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我困……” 阮棠的身上有深深浅浅十余道伤口,把衣服都砍烂了,红红白白的血肉外翻着。血水汇合了汗水流进伤口里,看着就觉得疼。 柳明玉的心都疼死了。小狗为了她付出这么多,而她自己呢? 她一再地牺牲自己,自以为很高尚,以为能舍一己之身保全所有人。但其实小狗才不要她的什么牺牲,小狗最大的愿望就是主人能够永远陪在她身边。 也只有她努力陪在小狗身边,才能算是一个负责的主人。 从前的她是太懦弱了,把自我牺牲和高尚当做逃避的借口,从不愿意真正地站出来,去想一想应当如何与小狗一起去面对。 柳明玉把膝头给阮棠枕着,笑道: “小狗乖,困了就睡吧。” “唔……睡睡……主人不许走……” 阮棠在梦中无意识地念叨着。 柳明玉自责极了。是她给小狗留下的印象太差了,老是在小狗睡觉的时候偷偷把小狗丢下,才让小狗这样没有安全感。 放心吧小狗,这次我绝对不会了。 柳明玉下定决心,不再做从前那样不负责的主人。 她找了块石头,用力把手臂上的绳子磨烂,肌肤都被绳子给剐红了,才勉强挣脱了绳索。 其实柳明玉自己也被连续折腾了好几天。她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水是喝了一点,饭却没怎么吃。 但她想她现在必须有力气。她是主人,她的小狗刚刚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她理应为自己和小狗找到一条出路。 “来,小狗,”柳明玉扶起阮棠,让小狗把脑袋搭在自己肩上,“我们走。” 这里是京郊的一处桥洞下面,方才为了甩开追兵,阮棠背着柳明玉从桥上跳了下来。柳明玉知道这是哪座桥,自然也就知道该往哪里走。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摄政王,追杀过那么多人。这些人习惯躲在什么地方,她太了解了。 只是没想到,今日她也想曾经自己的那些猎物一样,循着他们的足迹躲藏。 沿着小路一路向西走,就从河道里走了出来。这里是一片树林,很适合藏身。 天气热,小狗身上的伤口又深。虽然出发前柳明玉给她简单地包扎过了,但还是避免不了发炎。伤口化脓还是小事,只是伤口发炎,人也多半要发烧。 柳明玉摸了摸阮棠的额头,果然很烫。 这么烧下去可不行。柳明玉只好把阮棠藏在隐蔽处,握着她的手,小声温柔道: “小狗,你在这里乖乖地睡觉,主人去弄些药材,很快就回来找你。” 即使失去了意识,阮棠还是习惯性地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柳明玉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忍心掰开小狗的手,转身离去。 还没走出树林,就看见一伙帕夏部的商人在这歇脚。 好巧不巧,偏偏就是贩卖药材的商人。 外来的商人通常都走官道,怎么会走到这里来?柳明玉心里存疑,但阮棠的情况让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忙过去问道: “你们有没有金银花、连翘和蒲公英?其他退热的药材也可以!” 这几个帕夏人警惕地看着她,问道: “你是谁?” 柳明玉刚被人从刑场上救下来,披头散发,身上还穿着脏兮兮的白色囚服,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的人,他们警惕也是正常。 她努力解释道: “我、我们被人打劫了,身上的钱都被抢走了,还有一个人受伤。她身上的伤发炎了,需要退烧消炎。” 这伙人显然对她说得半信半疑,不过见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坤泽,还是说道: “我们去找找你说的那个伤员。” 柳明玉赶紧要给他们引路,不料却被人抓住了肩膀。 商人中的老大沉声说道: “你留在这里,我们去找。万一你是在骗我们呢?” 柳明玉只好给他们指了路,然后在其余商人的看守下等在这里。 片刻,就看见他们把阮棠背了回来。 “对,就是她!” 柳明玉急忙迎上去,不料他们的老大却野兽似的盯着她: “你穿得像个囚犯一样,她身上还带着刀,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被人打劫却不去报官?” 阮棠的情况撑不了太久,柳明玉索性急了: “我们肯定不会害你们的!求求你们救救她吧,求你们了……” 见她如此焦急,老大和其他商人们商量了一下: “要不先把这伤员救活再说。” 其他人也点点头: “好,若是首领在,她也会让咱们先救人的。” “救她可以,但是有条件,”老大瞪着柳明玉说道,“在我们弄清楚什么情况之前,你得给我们当人质。” 没等柳明玉答应,商人们就已掏出绳子,把柳明玉五花大绑。 谁家商人绑人绑得这么熟练?柳明玉挣扎着说道: “你们不是商人!” 但他们已经不理她了。为防止她乱出什么动静,还把她的嘴也用绳子勒住,然后关到马车里面去。 被人关在这里,柳明玉什么都看不见。她的心咚咚乱跳,伏在车门上偷听着,听见这群人确实在给阮棠治伤。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柳明玉在心中默默祈祷,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说道: “您回来了。” 另一个声音很低,她听不见,不过那人应该是问了些什么,然后老大说道: “还有一个人,被我们抓住当人质了,正关在马车里呢。” 柳明玉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下一刻,她面前的门就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那张脸,是—— “摄政王千岁!您……” 见柳明玉被人捆成这个样子,埃赛惊得说不出话来,赶紧命人给她松绑,又跑去看那个伤员,见果然是阮棠。 “这就是我让你们找的人!”埃赛哭笑不得地训斥那伙假扮成药材商的士兵,“这位是阮棠,这位就是曾经的摄政王大人!还不快给摄政王请罪!” 白骨也和埃赛在一起。见此,忙冲上来帮柳明玉解开绳索。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柳明玉疑惑道。 埃赛赔笑着解释: “是阮棠给我写了信,说了京中的情况。阮棠是我的朋友,您是我的恩人,恩人有事,我当然不能不管,就从帕夏部赶来了。” 她把自己的水袋双手奉给柳明玉,继续说道: “谁知道我和阮棠还没决定要怎么办,就正好碰上有告示说要把您和白骨斩首示众。我和阮棠商量了一下,就让我的手下在这里接应,我和阮棠去刑场上劫人。” 埃赛手下的士兵们诚惶诚恐,不仅是因为办砸了差事,更重要的是,他们都知道这位摄政王就是那个宣布停战、开通互市、还教帕夏人圈养和耕种的大恩人,今日大恩人却被他们如此对待,吓得赶紧跪下请罪: “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恩人高抬贵手……” 柳明玉拦住他们的话: “你们警惕些是应该的。是孤没有说清自己的身份,不能怪你们。” 话是如此,但埃赛又把他们教训了一番,才让他们起来。 “阮棠怎么样了?” 柳明玉担心地问道。 “您放心吧,”埃赛笑道,“已经给她配了清热的药,伤口的脓血也洗干净了。您今天也累坏了,不要操心这么多,好好休养吧。” 但柳明玉哪里放心得下阮棠,正要亲眼去看看,却见几个帕夏人押着一个俘虏过来,向埃赛汇报道: “首领,这个人劫走了咱们的信,还把信给吃了!” 埃赛这次进京只是打探情况,因此只带了这么几个亲兵过来。后来听了阮棠的意思,就又写了一封调动军队的信往帕夏发过去,不料却被这个人给半路截住了。 埃赛大怒: “你是谁?是祁国朝廷的人吗?” 白骨却忽然认出来: “小赵,是你?” 听见上司的声音,小赵把头抬起来,一见真是白骨,赶紧哭道: “主子,救我呀!” “他是我手下的副官,”白骨对埃赛解释道,但她也很疑惑,“小赵,你劫人家的信干什么?” “不、不是我要劫的……” 小赵摆着手说道。 白骨问道: “那是谁让你劫的?” “是……”小赵看着她的眼睛,“是嫂子让我……” 白骨更疑惑了: “晴眉?她要你劫信干嘛?”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本来小赵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话说出来, 但一见白骨也在这,他就立刻把晴眉的话转述了: “晴妃娘娘说,阮棠和埃赛大人商量的结果, 肯定是要借帕夏的兵!可是不能让帕夏的兵进大祁, 不然会输的!” 埃赛皱了皱眉: “什么意思?” “她说这样会尽失民心, ”小赵索性把话都吐了个干净,“因为百姓不会想那么多,只会想是谁把外族的军队放进来的。” 这话倒也有道理。就算埃赛不想承认, 也不能无视帕夏和大祁过去的关系。毕竟是敌对了那么长时间, 百姓们不会立刻就接受他们的。 埃赛挠了挠头: “那应该怎么办?” 一直沉默的柳明玉说话了: “晴眉想的是对的。大祁的事情, 还要大祁人自己来解决。” 有柳明玉在, 埃赛就放弃了思考: “您说吧, 您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柳明玉垂眸思忖着。这时,却见有人来向埃赛禀报道: “大首领, 京城里有人闹事。” “闹事?”埃赛问道,“是谁?因为什么?” 来人回答道: “是一些女子。摄政王被处置之后, 皇帝就找各种借口削减女子书院,还苛待那些已经在官场里的女子, 所以有人不满了。” 如今的京城混乱异常, 这次的□□,加上那些失了孩子的百姓的怒气, 把整个京城搅弄得乌烟瘴气。 “我得见一见晴眉。” 柳明玉沉声说道。 大半个京城都处在□□之中, 几乎所有的侍卫都被派去平乱了。当年先帝怕兵权被有心之人利用,因此把大部队都打发到了边境去,京城附近只留了皇家侍卫和一点精兵而已。 若在平时, 这些兵力足以守护京城的秩序。可如今世道接连大变,乱象横生, 兵力就显得捉襟见肘。 宫里相对来说太平些,纵然皇帝没什么能力,也不至于让百姓到宫殿里来撒野。因此宫中的守卫相对薄弱,大部分的力量都在宫外捉拿逆贼,还要分出些兵力去看管俘虏。 柳明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进了宫。 她本就对宫里的布防了如指掌,从前太后在的时候她都能抓住漏洞,现在太后丢了权力,宫里的兵防布局全靠皇帝自己安排。以皇帝的水平,被柳明玉发现疏漏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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