在面饼上。
如她所说,不算清脆的断裂声令人浑身一轻。
尤其对于从未尝试过压碎面饼的元今羽,更是忽觉耳目一新。
“我把这个声音录下来,再根据你的节奏点做好定位,在你弹奏前半段的时候都没有声音,快要弹到那里时,这种声音才会响起。” 她说罢,又在女人耳边捏碎了一块。
“好是好,但为什么偏偏是它?”
元今羽上网的时间不多,但也知道能用来解压的声音不会仅此一种。 尽管知道大概率会是巧合,她也还是想碰碰运气。
“因为我想让你想起我。”
明明有成百上千种理由可以做解,可姜涞却还是在开口前坦诚了她的目的。
我想让你想起我,哪怕我们不会有开始,更没有后续。
但她还是想女人在每一次弹到那首曲子时,都会记得,她曾真的在那个午后动心过。 ----
第二十章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瞒过他们?” 回忆与姜涞想出的办法混合在一起,铺展在元今羽眼前。
“对,我们先一步把他们想看的那些事都做完。”姜涞点点头肯定道。
从听到元今羽告诉她,姜赋又要重新翻出当年姜铎威的事情再调查时,她便知道,只有抢先一步才能不再那么被动。
否则任何诬陷都可能会被凭空捏造。
七年前的那些艰难已经向她们说明了,一味地逃避只会让那些人愈加得寸进尺。
现在的她,不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迟疑难行,没有理由再逃开了。
“我只是怕会影响你。”
静默几秒后,姜涞听到了那句她当年也同样说过的话。
“这一次来之前我犹豫过很久,但医生和我说,我的伤不能再这样高强度地弹下去了,在离开舞台之前,我想先给你,给我,给我们一个应有的结局。”
山顶夜风的凉度不似这个时节应有的,令姜涞恍然,她们两人时隔多年,竟又站在了彼此人生交叠的重要路口处。
看似永远不会相交的轨道,却总是在对方关键的人生节点上相遇。
“你相信平行时空吗?”
她忽的一问,令元今羽顿了半刻才回道:“以前不信,但从你那晚离开后,偶尔会去想。”
她很坦诚,一贯的理性至上。
姜涞对此深信不疑,像元今羽这样的人,能够破戒的次数少之又少,‘偶尔’已是例外。
她不认为当年她们的感情仅有冲动,否则也不再会有如今坐在一起的机会。
但有一点却是彼此都会默认的——她们从来都能冷静地面对这段感情。
过去常会像一根短短的木刺,它甚至不会扎进血肉,就夹在指尖的皮层中间,凡是被碰到,就会产生刺痛感。
但却又因它不会对生命产生威胁,总会被习惯成寻常。
姜涞并没有埋怨元今羽没有空出大半时间去想她,反而为当年自己想出的那个‘条件反射’而高兴。
这几年她听过不少元今羽的演出音频,很多曾经存在的问题,都已有了改变的痕迹。
她当然不会把女人拼命的付出全归功于自己,但每当发现对方演奏时能更放得开,她总是会心一笑。
这好像是一种无需去向本人确认的默契。
无论如何,她都相信元今羽会在弹琴时记得她。
“你呢,相信吗?” 元今羽没去计较她总是挑了开头就不再接话,又问道。
“相信,从第一次听到就相信,所以如果真的存在,她们一定不会像我们有这么多担忧。”
她侧身把酸奶放进攥着的元今羽手中:“我不怕被影响,就像你当年,不也不怕吗?”
风卷走多半泥泞间的潮气,包括姜涞眼角的泪痕。
元今羽望着那双眼睛扬扬嘴角,吸了一口酸奶。
她终于又看到了清澄的眸子,这次不是在梦里。
很多事情她没有讲明,“偶尔”其实是指每一次不论有没有演出,她都会在琴房弹完那两首曲目后。
同样,姜涞也不曾点明,她第一次听到平行世界这个词,是在小城某个初夏的放学途中。
公交车前排座位上,有两名同校的女生正在讨论这事,嬉笑声被开了半扇的车窗推到她耳畔,一抬眼,报刊亭刚换上了元今羽做封面的新一期杂志。
——
山下的雨在天蒙蒙亮时划上了休止符,车上睡得七歪八斜的人们,一听到这个好消息,立即恢复了精神。
只是愉快的气氛仅持续到半山腰,就被一个消息冲散了。
“你们快看!这是谁传出去的消息!” 她的声音本不大,但大巴车并不算大,不一会儿,窃窃私语就流到了导演她们这里。
“怎么会这样呢!咱们组的人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媒体那边我也托人打点过了,还有谁会在背后做这种事...” 徐导想了许久还是觉得这背后有蹊跷,网上铺天盖地的那套话术,明显就是有知情人在故意为之。
爆料元今羽拍戏不奇怪,她们已经到古城将近一周了,哪怕旅人再少,也还是会有年轻人途经。
问题在于,现在网上竟有不少有关电影剧情的细节。 这些事除了剧组的人,恐怕不会再有外人知道。
她正怀疑是剧组里出了泄密者,随着手机一震,旋即安抚道:“大家先别急,今晚我们换一家民宿住,剩下的事情会有公关处理的。”
车上人们的座位与来时相仿,姜涞待身后的喧嚷声渐止,才趁某个不算特别的时间侧身。
过道那边的女人,像是在车里车外的所有声波中,寻到了最合适听觉所热爱的那一种波段,也转过来,接住了她自有用意的目光。
上山时,姜涞无数次祈愿这趟行程会顺利一些,最好不用多久便又能回到古城。
可现在,她却希望车速能再慢些,也许把时间无限拖长,就能避开那些未知的风雨。
但在最后一个转弯时,她又忽然变了想法。
曾经的阻碍,不应再留给未来了。
稍晚时,整个剧组除了元今羽,都搬进了离她所住地不远的民宿。
为了不被媒体袭扰,元今羽不便再和整个组住在一起。徐导本想将她安排到其他的地方去住,但离得太远,不方便她们讨论剧情,太近的话,又怕被媒体影响。
权衡利弊后,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把元今羽安排到姜涞所在的民宿。
有了这两天的观察,她大胆分析,这俩人现在的矛盾应该不至于再会上升到动手了。
有什么该吵的架,也应该在山上那晚解决了。
那天全车人在车外待到午夜,她半梦半醒间,忍着困意清点完人数,发现元今羽和姜涞还没回来,瞬间清醒过来。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那两人中间隔得很远,朝她这边走来。
两人好像还在说什么,但离得太远,她只能大概听出不像是在吵架,最起码不像是前几天的那种争锋相对。
最关键的是,她记得她们走之前,明明是元今羽拿着那包酸奶,回来时,却又到了姜涞手里。
她看了眼手机算了算,这两人最少也远离大家吵了两三个小时,只要她们不会再动刀子,安排在同一间民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风险。
果然被她赌对了。
尽管听到她这个提议时,两人都有些不情不愿的冷漠,但还好,总归是没人拒绝。
回到房间后,姜涞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等目送导演她们走远,才走到门边。
在听到对面的门被打开时,默数了三声。
门被轻轻拉开,几乎听不出什么响声。
可急切的风却出卖了她的心思,把女人卷到了门板这侧。
女人的腕子灵动柔软,被她轻轻一握,就滑进了掌心。
进到了屋内,好像一切都该慢下来了,但直到把人带到两扇窗子之间的墙边,姜涞才缓了节奏。
“你来的那天,我给姚樱发消息说,还想上你的床。”
女人抵靠在墙边,身旁的窗帘被吹起来一些,借机溜进来的风把姜涞散下的发尾吹到一边。
她把她扯进怀里,灵巧的指尖戏绕着发丝。
“姜老师,怎么变得言而无信了?”
她的声音像每一个落在高音区的跳音,轻快悦耳。
被姜涞听去了,心也跟着起跃。
“但我撤回了。”
女人的手指停顿了半刻,又绕上了新的一缕。 她也不说话,就这样等后续的理由。
两人已经离得很近。
下过几场雨后,风和山顶一样凉兮兮的,试图钻过她们之间,却被渐热的鼻息拦了回去。
遂绕路刮过二人的后颈,得逞地把两人推得更近,为它的往来腾余出更大的空间。
“因为我说错了,是我想让你上我的床。”
姜涞刻意把‘我的’咬得重些,激起了两人眼底的潮意。
这句话落在房间里,又有些朦胧的熟悉,好似七年前的那天,她们也像这样,瞒着所有人躲在卧室里,靠在一起,等欲来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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