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怀疑——此人同样为摘星楼之事, 还能有谁, 总不会十公主,只怕还是那个温柔儒雅的上官玉林。 但上官梓辰可是他兄长啊, 居然下狠心灭口。 百思不得其解,坐在玫瑰椅上, 半晌没吭声。 对面的风翘犹豫一下, 向前几步, 小声道:“殿下,上官梓辰如今是罪犯, 死了也就死了, 尸体通常会扔到乱坟岗喂野兽,不过他毕竟曾叱咤风云, 有钱不怕鬼推磨,想必之前给狱卒不少好处,这些人总算有良心,将他草草葬了。” 霜雪哦一声,不太明白这番话的用意。 人都死掉,葬不葬有什么关系。 风翘笑笑, 接着解释,“殿下可能不晓得, 人虽然死了, 尸体可还会说话。”瞧公主惊恐地睁大眼睛, 发觉自己用词不准,不想再吓唬对方,特意将语气放轻松,“公主别怕,绝不是诈尸,臣的意思乃开棺验尸。” “啊,你挖了他的坟——” 吓得脸色陡然而变,风翘愣住,对于皇城司的人来说,挖坟算什么,不过例行公事,公主倒底还是个小姑娘啊,别看心思缜密,运筹帷幄,终归胆子小。 她点头,“殿下,臣职责所在。” 霜雪倒吸口冷气,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都是死一次的人,还这么没见过世面,既然这辈子决定护住苏家,一头扎进朝堂上的浑水,以后开眼的事可多了。 端起茶盏,抿口压惊,“那——查出什么没有。” “臣先看了上官梓辰的伤口,显然不是摔伤,乃杀手所为,然后又在他身上发现张画,描着林间花鸟,公主请看——” 小心从怀中掏出,递至近前,霜雪展开,只见潦草几笔勾勒,一只五彩鸟儿落在树枝,翅膀半张,从纸张到意境都十分普通,疑惑道:“上官梓辰是个懂行之人,居然临死前带这么副画?” “殿下聪明,臣也认为画有问题。”又从身上掏出个青瓷瓶,拿回画,将瓶里的液体洒下,水波散开,一片混沌之中渐渐显出几行字,霜雪吃惊,认真去瞧,竟是封信。 风翘松手,退后数步,“臣用的是皇城司特制药水,能将隐藏笔迹显现,尚书令位高权重,擅于此术也平常,殿下还请仔细查看,臣当时只是怀疑,并没偷窥半个字。” 果然乃训练有素的一等侍卫,公主满意,将画拿到步步锦窗下,借着阳光,瞧得仔细。 原是上官衡临死前给儿子的信,详细写了之前的陈年旧事,包括当年摘星楼发生的一切,梵龙王爷与杨妃,还牵连到自己母后。 上官衡乃先皇第一近臣,可信度不容置疑,怨不得当时处死对方,父皇根本不犹豫,这样掌握皇家秘密之人,如何能活。 然而上官衡也留了一手,自知无力脱罪,给亲生儿子留下真相,还特意将摘星楼的迷香保存一块,藏在尚书令府佛堂中,以备不时之需,用来作证。 十七公主愣在贵妃榻上,半天没缓过神。 风翘也知事情复杂,并不吭声。 廊下的鸟儿扑腾落下,羽翅乱飞,阴影拨乱了她的脸色,霜雪回过神,“风侍卫,此事你知我知,麻烦你再去趟前尚书令府上,在佛堂找个东西。” 风翘得命,转身离开。 十七公主又开始发呆,目光流连在关杨妃的几行字上,禁不住心惊肉跳,真相居然是对方替母亲去死,要如何告诉十姐姐。 而那个女医官又是谁! 说是死了,死了也该知道姓名,居然勾走母亲的魂。 原来那一场场夜雨中的等待,对方是在和情人幽会。 通奸偷情,在皇家倒不意外,但母亲乃一国之母,出身名门,怎会做这种事。 霜雪心里七上八下,杨妃去世后,母亲很快也没了,难保不是——不敢想,思绪飞得收不住。 父皇当初选择保住母后,明显忌惮崔家势力,自己外祖父崔子海彼时乃礼部尚书,上官衡还不能挟制六部,可就在摘星楼之后,崔家被陆续削官削爵,直到母亲突发心症而死。 若是先皇下手,毒死母亲,谁能知道。 她咬紧唇瓣,浑身发抖。 视线又被女医官三个字锁住,翰林所有的医官都会登记在册,下令丰抒羽去查,挖地三尺,肯定能找出来。 趁着涅辰不在内朝,刚好把前尘旧梦弄个明白,大将军善战,比起边境,公主更操心朝堂。 立刻让暖莺到近前,带话给丰御医。 还没坐稳,耳边又响起脚步声,抬头瞧见苏涅辰捧着两份冰饮子,一杯白莹莹的雪泡豆子饮,一杯红褐紫苏水,兴高采烈走进屋子。 “夫人热坏了吧,瞧——你最喜欢的口味。 ” 总归还是端来了,看上去比侍女还在行,早说别弄得和专门伺候自己似地,霜雪无奈来接,“好将军,我哪里就缺这一口。” “你不缺,我缺啊——”错过对方的手,将雪泡豆子水放桌上,一边递上紫苏饮,笑嘻嘻:“夫人,我喂你吧。” 再过两天就要出征,现在柔情似水,愈发让人心里闹腾,霜雪没心思喝冰饮子,手臂环住对方肩膀,“大将军,这回去边境,能不能私下给我鸿雁传书啊,只要告诉我——平安就成。” 对方笑着摇头,自己抿口紫苏水,似有无奈,“夫人放心,今时不同往日,大军每一步行动都会上报朝廷,你肯定能从陛下那里听到。” 霜雪意外,晓得涅辰并不喜欢写战报,蹙起眉,略有所思地问:“写战报倒也无妨,但是,我怕——” 公主就是仔细,一百个心眼乱转,苏涅辰伸手把对方搂紧,安慰道:“我晓得你担心,不过——既然陛下允诺会对战报保密,应该不会泄露,没事。” 霜雪点头,兄长是个面面俱到之人,值得信任。 她瞧向她,浓密睫毛藏着一双勾魂夺魄桃花眼,秀挺鼻梁下生出红润柔软的唇,哪怕千次万次,也不觉得这是位在战场厮杀,另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可她见过人家骑马,即便装着不善骑射,一举一动英姿飒爽又实在骗不了人,不由将头靠在对方肩上,嗫喏着:“将军生得这般好,不该去打仗——” 苏涅辰差点没笑出来,公主脑袋里不知装的什么,在外遇事时,沉着冷静得可怕,私底下完全像个孩子,说出来的话东一出,西一出,简直莫名其妙。 “生得好就不能打仗,那什么人该去,丑的——夫人准备把番子丑死?这倒好,省得动刀动枪,见个面就解决了。” 她又在笑她,霜雪哼一声,“你少来,我可没那么傻,就是——觉得以将军的容貌,别人也不怕啊!” “不是有那个黑乎乎面具嘛。” “那也不可怕,我就没怕过。” 人家不服气,嘴唇一张一合,热气吹得她脖子后痒。 “你厉害,了不起。”反手一搂,顺势勾头亲了亲,“大将军都是外人叫着好听,在公主跟前,我不过一个听命侍奉的小兵。” “小兵——”喃喃念着:“真是小兵就好了。” 苏涅辰宽她的心,“公主,其实上一仗才艰难,如今番子左贤王已被端了窝,王城我也去过,这次主要在右边,伊秋羽这个人虽然狡诈,可实力并不强,也许要费些时日,但不必担忧。” 如何能不忧,对方就算只走出这间屋子,一日看不见,她都愁。 还是玲珑好啊,时时刻刻能跟着,有个风吹草动也不怕,叹口气,猛地想起小丫头去哪了,平时肯定会叽叽喳喳跑来,一起喝冰饮子。 “玲珑呐——”好奇地问:“不会还在母亲房里吧,那丫头谁也管不住,万一贪凉喝个不停,到时闹病。” 苏涅辰摆手,“早就出去了,说是到翰林院医官院问丰抒羽要冰块,这位大御医也是个奇人,玲珑咱们惯着还不够,他也来凑热闹。” 霜雪抿唇乐,“我妹妹可爱啊,人见人爱。” 窗外一片夕阳西下,红艳艳染在脸颊,她屈指捻她的下巴,微阖双眸,“夫人才最可爱,让人瞧着走不动路——” “驸马别的功夫不见,嘴上越来越顺溜。” 巧舌如簧,说着说着又噙起唇角,自己心悦之人,果然讲什么都成。 番子残暴不仁,朝堂上又都是蝇营狗苟之辈,全天下只有一个大将军最好。 她的小田舍奴。 落日悬在天边,没晃悠两下便被云层遮住,大地瞬间陷入迷离昏暗,玲珑携寒艳坐在马车中,一路来到宫门口。 守卫走至近前,仔细查看完玉牌,拱手道:“二位姑娘,如今快到宵禁时间,按律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玲珑好不失望,“我们是去翰林医官院找丰御医,有急事也不行嘛,你看清楚没有啊,这可是将军府的令牌。” 对方面露难色,语气依然坚定,不容置疑,“若是平日,属下肯定放行,但如今大战在即,各处都管得严。” 寒艳一边劝,“算了,咱们明天再来。” “明天!今晚上就热死人,亏我还特意叫上你,预备多拿点呐。” 两人正在嘀咕,不远处又驶来辆青布马车,马蹄扑腾一阵,在旁边停下,只听有人温柔地问:“车里坐的可是大将军府中人?” 寒艳揭开车帘一看,迎面对上双淡雅眸子,墨绿直衫露出个角,随风荡悠悠,她原来见过,正是太子洗马——姚谦素①。 作者有话说: ①姚谦素在三十章出来过,太子洗马,冷霜檀近臣。 这个人对于后来公主与太子争王位很有用。 公主登基,大将军只能称后了。 苏涅辰:拒绝这个走向! 感谢在2023-07-09 12:12:55~2023-07-10 11:1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8章 日暖荡春光(一) 城门烛火亮起来, 一点点落在对面少女眼中,水波纹似地荡了荡,浅浅抿唇,又放下帘子。 姚谦素怔住, 兀自下车。 守卫不敢怠慢, 几步来至近前, 低眉顺眼,“姚大人有事?” 这种人物素来都是长驱直入, 何必大费周章来打招呼,还是太子洗马本人。 姚谦素噙起唇角, 语气温和, “侍卫长辛苦了, 我没事,来说几句话, 哦!对啦, 不瞒侍卫长说,今日太子也有话要问大将军, 我看有些车子——还是不拦得好。” 对面人多机灵,不会察言观色也能听懂,随即拜了拜,眉眼带笑,半点没有方才的肃杀之气,“洗马既然都开口, 在下自然明白。” 立刻招手放行,玲珑坐在车里哦呦一声, 顺车帘缝往外瞧, 只见姚谦素玉树临风地站着, 飘逸身影转瞬即过,再去瞧寒艳,已是满面绯红,笑嘻嘻地问:“姐姐认识那个人?” 对方摇头,不吭声。 “奇了,那为何替咱们说话啊?” 小丫头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能穿透人似地,看得寒艳脸颊火辣辣,嗫喏地回:“大将军名号响,天下谁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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