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那叶姐姐去吧。”引玉催促。 茗儿心潮澎湃,心说难怪两位姐姐长得跟神女一样,原来真是神仙,她喜上眉梢,好像周身乏意尽退,跑得越发起劲。 叶家的牌匾挂得高,擦得也亮,竟还有守门的仆从,和扪天都里别家一比,显得格格不入。 守门的人认得茗儿,笑问:“来找小姐的?” “叶姐姐在家么。”茗儿问。 另一位守门人推门进院,扭头说:“我替你传话去。” 茗儿微微躬身,礼数学得有模有样,说:“多谢。” 余下那守门的多看了引玉和莲升两眼,料定这两人是外边来的,模样好看不说,穿着也得体,便任大门敞着。 未几,进去传话的人走了出来,摇头说:“小姐不在,若不你迟些再来?” “迟些呀。”茗儿神色落寞,“叶姐姐做什么去了?” 两个守门的相视一眼,招手让茗儿过去。 茗儿和叶家熟,走过去问:“怎么了。” 其中一人弯腰对着她的耳说:“小姐前段时日不是大婚么,姑爷成日往外跑,小姐逮他去了。” 茗儿朝身后投去一眼,不想轻易打退堂鼓,又问:“往哪儿逮?” “地下,姑爷赌心大,这婚事原先老爷是不同意的,谁叫小姐喜欢呢。”守门若有所思,朝院子里努了下巴,干脆说:“不然你到里边等,看时辰小姐也该回来了?” “可、可是我带着人呢。”茗儿讪讪。 “无妨,小姐平日就心疼你,你带着人进院等着就是。”那下人又说,“要是老爷小姐怪罪,就算到我头上。” 茗儿左思右想,点了头别别扭扭地说:“多谢。” 这丫头长得软糯,性子又乖巧,谁看不心疼。守门人笑笑,想请外边两位姑娘进屋,却怕唐突了来客,偏开头不敢多看,说:“二位进去坐坐?小姐一会就回来了。” “那便有劳了。”引玉可不客气。 三人一进院,便被引到侧边的亭台里坐等。 这叶家果然非同寻常,里里外外俱不是别家能比的,下人个个神清气爽,若非是从扪天都外招来的,便是因为,叶家深谙破解赌瘾的术法。 引玉在亭中四处打量,只见叶家不光飞檐上悬有铜钱,就连屋瓦间也夹了许多,亭台的红柱上嵌有三两,再一看…… 池中水波荡漾,鱼儿往来翕忽,隐约可见假山石下压有一半铜钱。 “莲升,你看。”引玉摸索起柱上铜钱的边沿。 “难道铜钱是破解之法?”莲升皱眉,暗暗施了一线金光探查铜钱究竟,不料这铜钱当真平平无奇。她将金光一收,淡声说:“不是。” 茗儿坐在石凳上晃腿,不知道两位仙姑在做什么,可她不敢问,只敢偷偷打量。 引玉俯身掬起池水,水中半点灵气不含,干脆将掌心一斜,把水倾了回去,说:“水也无甚稀奇。” “想来可能根本没有所谓的破解之术,只因为人都是从外边带进来的。”莲升说。 身后传出一弱弱声响,是茗儿开口说话:“我知道,叶家换过下从,这些都是叶家老爷在外边挑选回来的,守门人恰就是马车送进城的,在这已待了有五年之久。” “五年?”这数哪对得上,引玉皱眉问:“那以前的呢。” 茗儿轻着声说:“叶家常换仆从,就算是外面来的,有的也经不住赌局的诱惑,一旦下过一次地,以后便常常下,活也干不好了,以前的那些下人,可不都到地下去了么。” 她委委屈屈,嘀咕一般:“所以我才说那些骰子骨牌害人。” 引玉深以为然,取来帕子擦干掌心,说:“凡事皆不能过度,否则再好也会害人。” 茗儿似懂非懂,到底是小孩儿心性,哪里坐得住,四处兜兜转转。 叶府种有花草无数,如今正是百花绽放的时日,数种香气搅在一块,沁得人心脾大醉。 不,不止花香。 引玉忽然皱眉,隐约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拉住莲升的袖口便使出眼色。 莲升神色微凛,淡淡吐出两字:“妖气。” “妖气”二字撞得引玉双耳嗡鸣,她不由得想到归月,心道,难不成归月化妖后,是被叶家降了? 远处茗儿还在兜兜转转,并未留意两位仙姑说了什么。 “我去一探。”莲升端坐着合眼。 明明府内无风,嫩绿的叶子却被撞得微微晃动,檐下铜钱摇曳。 莲升暗暗分出了一缕念,用以探查叶府状况,那绿叶和铜钱正是被她的念撞得摇曳不定。 引玉不出声打搅,生怕误了莲升的事,百无聊赖地倚上红柱,思索着归月在扪天都的那段时日,究竟是怎么过的。 府里的下人忙完了手头的事,偷得浮生半日闲,便挨在一块儿喁喁私语。 “不知道小姐悔不悔,她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了那好赌的,如今姑爷天天往外跑,她天天到外边擒,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啊。” “可是依我看,小姐也不是非姑爷不可,她看姑爷时,眼里从不含情。” “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竟这般懂。” “多看不就懂了么,我可不敢胡乱动心,扪天都里就没几个正常人,这地方的水土多半不太好,谁来了都得沾上赌瘾。” “也是,不过好在啊,叶家懂驱邪,给的月钱也多,在这做事我既安心,又快活。” 两人正聊得欢,檐上铜钱叮铃作响,就好似悬的不是铜钱,而是铃铛。她们背后的门忽然打开,开门的万不可能是人,否则她们早该听见脚步声,哪还敢在背后议论东家。 一个丫鬟僵住身,眼珠子悄悄往上抬,看着檐下的铜钱串晃到停歇。 两人都不敢转身,光用耳朵去听,可背后静凄凄,不像有东西。 丫鬟们相视一眼,打气般挤眉弄眼着,然后齐齐转身。 堂门大敞,里面空无一人。 两个丫鬟屏息凝神,谁也不敢迈进去一步,全因这屋子是叶家用来放辟邪之物的,就连一些除妖后从妖邪身上掳来的“战利品”也在堂中。 入室的正是莲升的念,那缕念无声无息,附在了悬梁上,将堂中诸物纳于眼底。 一侧有金钱剑、法铃和令旗无数,一侧却是狐妖尾、妖猴耳和毛僵的牙,林林总总陈放在列。 什么都有,唯独不见猫耳猫尾一类,再一寻觅,便见有一只铃铛,和阮桃送给那只僵的一模一样。 金光一卷,夹在万千器物中的铃铛顿时不见。 与此同时,正在亭台里端坐的莲升,倏然睁了眼。 引玉心如鼓擂,拉着莲升的衣袂问:“怎样?” 莲升展开五指。 作者有话说: =3=
第112章 那是一只铃铛, 归月的。 引玉一眼就认了出来,可方才闻到的妖气,显然不是出自这只铃。 莲升微抖掌心,说:“我无暇多看, 只觉得熟悉。” 引玉看了良久, 才将铃铛接去, 见银铃里侧刻有归月的名。 那字只有白玉京的仙神认得,不端正, 也不算龙飞凤舞,于凡间而言, 和胡乱刮划无差。 “是她。”引玉摩挲掌心银铃, 可惜铛簧已去, 如今再怎么晃也晃不出声音,她心口发麻, 只是一走神, 好似归月还在眼前。 白玉门,无字匾, 其下日日经过仙神无数,可在那之上,却只有一只猫长年累月地卧着。 乍一看通体如墨,可当猫伸出揣起的爪,便见它足上好似套有白袜,又像沾了满脚的不化雪。 起先白玉京上哪有什么猫, 连仙神也屈指可数,十二楼五城始终孤寂。 后来地火灭尽, 就算天净水被收齐, 余下那点蒸腾的水气也足以润泽大地, 于是凡间几乎人人修仙,踏上仙途的凡人越来越多。 炼丹的、画符的数不胜数,什么旁门左道也好似雨后春笋,一夜间全都冒出头来。 那时引玉就常在清风台上俯瞰人间,因为莲升的头一世是凡间皇都里的女官,当的是刑狱里审理案件的,和在天上时有几分相像,所以她看得极为认真。 那一世莲升过得不好,在职时便常遭人诬陷,后来被判了死刑,乃是有人栽赃于她,死得冤枉。栽赃的自然不是疏忽职守一类的罪名,而是盗窃帝王仙丹。 人人都想成仙,凡间的帝王自称天子,自然也想长生不死。那时宫中有炼丹画符的无数,帝王身边最受宠的,并非王侯将相,而是境界已至渡劫的修士。 修士哕心沥血,终于炼出金丹一枚,说是吃下后就能飞升成仙。他的境界离登仙只有一步之遥,金丹自然便献给帝王了。 得此仙丹,帝王可不得夜夜枕着睡,他不好抛却凡间种种,便想在仙逝之前,再将仙丹咽下,如此一来,不光能返老还童,还能直接成仙。 帝王想得倒是好,偏偏枕下的金丹不翼而飞,问起昨夜侍寝的妃子,妃子掩面而泣,说是管刑狱的大人指使她所为。 在清风台上,引玉看得真切,莲升与那妃子分明只有一面之缘,哪来的什么指使授意,分明是朝堂中权力倾轧,妃子受胁迫,为保娘家齐全,料定帝王对她有情,会饶她一命,故施此计。 她心疼莲升不假,却不能左右莲升那一世,只是好奇最后仙丹落在谁家。 在清风台上,引玉连喝了半月的酒,不曾离开半步,她看出莲升那一世寿命将尽,却也看出来,凡间的那位帝王并没有仙命。 后来么,仙丹还真在莲升的书房中找到,可惜还未送到帝王手上,就被一只猫儿掳走了。 一只乌云踏雪的猫,模样长得机灵,无声无息从书房屋瓦上跃下,飞快将仙丹叼去。 那猫并非莲升养在院里的,只是它常来,莲升便常常舍它吃食,它自然而然就将那儿当家了。 一众侍卫慌忙追猫,最后看着那猫坐在树上舔爪,它舔得正欢,周身一轻,竟迎着月色飞到了天宫。 引玉看着莲升那一世咽气,才从清风台上离开,再见到那乌云踏雪的猫时,它已能化出人形,银发黑裳,怪好看的。 猫刚生出灵智就飞升上天,人生地疏的,哪儿都不敢去,在白玉门上一窝就是几日。 引玉仰头看它,因为这猫和莲升有几分缘分,便爱屋及乌,抬手说:“下来,我带你去见仙辰匣。” …… 引玉低低笑了,那事到底关乎莲升七世,她能想得起来也不容易,说:“说来你和归月缘分不浅,你轮回的第一世,便在凡间见过她。” 莲升微愣,她如今尚未想起那七世轮回,迟疑道:“她那时还未登仙?” “如果登仙是‘果’,那有一半的‘因’出在你的身上。”引玉意味深长道。 “怎么说?”莲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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