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湛兮扑哧笑了。 郁清棠瓷白的脸在黑暗里红了。 ——她要求关灯,所以程湛兮中途将房间的灯关了,连窗帘也闭得紧紧的,一丝月光也透不进来。 程湛兮摸了摸她微烫的脸颊,因为察觉女人真实的情绪,她咽回了喉咙里的笑声,低柔道:“是我的问题,你不用勉强自己。” 郁清棠耳根通红,忍住了将脸埋进枕头的冲动。 程湛兮薄唇挨着她的耳朵,温柔地道:“相信我。” 郁清棠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得到她幽微的吐息,近在咫尺的温暖。在二十七年的人生中,她第一次感受到安定和发自内心的怜惜,竟然是在一个陌生人怀里。 郁清棠安静了许久,方低低地嗯了声。 程湛兮牵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按在她的头顶上。 郁清棠方才在她面前暴露过,没再刻意掩饰,显得有点慌张。 程湛兮在亲吻的间隙中不住地安抚她:“乖……” 还断断续续地说着情话,喊她宝贝儿,亲爱的,郁清棠脑子开始乱糟糟的,什么都思考不了,根本无暇去反驳。 …… 最后的时刻到来,郁清棠双颊带粉,眸底染着迷离的水光,眼尾的泪痣也如同一颗茶色的露珠,轻轻地颤动着。 程湛兮抱着她,本来想吻她,在即将碰到她唇瓣时顿住,偏离几分,落到了女人柔滑的脸颊。 郁清棠平复了一会儿,从程湛兮怀里挣脱出来,躺在了床的另一侧,用背对着她。 房间里的窗帘方才用遥控器打开了外面一层,月光从白色纱帘透进来,程湛兮看着她的背影,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收了回来。 “你要洗澡吗?”她在女人背后问道。 “你先。”郁清棠的嗓子透着微微的哑。 程湛兮便起身去洗澡了,进浴室前把丢在窗外的睡袍捞过来,叠好放在了郁清棠枕边。 郁清棠听见水声响起,方慢慢转过身来,借月光看到叠得整齐的睡袍,指尖落在上面,朝透出光亮的浴室看了一眼,咬了咬唇,眸色深晦。 程湛兮洗完澡回来很久,郁清棠也没有去洗澡的动静。 程湛兮询问她是否需要再来一次,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抵挡不住困意,合上了眼睛。 “其实体检报告不能看出来有没有那种病。”程湛兮闭着眼睛,淡声说,“如无必要,还是不要和陌生人随便发生关系。” “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求,可以联系我,我把电话号码留在了床头柜上。” 郁清棠按着睡袍的领口,在心里回答她:不会的,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程湛兮等了会儿,没等到她的回应,脸朝向她的背影,眸光柔软,说:“晚安。” “晚安。”郁清棠终于回她,声音淡漠。 程湛兮闭着眼笑了笑。 她想,她大概不会相信,自己是真的喜欢她。 什么时候睡着的程湛兮不记得了,翌日早上醒过来,枕边已经没有了郁清棠的踪影,床头柜上写着电话号码的便签和昨夜她放上去的时候一样,丝毫未动。 程湛兮在进盥洗室梳洗时抱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比如说镜子上留下口红写的联系电话之类的。 没有,洗手台的镜面干干净净的,就像那个走得干干净净毫不拖泥带水的人。 程湛兮揉了揉自己的面颊,叹了口气。 *** 酒店一楼前台。 专用电梯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纯白丝质衬衫,黑色高腰阔腿裤的年轻女人,身量高挑,至少在170以上。 她鼻梁上架了一副复古金丝边链条眼镜,嘴角噙着温柔浅笑,本来端庄清正的模样顷刻间多了一丝斯文败类的气息。前台脸颊莫名发烫,不自觉地垂了一下眼帘,低头看电脑。 她低垂的视线里多了衬衫的白色。 走近了前台才发现,面前这个女人应该不止170,可能有173、174。 她好高,而且漂亮得出类拔萃。 “你好,退房。”程湛兮把房卡放在前台桌面,用食指和中指压着推过去,彬彬有礼地说。 前台接过房卡办理退房手续。 程湛兮单手搭在台面,用不经意的口吻道:“昨天和我一起的是我朋友,麻烦帮我们开张发票,发票抬头用我朋友的名字。”她说,“我叫程湛兮。” 依法纳税,人人有责。 前台微怔,还是按照客人的请求,对着电脑里登记的入住信息确认道:“您的朋友,郁清棠是吗?” “是的。”程湛兮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前台重新低头办理。 程湛兮唇角微勾。 棠清? 她就知道对方给她的是假名字。 不知道真名是哪几个字。 发票很快开好了,前台从打印机取出来,双手递上:“您需要的发票。” “多谢。” 程湛兮走到酒店外面,在阳光下展开了那张发票,看向抬头。 程湛兮唇边浮起一抹极明媚的笑,牙关轻叩,吐字清晰地轻轻落下三个字—— 郁、清、棠。 作者有话要说: 媳妇儿的真名get 程湛兮:观看本文直播的老铁给我双击一波666,火箭炮跑车游艇直升机都可以来一套嘿
第5章 郁清棠没有在宾馆留宿,听见身后的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她再等了会儿,才转过身,借着月光确认程湛兮已经睡着了,方轻手轻脚地起来,换上几个小时前丢在沙发上的衣服,没有发出声音,悄悄离开,带上了宾馆房间的门。 从专用电梯下楼,凌晨四点的酒店前台神情微讶,保持着友好的标准商务微笑:“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郁清棠摇摇头,从大门离开了。 酒店前台望着她的背影,歪了歪头,没有把这件事留在记忆里。 奇奇怪怪的客人多得是,半夜离开的并不罕见。 凌晨的出租车不好打,好在这里是市中心,郁清棠上网约车软件打了辆的士,司机是最常见的中年男性,气质普通,相貌平平,郁清棠坐在后座,神经崩得紧紧的,脑子里不间断地上演着社会新闻里报道过的案件。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晚回家。 她有点后悔,应该在酒店待到天亮再出来。 黑夜静谧深沉,街上车辆稀少,幽暗仿佛张开口的巨兽,蛰伏着,潜藏着。再次路过零度酒吧门口那条街,又过了十分钟的车程,出租车停在某高档小区门口。郁清棠下了车,看到近在咫尺的亮着灯的门卫岗,提心吊胆了一路的心脏终于暂时放松下来。 “可以的话麻烦给个五星好评。”从降下的前车窗里飘出中年司机憨厚的声音。 郁清棠在远远的地方看进车窗,点了点头。 出租车重新驶入夜色,被黑暗吞噬。 郁清棠刷开小区门禁,在通明的路灯下快步走向住的那栋,孤身乘坐电梯上楼。 直到进了家门,打开客厅的灯,室内亮如白昼,她才按部就班地在玄关换了鞋,给自己倒水喝,一个人去浴室洗澡。 昨夜的那个女人十分温柔,几乎没有弄疼她,也体贴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某处传来的异样感觉让她在水声中回想起某些零碎的片段。 …… 郁清棠换了睡衣,从浴室出来,再次去外面倒水,看到挂在客厅墙壁的一幅油画——《暴风雪》。 落款是程默。 程默是一个近年来声名鹊起的画家,极为擅长油画,也会木炭画和水彩,先在国外出名,尔后名声传回了国内。郁清棠对这个画家了解不多,寥寥几语是以前和她一块去看画展的同学告诉她的。她只喜欢程默的画,不在乎画家本人怎么样。 《暴风雪》是程默去年创作的作品,画的是海上呼啸的暴风雪里,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条渔船在卷起的风浪里航行,桅杆吹得歪斜,将断未断,高高置于风浪尖上,命悬一线,不知道下一秒会被海浪拍成碎片,还是会再次幸运地逃过一劫,终得见太阳。 色彩深沉内敛,运用到登峰造极,整个画面极富张力,每个站在画前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神魂动荡,仿佛也被卷入这场不知生死的暴风雪。 郁清棠捧着水杯,仰头看了许久,自嘲地笑了笑,离开了客厅。 逃不过去的,风雪永不会停止。 这幅画郁清棠花了三百万的高价在京城拍下来,她虽不至于手头拮据,但三百万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往常她不会这么冲动。但当时她恰好得知自己被卫家订婚的消息,又巧合地看到了这幅画,怀着一腔难以名状的情感拍下了《暴风雪》。 大抵是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唯有艺术能够让人真正的感同身受。 郁清棠学校有点事没处理完,隔天搭乘航班回了趟京城,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手机铃声响了。 郁清棠走到阴凉处,接起来,清清冷冷道:“二伯。” 电话那头的声音卫二伯乐呵呵的,道:“清棠,回家一趟吗?老爷子盼着你呢。” 郁清棠努力没有让自己的嘴角勾勒出讥嘲的弧度,她垂下眼睑,异常平静地回道:“好。” 卫二伯:“正好商量一下你的婚事。” 郁清棠:“但凭二伯做主。” 卫二伯假惺惺说了句:“那怎么行,总要你自己同意的嘛。” 郁清棠看了眼头顶的太阳,亮得快没有边缘了,午后两点,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 现在去卫家,可以不用吃晚饭。 “我现在就过去了。”郁清棠下了阶梯,走进烈日里。 绿草如茵,闹中取静的市中心,一座偌大的别墅拔地而起,正是卫家的主宅。 卫家老爷子掌权,老爷子年逾八十,依旧精神矍铄。共育有四房儿子,郁清棠的父亲是三房,其余几房开枝散叶,热闹得不行,唯有三房人丁单薄,郁清棠母亲难产早早去世,只有三子卫庭玉和郁清棠两个人。 郁清棠前面还有大房和二房的六个堂兄弟姐妹,在孙子辈里排行第七。 她许久不来卫家,门卫不认得她,将她拦下,让她登记名字,并打电话询问卫宅的管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狐疑地看了郁清棠两眼,放她通行。 卫家的佣人在别墅院门前扫地,郁清棠握着挎包背带的手指紧了紧,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佣人抬起头,反应了几秒,重新弯腰扫她面前的地面,懒洋洋地招呼:“七小姐。” 扫把的灰尘扬起,落在郁清棠干净雪白的鞋面上。 郁清棠避开扫帚,走到一边,低低应了声嗯,绕路往院门里走去。 身后响起汽车的引擎声,一辆纯黑的迈巴赫停在别墅门口,郁清棠没有回头,脚步都未停一下。 佣人恭敬讨好的声音传进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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