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斯南将自己紧张的手指,以及无处安放的心,都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却忍不住去偷瞄游知榆的反应。 游知榆随意地将手搭在车窗上,正轻轻地和着歌曲的旋律哼唱着,整个人浸泡在红色日落和身后的蓝色大海里,发丝被吹得飞扬起来,氤氲着一圈朦胧的光。 见她望过去。 还朝她轻扬了扬眉心,像是逗小狗似的,很随意地呼噜呼噜了她的下巴,笑眯眯地说, “每首歌我都喜欢。” 那一秒,桑斯南的脑子里很突兀地蹦出一句话,还是那种很机械的女声: 请注意请注意!!! 她说的不是“好听”,是“喜欢”。 这个词的巧妙运用,足以让桑斯南为了维持人设而敛起来的嘴角,疯狂地扬起来,完全不顾她的死活。 让她完全看起来像是,一只被呼噜呼噜就高兴的小狗。 只可惜,为了不影响她开车。 游知榆没有再继续呼噜她,而只是任由自己在摇晃的音乐声里轻轻哼唱,轻轻摇晃。 轻松愉快的旋律仍旧缓缓飘出来,将整辆在沿海公路上行驶的车注得盈满。桑斯南甚至觉得,那些鲜亮的、被篆刻上蓝色夏天的音符,还从她们这辆老式复古越野车敞开的车窗里飘了出去,在黄昏色的大海上空驰骋着。 一切都像是电影里恣意而又畅快的镜头。 行驶的车辆里,副驾驶座上的女人脸上的笑轻快又嚣张,在流动的、缱绻的音乐和夕阳里,小幅度地晃动着,与路过她们的车辆热情地打招呼,时不时在迷幻朦胧的红色夕阳里望着她笑。 遇到这样的情况,桑斯南也会放慢一点车速,也会朝游知榆笑一笑,好让游知榆可以享受到这个傍晚的美。 也会趁着车流变慢,趁着红绿灯,抓紧一切时间,注视着自己身旁的女人。 她能够感觉,自己正在缓慢地被迷住心智。 这种着迷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不是单纯对美的欣赏,也不是简简单单的暧昧吸引,而是一种更贴近于灵魂的着迷。 在生命里发酵,让她完全放弃抵抗。 也心甘情愿地,想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坐在自己副驾驶的这个女人,笑得更开心,更嚣张。 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捕捉到这个夏天给她的正确答案。 - 车开到汽车影院的位置时,歌单里的最后一首歌刚刚好结束。红色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来,仿佛浸到了海底,又仿佛飘在了她们年轻的脸庞上。 桑斯南安安稳稳地将车停好,这个位置似乎挑得刚刚好,可以让副驾驶的游知榆一侧目就看得到蓝色大海,一抬头又能清晰而全面地看到电影屏幕。 计划已经完成了开头部分。 除了一点点显露出笨拙的小插曲之外,其他一切都刚刚好。 桑斯南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但电影还没开场,她的计划还有很多没有完成。她有些局促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 “我去买点喝的,你要喝什么?” 游知榆也顺势解开了安全带,“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桑斯南下意识阻止了她的动作,却又在攥住那温热的小臂时红了耳朵,慌乱地松开, “我去就好了,外面蚊子多。” 有的时候,不仅仅是准备的一方希望自己表现好。而另一方,也希望自己不会破坏对方的精心准备,也会希望自己给出的反应是对方所希望的。 游知榆不是一个听话的人。 可今天晚上,她决定听从桑斯南的所有安排。 “那好吧。”她重新坐回了副驾驶,笑着呼噜呼噜了桑斯南的下巴,“那你也不要被蚊子咬,不然我也会痒。” 这是哪里来的逻辑。 这是游知榆的逻辑。 “不会。”桑斯南被游知榆逗得脸红红的,有些招架不住,可还是没像以往一样躲开,而是含含糊糊地问, “那你喝什么?” “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游知榆有些不舍地收回了手。 桑斯南别扭地动了动自己的下巴,仓促地说了一声“好”,便有些僵硬地下了车。 车外和车内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嘈杂、拥挤、人群汹涌。 以及不再控制不住笑容,而木着脸显得沉闷又无趣的桑斯南自己。 她就这样,买了两杯冰可乐和一桶中规中矩的爆米花,迅速地回到了车上,仿佛后面有什么在追赶。 而仓促地关上门后。 游知榆接过她手里的可乐和爆米花,一起放在了座位中间的车载置物篮中间之后,又捏了捏她鸭舌帽下的耳朵,轻笑着说, “没有被蚊子咬到吧,嗯?” 很正常的语气,很正常的“嗯”,却因为女人微微上扬的尾音,多了几分调情的韵味。 桑斯南红着耳朵说“没有”,一转眼便看到了车内后视镜里的自己,嘴角像是咧到了腮帮子后面,活脱脱一只摇尾巴讨欢心成功的小狗。 为了让自己不再显得那么不争气。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这场电影正常进行,好让自己的耳朵不再那么烫。 在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到后座的那个大大的黑包的时候,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倾身过去,却又在擦过游知榆的肩时僵了一下。 整个人都被花香味包裹着。 整个人都被游知榆的目光环绕着。 她挺直着背脊,在将黑包拿过来的时候,鼻尖已经冒出了薄汗。 不过幸好,游知榆没有选择在这个时机抓住她不放,而是好心地放过了她,让她安安生生地回到了座椅上,才饶有兴致地开口询问,“这是什么?” 桑斯南拉拉链的动作一顿,她大着胆子问,“要不你也猜猜?” “难不成你要杀人犯罪,还是要和我逃亡私奔?”游知榆嗓音慵懒,却游刃有余地将那个蓝色的夜晚勾了出来。 “虽然我很想和你成为共犯,但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桑斯南配合着她的对话,有样学样,却没有学到游知榆的语气。 反而让这个重复的对话,突然间就变成了另外一种味道。 游知榆笑出了声,“有没有人说过,你就算故意想和别人调情,也会显得很可爱,很乖。” 这个词怎么会从游知榆嘴里说出来! 她竟然将她们的对话定义为了调情。这也就意味着,不仅仅是今天,早在那个蓝色的夏夜,她们之间就被游知榆作下了这样的定义。 桑斯南微微睁大双眼,却不想让自己在你来我往的对话中再次落下风,于是慢吞吞地说, “我没有和别人……说过这种话。” 她还是很难将这两个字坦坦荡荡地说出口。 但还是很享受这样有来有往的游戏,尽管她并不擅长,但就是这种不擅长却有趣的对话,勾住了她。 让她既紧张又期待。 “好像是这样……”游知榆慢悠悠地说着,又半倚在车门旁,侧目望她,“所以里面是什么?” 桑斯南没再卖关子,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出来,一一放在置物篮里。 充电宝、湿纸巾、手帕纸、手电筒、驱虫剂、口罩、小饼干和一些零食,还有…… 一件薄外套。 桑斯南瞥见游知榆抱着双臂的动作,便将叠得整齐的薄外套抖开,想给游知榆盖上,可又不知道从何下手,伸出去的手便僵直地悬在了空中。 “我想着晚上可能会冷,所以……”她攥了攥手指,“你要是冷的话,就穿上。” 鼓鼓囊囊的黑包原来是个百宝箱。 笨蛋小狗准备的百宝箱,所有能想到的约会用品,都被妥妥当当地带了过来。 “是有点冷。” 游知榆语气娇媚,顺着桑斯南有些笨拙的动作穿上外套,一股好闻的柠檬柚子味道便安稳地裹了过来,暖融融的,还是桑斯南身上的味道,抵御了有些凉的晚风。 桑斯南松了口气。 却又瞥见,游知榆不经意地去嗅了嗅外套上的味道。 脸霎时间红了起来,可又不敢在这个时候与游知榆对视,只想着幸好自己带了件刚洗过的外套过来。 装作自己很忙似的,整理着从黑包里拿出来的物品。 就在这时。 黑包里不小心掉了什么零星的东西出来,散落在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两边。 桑斯南以为是自己带的小零食还没完全拿出来。 低头去捡,刚在自己座椅下摸到掉落的东西,便听到游知榆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这是什么?” 顺着这句话。 桑斯南摸了摸自己刚刚从车座下捡起来的东西,好像是糖,但还没来得及去确认,她就从游知榆轻慢而散漫的嗓音中,听见了糖果包装袋上印刷的字眼: “爆珠……接吻糖?” 车内氛围瞬间因为这五个字变得焦灼起来,顺着蒸腾的呼吸,黏着在彼此模棱两可的眼神中。 桑斯南瞬间瞪大双眼。 她几乎是用着世界上最快的速度,将那颗糖从游知榆手里抢过来,艰难地开口解释, “那肯定是明夏眠故意装的。” 这听起来像是让明夏眠背锅。 但桑斯南发誓,这绝对不是她自己准备的东西。比起这种东西平白无故出现在她背包里的可能性,她更相信是自己去租车的时候,明夏眠悄悄将这些……糖果,藏到了她的包里。 然后,酿成了现在尴尬的局面。 她慌乱地将这些糖果收起来,扔进黑包里,然后又慌乱地端起可乐灌了一大口,再顺其自然地偷瞄游知榆。 游知榆的反应完全不像她这么夸张。 只是挑了挑眉心,“听起来确实是她会做的事情。” 她好像,体贴地将这件事轻飘飘地揭了过去。 桑斯南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游知榆却又伸出另一只手,将手里剩余的糖果置放在了她们中间的置物篮里,好像是刚刚掉落在副驾驶的糖果。 不止一颗。 但桑斯南只从游知榆这里夺下来一颗。 而剩下的,都被游知榆放在了她们位置中间,好像是故意,好像又没那么故意。 但总之。 剩下的,各种口味的,写着“爆珠接吻糖”几个大字的糖果,就在她们中间,在狭窄的车厢空间内,发酵着浓郁的、强烈的存在感。 明明没有撕开包装,却好似已经散发出甜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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