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观澜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和她道歉:“笨笨,有件事我要向你认错,我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找沈静松问了你高中的事。” 商铭容有点恍惚。 少顷,她的脸上浮出复杂的神情:“这件事没有对错之分,因为你不需要征得任何人的同意。所有的事情从一开始错的就是我,我在高中和大学就不该对你隐瞒。如果当年我告诉你了,也许我们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阴差阳错地蹉跎了太多岁月。” 路观澜凝眉,拥着她十指相扣,“奶奶和......那位同学的事我都知道了。我爸威胁你的事我也知道,我已经教训他了。笨笨,我可以了解你七年前选择离开的真实想法吗?你如果不愿意就不说,但你要告诉我你希望我今后怎么做。”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什么不能说的。”商铭容吻她的嘴唇,“我当时的想法是,第一要保证你的安全,第二是我不敢跟女孩谈恋爱,害怕奶奶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商铭容又跟她具体讲了讲过去的林林总总。 长谈末了,路观澜问出她最想问的问题:“那你大学的时候有没有一点点......”用大拇指掐了一丢丢小拇指,“这么点儿喜欢我?” 商铭容看着她微小到尘埃里模样,可爱得让人想揉揉,不禁把她们交握的手举到唇边,轻轻嘬了下她的小拇指,“有。” 温柔的夜光里,路观澜弯弯的笑眼像两枚月牙。 “不是这么点儿,是这么多。”商铭容牵着路观澜,展开手臂给她比划。 “哇!”路观澜眼瞳发亮。 商铭容沉思:“而且还要更早,可能是高中的时候就有很多了。”只是她那时太迟钝,心思不在恋爱上,也没开悟。后来被点醒,却早早背上沉痛的壳,踽踽前行。 路观澜感叹:“哇,我这辈子就到这就值了。” 商铭容低斥:“说什么傻话!快说呸呸呸。” “呸呸呸!” 两人互相望着,眼神越来越稠,一声呼吸加重,互相攀上对方的肩头,吻住嘴唇,轻含慢啄,潮湿的香舌灵活交缠。 尚未熄灭的火苗又被勾燃,路观澜搂住商铭容的脖子,两边膝盖贴着她纤瘦的腰,蚕丝被的隐藏之下一塌糊涂。 商铭容吻着她,解开路观澜耳边被头发缠住的蓝宝石耳坠。 路观澜声音变了调,猫儿似的娇媚,间隔着气音:“笨笨......我们,嗯......去柳霖看、看奶奶吧,唔——” 话语的尾声被的婉转的啼鸣淹没。 又一阵情动的浪潮席卷而过。 商铭容捧着路观澜的脸颊深吻:“好。” * 定了个周末去柳霖。 路观澜要带上鹭鹭,但是商铭容想和路观澜双人行,提议让路康年照顾两天孩子。 路观澜诧异:“真的吗?你能放心他?” 商铭容很镇定:“嗯,他是你父亲,而且很喜欢鹭鹭。鹭鹭叫他一声爷爷,让她回路家老宅玩两天没有问题。” 鹭鹭是路观澜的血脉,也算半个路家人,这事路观澜迟早会知道的。 难得路康年这么喜欢鹭鹭,虽然他们都还不知道真相,但爷孙俩能天然亲近是好事。商铭容清楚,小孩子的情感环境不能太单一,感受到越多亲人的爱越利于孩子的成长。 既然商铭容都肯松口了,路观澜就没阻拦。 路康年那边更是求之不得,带着管家保姆,拉了一车零食玩具过来接宝贝外孙。 爷爷对鹭鹭好,鹭鹭是知道的,妈咪和妈妈不允许她打电子游戏,爷爷会偷偷给她平板玩。 当然,这只是鹭鹭小朋友以为的“好”。 见到路康年,鹭鹭前一声爷爷,后一声爷爷,叫的可甜,看到一车好吃好玩的更是蹦蹦跳跳。 商铭容默默叹气,她的宝贝闺女就这么被零食玩具吸引了。 路观澜知道臭老头的德性,警告他:“不准给我女儿打游戏!” 路康年和鹭鹭都乖乖点头。 哼,路观澜一个都不信,叮嘱管家帮她盯着。 ...... 到柳霖的航班中午起飞,傍晚落地。 柳霖西面凭山,东面濒海,雨水丰沛,四季常青。 与盛京的肃穆庄重不同,柳霖是灵秀雅致的。 花繁叶茂,溪河交错,叮铃当的货郎踩着单车走街穿巷。 商铭容带路观澜住老房子附近的四星酒店。 虽然跟路观澜平时住的比简陋些,但是本人要求的。 路观澜说想看看商铭容以前生活的地方。 晚上她们早早地歇下,第二早要起早,走盘山道去山上的公墓。 柳霖雨水多,清晨和傍晚常常有小雨,山地尤甚。 商铭容早晨醒来就看见窗外灰蒙蒙的,给路观澜备好长的衣裤和雨具。 小雨断断续续,路观澜担心雨天山路不好开车,保险起见便和商铭容赶公墓专线。 到了公墓大门,买了一束菊花,还有纸钱和香火。 奶奶的墓碑落满灰尘,被雨水冲刷得斑斑驳驳,商铭容落膝跪在墓前,仔细擦拭。 “奶奶,我带路观澜来看你了。” 商铭容把花放在奶奶的照片旁边,摆出水果和奶奶生前喜爱的甜米糕,路观澜在她头顶撑着伞,默默注视她点香火,往铜盆里烧纸钱。 雨丝袅袅绕绕的洒在云山之廓。 商铭容跪在雨幕和伞的影子下,泪眼婆娑。 “奶奶,我有罪,我这辈子都活在忏悔里。但是到了现在,我还是觉得我没错,我想救戴蕊初没错,我喜欢路观澜也没错。爱是自由的,女人爱女人,没错。奶奶,对不起,我真是个混蛋。” 商铭容一张张烧着纸钱,哽咽着和奶奶讲着话,泪珠沿着眼角滑落。 良久,一支香燃尽了。 路观澜矮身,把一只手放在商铭容肩头,语音轻柔:“笨笨,让我跟奶奶说几句话好吗?” 商铭容抹掉眼泪,点头。 她从路观澜手里接过伞,让到旁边。 路观澜跪到刚才商铭容跪的位置,点燃香,给商奶奶磕了三个响亮的头。 “奶奶,我是路观澜,起元叔叔拜把兄弟的女儿,也是你的孙媳妇。” 路观澜抬头,眼神坚韧,声音清亮。 “我想跟您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您且听听。”说给商奶奶听,也是说给商铭容听。 “我知道您很爱大姨奶奶和商铭容,也怨恨路家在楚家的威逼下背叛了商家,所以您不能接受同性.爱情,更不能接受商铭容和我在一起。但是现在同性可以结婚,有数不清的同性结合,幸福地生活了很多年,而我也脱离了路家和楚家的产业,有自己的事业,我能照顾好商铭容和孩子,今生一定能给您一个交代。” 烛火在灰雨里摇曳着。 路观澜匍匐,又磕了三个响头,抬起身,眉心有块破皮的红印。 “奶奶,我懂的,您反对同性.爱情,不是想束缚商铭容,而是希望她能够不为情所困、不为情所害,希望她得到真正的自由和幸福。我发誓用一生的性命守护商铭容,敬重她、爱护她、成全她。” 路观澜俯身磕下,额头渗出血珠。 “奶奶,请把商铭容交给我吧!” 雨势忽大,头顶的伞劈里啪啦。 而墓前的香火却烧得愈来愈旺,不知哪里飞来一只蓝色豆娘,停在了商奶奶的墓碑上。 蓝色豆娘在柳霖的习俗里是寄宿亡灵的象征。商铭容跟路观澜说过,柳霖人上坟,见到豆娘,就是逝者收到话了。 商铭容红着眼眶,和路观澜一同惊讶地看向那只蓝色豆娘。 小小的豆娘抖了抖翅膀,冲着她们轻轻点动尾巴,然后振翅转身,飞进了茂密的树丛。 路观澜激动地抓住商铭容,起得太猛,晕乎乎地扑进她怀里,眉心的血珠顺着鼻梁往下流,“笨笨,刚才、刚才奶奶是不是答应我们了?!” “是的!奶奶答应我们了!”商铭容用力地抱紧她。 伞掉在地上,雨蒙蒙的洒下来,商铭容躬身用自己的躯体为路观澜遮挡风雨。 她吻掉路观澜眉心的殷红,喉头震动。 “路观澜,你为我赎了罪。” * 下山的车上,商铭容帮路观澜清理额头的伤口。 “对不起。” “不要道歉,这是我应该的。” “下次碰碰我胳膊,我来磕。” “......好。” 四目相视,两相莞尔。 商铭容抬起手臂,路观澜微笑着靠进她的胸怀。 商铭容用指尖拨弄路观澜的耳环,扑簌一下,蓝宝石耳坠轻轻摇晃。 路观澜嗔怪的眼神望上来,商铭容吻她的耳郭,温声细语:“宝贝,一会我有东西要给你。” 大巴停在街边。 商铭容牵起路观澜的手。 经过水果推车和套圈地摊,穿过一整条街的老梧桐,走到奶奶以前住的老小区。 每栋都是六层楼高的水泥楼。 单元楼下有一排最老式的邮箱,每个外面都贴着户号。 商铭容找到以前居住的号码,从钱包里找出一枚老钥匙,打开邮箱,取出里面用密封袋装好的丝绒盒。 “看看。” 密封袋打开,丝绒盒送到路观澜眼前。 “这是?” 路观澜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细微的光芒闪烁,黑丝绒里躺着一枚水滴形状的蓝宝石。 “它原来在这......”这就是鹭鹭说的妈咪保存的耳环。七年前她们第一次的那晚,商铭容从她身边带走的唯一。 “我在加拿大的时候每年会抽时间回国祭拜奶奶,有一年我把它存在了这里。” “你每年会回国,那你......” “嗯,我每年都去盛京偷偷看过你。第一年,Fairy搬进了我们大四一起看过的那栋写字楼。第二年,Fairy从一层楼扩到了两层楼。第三年,五层楼。第四年,Fairy搬到了盛京商贸中心。第五年,Fairy和瑞伊地产合作,有了现在的Fairy大厦。” 路观澜低头合上眼,眼球包裹在酸涩的潮湿里。 “所以你悄悄回国,选择的城市是盛京而不是柳霖。” “是。我当时想,如果有偶遇,就不算我没遵守和路叔的约定。只要有偶遇,我就有借口鼓起勇气。” 路观澜贴上来,温暖的怀抱将商铭容环绕:“傻笨笨,你就是我的勇气。” 日落的光橙黄灿烂,软软的披在她们的头发,肩膀。 商铭容从路观澜手里拿起蓝宝石耳环,要给路观澜戴上。 路观澜包住她的手,带着她把耳环攥在掌心:“这个在你这保管这么久,早就属于你了。” 又把商铭容的手握在心口:“同样的,还有我。” 话语坚定,目光盈盈。 ——我早已属于你。 只等一个携手归家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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