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辛衍似乎是知道她心里的嘀咕,轻轻举起自己血窟窿的左手,血顺着胳膊流到手肘,把工服染成一团黑:“只有我能帮你,如果你不帮我,我就告诉何染,你在这儿。” 向晨曦心里警铃大作。 什么意思?告诉何染?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去想何染是污染物的可能,但只要稍微冷静下来,她终于把那个被排除的可能拎了回来。 但是何染看起来是正常的,面前这个,怎么看都不正常。 是挑拨离间型的污染,一般出现在队伍行动中,它们会冒充你的队友,或者干脆一点用一些证据在你心里埋下怀疑队友的种子。 “何染知道我在这儿。”她说。 赵辛衍像是听到了什么怪话似的,瞪大眼睛:“怎么会呢?你不是很怕她吗?你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地方告诉她?” 这个赵心眼把自己认成了谁?是谁在害怕何染? 也就是说,曾经有过一个人,非常害怕何染,躲了起来,被赵心眼利用了这份恐惧胁迫着办事,其中就包括找到这个表——比起赵心眼这副尊容,何染要更可怕? 她索性扮演了下去:“我帮你找表,你别告诉她。” 赵辛衍脸上露出微笑:“来我房间找我。” 她努力从赵辛衍脸上品出一些猥琐的暧昧的难以言喻的气息,但并没有,赵辛衍似乎是堂堂正正地对她说过来找他,全无杂念似的。 一提到“来我房间”,她很容易想到一些因性侵而产生的污染,但直觉告诉她,这个赵心眼虽然有点可怕,但脸上没有那种意味。 那是什么? 赵辛衍仍然死死看着她,为了避免意外,她也死死看着对方。 目不转睛,后退着,拉开距离。 后退,到达楼梯间,转过弯,赵辛衍消失在视线内,她试探着转过身,对方没有追上来。 十二点,这个时间点让她有些在意,一楼的钟表指向十二点,这意味着什么?何染到底是不是污染物? 按下腕表,污染程度非常平稳地停留在10%,精神值74,时间是晚上十二点。 一楼的灯灭了,何染似乎不在。可能是回去休息了。 向晨曦懊恼,她一进入哨所,就没来由地降低警惕,竟然任由自己睡死过去,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 打开手电,一晃就晃到了墙上的挂钟,一长一短重合在12,她站在换衣凳上踮脚可以够到。 就在她打算去搬凳子的时候,身后忽然出现非常缓慢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她刚进来的时候本来应该直接观察一下何染的步态,但她疏忽了,现在也无法辨别黑暗中的脚步声是不是来自那个女人。 现在向晨曦意识到了,自进入哨所以来,自己的戒备就莫名地消失了,生活习惯也被无形地扭转到了最放松的模式,就像是困了的人做事总是会遗漏一些重要的细节,这里让她的大脑倦懒了不少,仿佛这里就只是个正常的哨所似的。 她心中猛地一惊,这个哨所在无形地施加给她一个观念,这里的一切,哪怕有点污染,都是正常的。 何染有问题。 黑暗中,她也不愿意和任何东西迎面碰上,更不想与看起来无害的何染撞上,谁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在说几句话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掉出去近二十个精神值。 身形一晃,她侧身贴在墙上,忽然看见男更衣室的门开着。 何染无论从外形还是声音都应该是女性才对,不应该进男更衣室。 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一边开门钻了进去。 一进门看见一面长方形镜子,上半截从正中被凿开了,蛛网状裂开,下半截还算完好。 任何污染区域出现镜子都不是好现象,她看见床上有一张毯子,立即扯起来盖住镜子。 在那一瞬间,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就在门外。 她一闪身,钻进了床底。 钻进来才发现,这所谓的床只不过是宽一点的长凳,里面极其狭窄。 并且还有一个人。 她的匕首已经顶到了那人的嘴边,那人两只手紧紧捂着嘴巴,从指缝中挤出声音极轻极轻的一句:“别出声……” 咚,有人开门。 床底的人声音极其轻:“小心何染,她疯了。” 门开了,两只室内鞋一左一右走进来,她看见白色棉袜和脚的尺码,基本确认了,是何染走进来。 何染为什么不开灯,走进男更衣室? 两只脚停顿了一下,甚至没有靠近长凳就转了过去,走出去了。 床底那个人呼出一口气:“快逃,其他人都死了,只剩我们三个了,她会把我们都杀死的。” “你们三个?”一个技巧,要时刻警惕污染物的语言,很容易被归类。 “何染会把我们杀死的,你快逃。” 床底的人是个梳着两个辫子的姑娘,看起来也无比正常,拽着她的胳膊,奋力地将她往外推。 耳朵里播报声轻微地提醒了下:精神值73 眼前这个人也……还好?向晨曦仍然用匕首指着对方,对方的话还没到摧毁精神的呓语的程度,她决定听一听。 外面是黑夜,她不可能离开哨所。在哨所被污染到哪怕精神值20都有救,但是在荒野,她可能会直接变成异兽粪便。 她决定相信上一个补给员的情报,这个哨所只有一个人了,何染是不是污染物她要打一个问号,但眼前这个,一定是。 除了赵辛衍,她确实没感觉出这个哨所有什么强烈的攻击性,包括那个毛绒熊也是,它似乎只是蜷缩在床底,悲伤地把自己封在了玩偶中。 让自己精神值跌落的,似乎是黑暗中的,别的东西。 眼前这个女孩算是危害比较小。 毕竟她的精神值仍然平稳,如果可以,她想在这儿尽量多熬一点时间,熬过天亮立即就走。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她,在精神值跌落到10以下之前,很难轻易被对方同化。
第27章 镜子里的人 这个想法刚产生,耳中恰好传出声音:“精神值72。” 尽管跌落幅度不大,但仍然使向晨曦警惕,咬住舌尖,回想自己刚才的念头——又想得容易了一些,这里总是会让她情不自禁地觉得没什么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会有办法的。 她打算抽身离开,去看看那个钟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她不能确保赵辛衍是不是会乖乖待在三楼的污染物,而那个钟很可能也有蹊跷,她得小心。 辫子姑娘说:“赵辛衍被她杀死了,她把他的尸体放在冷库里,就在地下一层……你信我的话,我没撒谎。” 地下……那三楼的那个是什么?也就是说赵辛衍会从三楼下来?她还真的得去拿那个钟? 就在这时候,她意识到床底下,和自己待在一起的姑娘并不像她看起来的那么无害。 虽然对方一直拽着自己的胳膊要把她推出去,但仔细品味,却并不像是“推出去”,而是“拽回来”,像手铐一样箍在手臂上。 惊恐的双眼,还有越抓越紧,越抓越紧的手指。 向晨曦:“我知道了,你别抓着我。” 对方说:“你要走吗?” “你不是让我走吗?”她反问,这姑娘圆溜溜的眼睛越来越大,几乎瞪着她。 向晨曦和她瞪着看的时候,精神值保持平稳,于是她就继续对着,不眨眼,她是被训练过的。 半晌,对面的姑娘终于轻轻地说:“带我走吧,何染真的疯了。” 她的声音很细微,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劲也不松,向晨曦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要被拽断了,挣脱的时候,那只手似乎长出了尖尖的指甲,在她胳膊上狠狠地,刺了进去。 “你想留我一个人在这儿?我们是朋友,何染要杀了我,只有我能帮你!只有我能帮你好不好!”辫子姑娘格外激动,向晨曦抬起膝盖,重重地顶在她小腹。 长凳底下空间不足,她用另一只手勾住对方的胳膊,一骨碌挺身爬了出来,长凳发出嘎嘣的一声脆响,咚,从凳子上掉下来一把□□。 静默了一瞬,辫子姑娘松开她,拿起□□,朝着她刺过来,但这时候她很容易就能反制,在地上一滚,夺走武器,把它扎进了辫子姑娘的胸口。 就在她刺进去的一瞬间,忽然觉得手上的感觉不太对,立即收手,军刺的笔直地扎在镜子里,对准自己的心脏——她顺手一摸,探进衣服的窟窿,摸到一点血。 如果不是及时收手,她已经扎穿了自己的心脏。 扔下□□,向晨曦看着被扎成蛛网的镜子,意识到自己进来所谓盖毯子的动作有点迟——在她看到镜子的一刹那,就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区域。 回过头,还真的有一条长凳拼成的床,床上确实有一条一模一样的素色毯子。 唯独不同的是,这长凳上,在毯子下,躺着个形状怪异的,圆圆的东西。 在她瞥见这东西的一瞬,耳朵里的声音就急促地警告起来。 “少尉,精神值六十八,精神值六十五,精神值六十三……” 顾不上外面是否有黑暗中的何染在行走,她立即跑了出去。 精神值还在下降中。 “精神值61……” 向晨曦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从来没有这样看着自己的精神值不断下降,但她没有慌乱,如果说在楼上莫名其妙地陷入沉睡掉落精神值是自己不够慎重,那刚刚,她可能窥见了这个哨所精神值下降的根源。 按了下腕表,诡异的是,污染程度还是百分之十。 向晨曦咬住舌尖,把胳膊伸进更衣室门内,抽手回来,污染值像是被谁锁上了似的,停留在10%的数值上。 现在,她不太确认自己的腕表是否正确,但精神值的读数会变…… 呼出一口气,按亮手电,往前走了几步。 精神值60,59…… 停在了57. 厨房亮着灯,开着门,一道长长的光像一整块玻璃铺在地上,有一个女人的影子。 她站住脚,忽然嗅到了咖啡的气味。 这个咖啡是补给品中常见的一种速溶包,显著特征就是有一股变质的小磨香油的气味,她觉得非常熟悉,尽管口感没有那么好,却是军人们能喝到最多的饮料。 在这股熟悉的香气中,仿佛回到了军营中,回到了家里,熟悉的房间,向晨曦舒展胳膊,站在厨房门口。 何染坐在厨房的一张小桌板旁边,还是穿着外套,安静地端着杯子放在嘴边一动不动,似乎在想事情,听见她的脚步,慢慢抬起头,眼底还是疲惫,只是刚刚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有点很淡的笑意,声音也很轻柔:“怎么了吗?” 她刚要说话,忽然憋了回去。 何染不对劲,但是——和何染处在同一个空间,精神值完全不会下降。 哪个污染物会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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