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便往外走,本来是要去验货的,偏偏这时候手机来了信息。 她低头查看,眉心微微皱起,回头看见那女侍追了过来,转而噙起笑说:“回头替我把那块玉送到邬家,我先走了。” “小姐不去提货么。”女侍连忙问。 “有事要忙。”邬引玉走得慢,跟她说话时的语调一样,俱是懒懒散散的。 她脚步一顿,扭头叮嘱:“下回那鱼家的小姐要是还来,给我打个电话。” 女侍点头答应。 出了萃珲八宝楼,门外的男侍连忙为邬引玉打伞,在她关上车门后,才合伞退远。 司机在前边问:“小姐回邬家么。” 邬引玉打开车窗,扬起的嘴角往下一撇,不笑时又显得怪不好惹的,说:“去市一医院。” 司机什么也不问,一路开到了医院停车场。 下了车,邬引玉直往高级病房走,刚从电梯出去便看见了吕家的人。 吕家当家的已有近九十的高龄,却还是没把家主之位传出去。听说吕家底下几个小的都不太成器,在这一点上也许还不如鱼家,至少鱼家有人可传。 邬引玉见到的并非吕家家主吕冬青,而是对方不成器的孙子。 吕一奇被这事弄得焦头烂额,干巴巴笑了几声,客气十足地说:“这事劳烦别和我家里人说,尤其是我爷爷,他向来不喜欢吕三往萃珲八宝楼跑,吕三又是在楼里昏过去的,要是被他知道,吕三非得被打断腿不可。” 邬引玉手里还拿着长烟杆,往门里投去一眼,打趣说:“就算我不说,他也是会知道的,拍卖会上那么多人,你能把他们的嘴都堵上?” “我有办法。”吕一奇使眼色。 邬引玉只好问:“说吧,怎么了。” 吕一奇欲言又止,干脆从门前挪开,说道:“您给看看?” 这敬称让邬引玉很是受用,她当即推门进去,只见吕三胜正在病床上躺着。 吕三胜闭着眼一动不动,还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唇色倒是鲜红,不像是体虚昏迷。 邬引玉把披肩去了,直接坐上床沿,翘起一条腿细细打量吕三胜。她把手里的长烟杆递出去说:“帮我拿着。” 吕一奇连忙接住,还用上了两只手,如今他就倚赖邬引玉了,哪敢有半点怠慢。 “医生怎么说?”邬引玉掀起吕三胜的眼皮看了看。 “医院哪查得出来,还是老问题。”吕一奇干笑。 邬引玉似笑非笑:“今天是你带他进萃珲八宝楼的吧,否则哪会这么紧张。” 吕一奇就光是尴尴尬尬地笑,不敢应声。 邬引玉倒是知道吕三胜有什么毛病,这吕家三少自幼魂不稳,动不动就会魂离躯壳,好几次吕家费了不少功夫才把他的魂喊回来。 不过,吕三胜这毛病已许久没有犯过了,听说是寻了法子把魂钉牢了,就算大喜大悲,亦或是被吓着,魂也离不开躯壳,除非是阳寿将尽。 但此时吕三胜的身体明明还热乎着,哪是将死之相。 这事还挺蹊跷,邬引玉环起手臂,侧身看着吕一奇说:“这事若成,我要你上个月拍下来的那只茶碗。” 吕一奇忍痛割爱:“行,您请。” 邬引玉站起身,把对方捧在手里的烟杆拿了回去,下颌一抬,说:“把手机备忘录打开。” 吕一奇虽然不解,却还是照做,手指悬在屏幕前,已做好了打字的准备。 “这事我帮不了你,否则吕老定要找我麻烦,但我可以告诉你该怎么做。”邬引玉睨向床上的人,又说:“你再找上一个人,取秤杆一把挑起吕三胜鞋履,盘上放抹了鸡血的金银元宝,另一人打着灯笼同行,往萃珲八宝楼走。” “还有呢?”吕一奇急急打字,打得手指发酸才想起来,他为什么不直接录音。 “沿途洒糯米,掷五帝钱辟邪引路,省得他回来的路上被野鬼吃了。”邬引玉轻声一笑,“打灯笼的要喊吕三胜的名字,持秤杆的在边上应声,直至走到萃珲八宝楼才能停,之后回到医院,如果吕三胜还没有醒。” 吕一奇心急如焚地问:“那可怎么办?” 邬引玉坏心眼地笑了起来,慢声细语说:“那你就把这事老老实实告诉吕冬青。” 作者有话说: =3=
第3章 吕冬青千辛万苦才稳住吕三胜的魂,没想到吕三胜只是去了一趟萃珲八宝楼,魂又飞了。 这种拍卖古物的地方,阴气极重,就算用八宝楼镇着,也未必镇得住,所以吕老才极其反对吕三胜往萃珲八宝楼跑。 吕三胜自己管不住腿也就算了,亲哥还在边上怂恿,要是让吕老知道了,非得被气出毛病不可。 “别,今晚一定能行。”吕一奇紧张兮兮。 “连我都给不出一个准话,你倒是挺自信。”邬引玉斜坐在矮柜上,烟杆往自个儿手臂上轻轻一敲。 “我爸说了,我们五门的这一代人里,就属你学得最好,既然是你说的,那肯定能行。”吕一奇抹了一把脸,不太敢往病床那边瞧。 邬引玉不咸不淡地嘁了一声,“试试呗,不出意外是能找到的。” “改天我再把那只茶碗给你送过去。”吕一奇目光炯炯。 “事成了再说吧。”邬引玉也不是非要那只茶碗不可,只是图它长得好看。 “都听您的!”吕一奇狗腿起来了。 教完唤魂的法子,邬引玉扭头便回了邬家,刚进门就看见萃珲八宝楼的人把那块玉佩送过来了。 邬挽迎恰好也在,他坐在前厅,正调试着腕表。 在邬其遇去世后,就由他顶替了家主之位,所有的重担顺理成章地到了他那儿,所以平日鲜少能见着人,今儿算得上稀罕。 “回来了?”邬挽迎眼一抬。 “嗯。”邬引玉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一副不太熟的样子。 她虽是邬家的小姐,但和邬挽迎不是那么亲,究根结底,还是因为邬其遇和宋有稚。 从记事起,邬其遇对她的态度便总是不冷不热,平日里连半句关切的话都不会说。 更古怪的是,幼时只要她和邬挽迎玩得熟了些,邬其遇便会把邬挽迎喊走,独留她一人玩儿。 同父同母的,说是重男轻女其实也不对,因为邬挽迎有的,她也不曾少过。邬挽迎和宋有稚没有苛待过她,似乎只是不想她和邬家其他人太过亲近。 以前邬引玉想过,自己会不会是邬其遇抱养回来的,毕竟她和其他邬家人长得也不是那么像,顶多算是都有眼睛有鼻子。 但邬其遇和宋有稚一直否认,而她也查不出什么,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萃珲八宝楼的人站在门外,恭敬地问:“小姐,这是您在萃珲八宝楼拍下的玉,劳烦过目。” “拍了什么?”邬挽迎望向门外。 邬引玉转身走至门边,回答:“一枚玉佩。” 邬挽迎不问其他,把表重新戴上,态度果真是不冷不热的。 其实和邬其遇相比,他更担得起邬家家主的名,循规蹈矩的,有着老一辈人才会有的沉稳守旧。 这么多年下来,邬引玉早习惯了。她嘴角一扬,对萃珲八宝楼来的人说:“打开吧。” 盒一启,露出丹红的锦帕,玉佩便裹在其中。 邬引玉没有立即上手,而是先拈着布边红穗细看了一阵。 果然和她梦里的一样,但这玉的轮廓又比她梦里的更加清晰,也更漂亮。玉质可太好了,只是上面的莲纹有些邪乎,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查过许多资料,以往的古物都不曾用过这样的莲纹,又因这玉佩保存良好,新得出奇,就好像是刚刚打磨出来的。也正因如此,除了她,再没别人愿意花大价钱去拍。 可惜,萃珲八宝楼不肯透露委托人的信息,否则她定要找到那个人。 “你很少在萃珲拍东西。”邬挽迎忽然开口。 邬引玉查验完毕,把红锦盒接了过去,应声:“凑巧有入得了眼的。” “什么样的玉。”邬挽迎难得多说了一句。 邬引玉签了单,看萃珲的员工走远,才捧着锦盒转身,“红玉,很特别。” 邬挽迎点头,语气极淡地说:“下月到你去给爸擦拭灵位了。” “知道。”邬引玉走上楼,低头朝邬挽迎睨去,乍看邬挽迎身上阴气浓郁,那股烟黑得格外浓重,但一瞬就没了。 她脚步一顿,冷声问:“你刚才去了哪里?” 邬挽迎抬头,没料到邬引玉会忽然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刚从吕家回来。” 邬引玉扶着栏杆问:“吕老身体可好?” “还好,怎么?”邬挽迎反问。 邬引玉敛了目光继续上楼:“这几日别去吕老那了。” “有人说吕三也去了萃珲,甚至还在拍卖会上昏倒了,你知道这事么。”邬挽迎问。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了。”邬引玉那嘴角跟钩子一样,微微翘着。 “没什么,只是吕老问起了。”邬挽迎淡声又说,“吕一奇有意瞒着,称吕三只是低血糖犯了,让吕老不必担心,还说他们迟些就会回去。” “哦。”邬引玉意味深长地笑了,“年轻人嘛,夜生活总是很丰富,迟点回去不是很正常么,不过,想来你也不懂。” 毕竟邬挽迎天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他的人生里好像没有“娱乐”二字。 邬挽迎没有反驳,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邬引玉上楼回到房间,把那锦盒小心翼翼放在枕边,琢磨今夜入睡后是不是又能梦到和这块玉有关的事了。 过了有半个小时,她搁在桌上的手机嗡一声响。 邬引玉走去查看,看见萃珲八宝楼的经理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拍的是裹在素绢里的一块红玉。 虽然那玉只露出一角,但邬引玉能够确定,素绢里的玉,和她床边锦盒里的……一模一样。 邬引玉眯起眼,等了半天也没看到萃珲的经理发来文字。她心想,这是什么,是那块玉被她拍下来前的模样么。 哪知,三分钟后,那人终于发来消息说,他们又拿到了一块这样的玉。 邬引玉用力捏紧手机,快步朝床边走近,把锦盒里的玉拿了出来。 是真玉,即便没有打灯,也能看出其内外红如凝血,通体色差一致,入手细腻油润。 她摩挲起玉上的刻痕,只觉得这痕迹好像天然形成的,并无半点刻意。 只是,玉上莲瓣倒翻,其瓣纤长如浪,于此又显得格外刻意诡谲。 邬引玉嗤地一笑,这玉还能是批发的不成? 萃珲的经理又发来消息,说是另一位委托人送来的,查验过是品相不差的真玉,但检验报告和前一块玉一模一样。 也正是因为一模一样,萃珲怀疑这是她特地找人送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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