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竟没有在那番折腾里遗失,不过没有用上,倒该找机会还给他的。
只是她掂量了片刻,竟有点依依不舍,总觉着没能物尽其用。不如且推作忘了,等他张口讨要时再归还?
“阿恬?你不来么?”岳水心的声音从朦胧的水汽里传来。
“啊,就来。”古冉恬被她一叫惊醒,忙不迭又把玉牌塞回荷包,压在衣服下头,这才三步两步地走到桶边,解了最后一样小衣服,搁在桶边的凳子上。
岳水心稍微侧了下身子,使得她方便进来。
她是一点避讳都没的看着她,倒叫古冉恬第一次发觉自己竟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几乎忍不住要抬手试图遮挡自己,可这事本就是她提出来,又怎好在此时显得退却。于是到底还是一咬牙,迈进桶里。
好在温热的水很快便将她整个人包裹住,软乎乎暖和和地叫人很是舒服,古冉恬一时倒是放下顾虑,禁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许是受她感染,岳水心也感叹一声,放松地将身子往后一靠,手足舒展开来。
浴桶本就那么大点地方,再避让也难免触碰到彼此。古冉恬只觉得腿上被什么柔滑的东西轻轻擦过,吃得一惊之时,忍不住便要往回缩,却怕岳水心多心,又生生忍住,过半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装作擦拭,往后蜷起腿来。
岳水心倒是无所觉察,还一心只惦记着方才说的事情,“那,我能先跟你去你家那里吗?到时候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她说话时带着一点腼腆和忐忑,“我是说,要是不给你添麻烦的话。”
“那……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古冉恬茫然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也不禁兴奋起来,“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那咱们明天一起走,说定了!”
得她这样热烈的回应,岳水心也放下心来,绽开笑容,重重点头,“嗯!说定了!”
水汽蒸得她两颊泛红,双眸发亮,倒好像是一颗水汪汪白里透红的蜜桃,又好像是镶嵌了乌豆作眼珠的雪人儿,马上就要融化在溶溶的春光里。
“……”古冉恬忽然觉得好生口渴,心道凉水还是加得少了,再这么泡下去只怕就得要热昏过去,连忙往身上泼了几下水,丢下一句“我洗好啦”就急匆匆地站起身,拿毛巾囫囵地抹了几下,便就扯过衣服披上,背过身去系起衣带,才好张口说话,“也不知咱们的行李送来没,我先去看看,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咱们就走。”
岳水心浑然无觉,仍是心无旁骛地点头应着,“好呀。”
古冉恬便就一溜地出了门,反手将门拍上,却又靠在门上站了会儿,醒过神来但骂自己反常,却又不知不觉地笑了一下,才下了两级台阶,忽然给人从后一把捂住嘴巴。当时全身寒毛倒竖,正待手舞足蹈挣扎,却听得那人轻声在耳边疾道:“是我冉姑娘,还请借一步说话。”
声音清悦,不是别人,正是早间打过交道的苏依依。
这姑娘虽来历不明,却总是跟独孤英秀一路,料来不至于出手伤人,古冉恬便微微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听得明白。
察觉到她的动静,苏依依便松了手,仍然声音很轻地道:“得罪了,冉姑娘,请跟我来。”她脚步轻盈,身影一闪,便隐没在夜色之中,几乎瞧不出来。
古冉恬这才见她是一身黑衣短打,心里微微一惊,跟着她走进堂屋与厨房间的小过道中,也情不自禁地放低声音,“苏姑娘星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苏依依叹了口气,一双春水似的眸子忧虑重重,环顾左右,又看住她叹了口气,却不说话。
古冉恬只觉心里七上八下地打鼓,“苏姑娘,你有什么话,还请直说。”
苏依依咬了咬唇,“我也不知姑娘信不信得过我,只是一场相识,实是不忍袖手旁观。”
她这话说的古冉恬心中又是一沉,“你到底什么意思?”
苏依依深深地看她一眼,眸光中忧虑依旧,“那个人,我方才看见了,是北少林的凌尘子。”
你怎么知道?!果然那个人是凌尘子?!古冉恬险些就脱口而出,但终于还是竭力忍耐住了,微微低下头去,尽量以那等不咸不淡地语气道:“哦,原来是位高僧。”
苏依依冷笑一声,“他算哪门子高僧,不过是个首鼠两端的小人,活该一事无成。”
古冉恬听得暗自心惊,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知道得倒像比江湖传闻更多一些,说他首鼠两端,那真是一点不差。在地宫里,可不就是临阵倒戈了么?
但她来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就算真如姑娘所言,那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装作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看向她。
苏依依不知怎地笑了一下,古冉恬心里打个咯噔,只怕是自己演得不过关,可苏依依却也没有点破什么,接着说道:“冉姑娘,我知道你有顾虑,你们在下面的事,我也不去问你,但有凌尘子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他虽然不成器,却是个最小肚鸡肠记仇的,好歹相识一场,我想了想,还是得来给姑娘提个醒,若是两位撞破他什么秘密,那可千万要小心些,别不明不白遭了算计。”
古冉恬不明白她的意思,还只好以不变应万变,道:“多谢姑娘好意,我们一定多加留心。”
苏依依点点头,似是欣慰,“那就好。”
古冉恬嗯了一声,看着她,等她下文。
苏依依同她对视一阵,好像有些不甘地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古冉恬便晓得她恐怕是有意讨价还价,此时自然不肯留她,便只是道:“姑娘贵人事忙,那就不留姑娘了。”
苏依依又看了她一眼,总算是转过身去。
古冉恬心里倒是不禁发痒,却还是竭力克制住了。虽不晓得她有什么目的,但这节骨眼上,还是不要多生事端,先前那好奇心惹下的苦头,她还少吃了吗?
“阿恬?”却不想岳水心突然推门出来,“行李送来了没?”
古冉恬心头一跳,看苏依依时,果然见她脚步一顿,“咦”了一声,“行李?两位姑娘是要走了吗?”
岳水心疑惑:“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苏依依冲她一笑,倒没说什么。
古冉恬也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该发一声叹,“对,我们姐妹自知帮不上忙,不想做了累赘,是以明天就先走了。”
苏依依奇道:“不能罢?谢庄主舍得放你们走?”
岳水心看了古冉恬一眼,古冉恬道:“谢庄主已答应了,明日便送我们出庄。”
苏依依摇了摇头,语气多少有那么些夸大了的一惊一乍,“哎呀,他不会放你们走的!”许是瞧她面色不虞,苏依依又道,“当然不是说跟你们翻脸,只是找什么借口不行?没车了,没马了,没人了,路断了……”她一摊手,“总之有心要留下一个人来,再容易不过。当然啦,你们或许不相信我,不过等到明天就知道了。”
岳水心喃喃道:“可是谢庄主已经答应了呀。”
古冉恬却晓得她未必空穴来风,“不是不相信姑娘,只是谢庄主实在没有道理要留住我们啊 ”
苏依依道:“冉姑娘若是这样想,那可就大错特错。如今庄里谁不晓得,看穿了万花五毒,又救得谢庄主脱身的,是两个大有来头的小娘子?”
岳水心纠正道:“是谢庄主救了我们。”
“……”古冉恬迎着苏依依忽闪的眼光,“要是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们也只好多留几日。”
“那也不是。”苏依依道,“你们不是有谢霁的腰牌吗?”
古冉恬盯住她。
苏依依好似自知失言,有些心虚地避开她的视线。
岳水心看看苏依依,却问得毫无负担,“苏姑娘怎么知道的呀?”
“好罢,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们了,”苏依依抬起头来,做个投降手势,“其实我来,也是想求两位带我出庄。”
古冉恬不置可否,“苏姑娘与独孤少侠交好,若是想出庄,应该也不难罢?”
岳水心眨眨眼睛,“是呀。”
苏依依却是苦笑一声,“英秀姐姐铁面无私,怎肯为我破例?”
古冉恬暗暗点头,独孤英秀自然是这样公正的人,“姑娘又有什么非出去不可的理由?”她瞧住苏依依,也是有那么一点赌的心思,“天下豪杰聚会于此,幕后宵小指日可擒,姑娘不似我二人无力自保,为何要违禁出庄?”
苏依依瞧了她一眼,“看来冉姑娘是怀疑我了?”
古冉恬也不否认,“只是才疏学浅,想不明白。”
“说了或许姑娘要更不信了……”苏依依再次苦笑,迟疑了一会儿,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手腕一翻,掌心赫然有三枚铜钱,“过来之前我刚卜了一卦,火泽初九,下兑上离,两相乖离,大不吉。”
古冉恬瞧了瞧那三枚边沿磨得发亮的铜钱,又抬头看苏依依,心里面的波澜几乎快掀成滔天巨浪,语气却意外地和缓,“……苏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苏依依笑了一笑,再开口时几乎显得有点羞涩,“不才苏依依,乃神刀门不肖徒是也。” ---- (☆_☆)
第31章 第三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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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嘛。
倒来个一唱三叹,怎地不去登台亮相?
古冉恬由不得暗自腹诽,也不知今番是撞上什么邪,怎地这江湖秘辛陈年旧事竟一件件地都到眼前来?她也说不上此刻是何等心情,但只能随着本心发问:“白衣神算苏沐真是你什么人?”
苏依依沉吟片刻,道:“嗯……算是家师。”
天机门与神刀门,果然是关系匪浅……古冉恬凝着她手里的铜钱,“不知姑娘算那一卦,是算什么?”
苏依依愣了一下,继而笑道:“自然是算我自己。”
古冉恬望着她慢慢道:“我听闻,贵门有三算三不算,其中一件,便是算人不算己。”
苏依依倏地笑了一下,看她的眼神中带有一丝探究之色,“冉姑娘果然见多识广,不过呢,其实我们术数一门博大精深,千变万化,能算不能算却也不在条框之间。”
“哦。”古冉恬心中暗自一惊,只道这一门果然是神鬼莫测,脸上却竭力不动声色,“既是如此,姑娘可得好自为之,多加小心。”
苏依依听她这话说罢,凝视她片刻,方才蓦地哈哈大笑起来。
古冉恬不解其意,却也不动声色,默默后退半步,同岳水心站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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