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照壁是一条回廊,圈起个蛮大的花园。廊里和园中都有人,三个五个聚在一处说笑。古冉恬一路走一路给她介绍过去,滔滔不绝,如数家珍。
“这是清秀园,再往北就到光明厅啦。听说八家主事人每年都会聚在那里议事,好多决议都是从那里来的,好多号令也都是从那里发出的,只可惜咱们是进不去啦。
“再往里头是内院,就是八大家住的地方,那里我也不晓得是什么样子。不过听说再往里有大小祠堂,分别供着清平令和历代庄主的牌位,但你也晓得,这山庄如今早就没有主人啦,一入江湖岁月催,老却英雄似等闲啊!
“参加比武的侠士也住在内院,不过准确来说也不算,是在内外院之间,也分有东西两区,这回参加比武的足有两百人呢!不少,一点也不少,是经了层层选拔出来的,预先已经在各地赛了好些场呢,所以这次才分外好看。除了八家子弟,还有好些赫赫有名的人物。或许水心你也听过三英四杰吧?哎,从这边走。
“咱们住的地方其实很近,不过这不能说是好事,门帖也是有等次的,之后看比武也按这个次序进场。”古冉恬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若不是家里无论如何不肯出力,连老爷子也出奇坚决地反对,否则她该是能抢个更好位次,说不准还能混进内院去呢,不像现在,只能望洋兴叹。
但此时多想这些也无益,古冉恬随即又打个哈哈,“不过虽然离得远些,可毕竟是能亲眼瞧他们比试,也算是不枉了。而且若是运气好些,说不定还能同他们说上话呢。”
特别是独孤英秀呀,到底该是怎样的英才绝艳?
古冉恬又不禁出了小会儿神,沉默着领岳水心穿过几乎只容一人独行的小巷,停在小院前面,方才回过神来,“呐,是这里了。壬申,你若忘了地方,一问就知。”
岳水心顺着她指的方向瞧去,默默记下院名。
那厢古冉恬又拉起那门上挂锁,叫她拿过钥匙,挑出最长那一把,“这个是大门钥匙,你来试试,这个锁有点性格的,得往前顶一下,再往这边转才能开。不过开不了也没事,咱们反正会一直在一起的。”
她说得无比自然,岳水心听着心里不禁微微一热,应了一声,便按着她的教法,一下就开。
古冉恬便鼓起掌来,“好厉害呀,我当时可是练了好几次才打开的。”
她好像总这么容易便能夸人,岳水心又有些不好意思,抽出钥匙把锁挂在门上,站定在一旁,等她进去了才肯往里走,就见那院子虽然不大,却也有好几间房间,“这里只有咱们么?”
“不是。”古冉恬指着左手边一间道,“这间是小西厢……我叫它小西厢,是老余在住。当然也不是真老,大概比咱们大上几岁,就是太喜欢唠叨人。他大名余念,年年有余的余,念念不忘的念,你可以叫他余大哥……对啦,你今年几岁?我十四岁。”
“我……”岳水心迟疑了一下,“我也是。”
“这么巧呀!”古冉恬转回头看着她,嘴角的笑容仿佛从来不会消失似的,仍然灿烂得像仲夏的阳光,“那你是几月的呀?”
岳水心却没有立刻回答。
古冉恬虽不晓得为什么,可却能瞧得出她似乎不如方才高兴,看来是说错话了,左右这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便赶紧道歉:“啊,是我多嘴了,不该随便问姑娘家的年纪。”
“不是……”岳水心连忙道,“我只是……我是……”
“真不用说。”古冉恬打断了她,凑近了些,声音也稍稍压低了些许,“偷偷告诉你,其实我跟别人都说我十六了,你也记得呀,以后还是往大了说,咱们出门在外,难免还是有人觉得弱质女流,要起坏心思的。”
原来只告诉她的么?岳水心讲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可你就不怕我是坏人么?”
古冉恬不知为何忽然笑了两声,“不会的呀,我有识人的眼光。”
她眼睛仍是亮晶晶的,岳水心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去,古冉恬瞧着就忍不住又无声地笑了笑,接着给她介绍起院子的情况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喏,这是主厅,不过一般用不着。也有厨房,但也不用,虽然有柴,嗯,那个柴是老余每天劈出来的,他说劈柴既能练眼力又能练手势,虽然我觉得他功夫好像也不怎么样,嘘,千万别告诉他。”
岳水心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不会的。”
古冉恬就又忍不住笑了笑,“西厢呢住的是齐少侠,但到底叫什么我们都不晓得,他不大爱说话,但人应该还不错,年纪……大概跟老余差不多吧,不过我觉得武功应该比老余好很多。其实经常也见不到他,总是早出晚归的,但要是见着,不打招呼大概也没关系。嗯,就是这样啦,每个院子住四个人,其实你要是不来,我自己一个人还真有点怕,虽然老余他们都是好人啦。”
她絮絮地说完,又一指东边那两间屋子,“我住那间,水心你就住这里吧,小东厢,虽然有个小吧,其实都一样大的,你要是喜欢我那间,咱们也可以换一下。”
岳水心连忙摇头,“不用,不用。”
“那你就先住住试试。”古冉恬也没有多劝,“是啦,折腾了一上午,一定也累了吧,你先收拾收拾休息会儿,等会儿咱们一起去吃饭,我晓得有家馆子,做的烩面可好吃啦。”
岳水心几乎是给她推进门去,然后古冉恬替她带上了门。房间果然不大,但也够用,她站在原处愣了一会儿,才将包袱搁在桌上,顺势坐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敲门声。
她忙过去开门,却是古冉恬递来一袋栗子,“忘了问你早上吃没吃饭了,我这还有些栗子,虽然凉了,但我刚吃了也还挺甜,要不先吃点垫垫吧。” ---- 岳水心:莫得关系,莫得门票 古冉恬:跟我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第4章 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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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她真诚的笑脸,岳水心迟疑了一下,到底什么也没说出口,只伸出手要去接过那袋栗子。
古冉恬却是最灵透的,早瞧出她神色不对,忽然把栗子往身后一藏,“怎么啦?”
“没什么……”岳水心摇摇头,“谢谢冉姑娘了。”
古冉恬却不退步,“怎么呀?是这栗子有什么问题吗?”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岳水心也只得道:“栗子凉吃不太好,有可能会气滞腹胀。”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偷偷瞧她神情,只怕她会不高兴。这本是人家一番好意,她不该扫人兴的,过阵子且偷偷去热一热也就是了。
古冉恬很惊奇地道:“呀,还有这讲究呐,你不说我都不晓得。”
岳水心见她面上只有惊奇,并无不悦,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再想要说句什么,又不晓得该说什么,便只好嗯了一声。
古冉恬叹了口气,“唉,可惜啦。”她拽着那袋栗子,转身要走。
岳水心不禁一愣,一时没转过弯来,“你……”
“嗯?”
岳水心看着她手里的袋子,“是要扔掉吗?”
古冉恬点点头,语气中透着些可惜与无奈,“嗯,是呀,不然也没办法嘛。”
岳水心忙道:“可以熥一下的,熥一下就没问题了。”
“可我不会啊。”她从小到大哪里是做过这个的,最多同年节时来走亲戚的表哥表妹偷偷地生火烤红薯,险些烧燎了眉毛。那回被罚跪了半夜的祠堂,罚跪也罢,最难过是后半夜腹中绞痛,寻根究底才晓得是烤了个半生不熟,从此后便避庖厨如虎。只是古冉恬瞧着眼前这干干净净的小大夫,却也不想留给她自己大手大脚铺张浪费的印象,“不过扔了也怪可惜的,要不我去找人帮忙吧。”
“不用了冉姑娘。”岳水心忙叫住她,“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呀,你还会做饭呀?”古冉恬不禁又吃了一惊,上上下下扫量她,实在有点不敢置信。
岳水心又有点腼腆地笑了笑,“给我吧,冉姑娘你回去歇着吧,今天太麻烦你了。”
“不不,我不累的。”古冉恬连忙摆手,“让我跟你一起嘛,我也学学看。”
岳水心总是推辞不过她,便只好同她一道进了厨房,从橱子里扒拉出火折和锅碗瓢盆,也有些不知年头的佐料。
她才一犹豫,古冉恬便说是新置办的,余念还曾用过几回。讲着又转身蹭蹭地跑了出去,从余念那堆柴里搬来几根,问她够不够,不够再接着去拿。
岳水心瞧了一眼,忙说够了,查看过烟囱和灶台,架起锅来,古冉恬便要往里头倒栗子,惊得她几乎失声,“冉、冉姑娘,还没热油呢,不着急放栗子的。”
“哦,这样啊。”古冉恬抽回了手,倒也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把栗子搁在桌上,决定且先袖手旁观,叫能者多劳,“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就说呀。”
岳水心应着,实则却没什么要她帮手的地方,她生火生得很熟练,热油、添水、放栗子一气呵成,不过一会儿功夫,已能闻见栗子的甜香。
古冉恬不吝赞美,立刻鼓起掌来,“水心你真是太棒啦。”
“冉姑娘过奖了。”岳水心抄着长勺将栗子盛出来,避开她那亮晶晶的眼睛,“我也只会简单地热热菜罢了。”
“那已经很厉害啦。”古冉恬仍然赞不绝口,“我都不晓得怎么生火呢。不过水心,我同你商量件事好不好?”
岳水心不自觉地站直了些,“姑娘请讲。”
“就是……你直接叫我名字好不好?叫我阿恬,或者阿冉也行。”古冉恬眨了眨眼睛,“我想就跟老余他们说咱们是朋友,当然咱们已经是朋友啦,我的意思是,最好还是叫他以为咱们认识很久啦,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岳水心倒也明白她的顾虑,轻轻点头,可等对上她的眼睛,又不知怎地期期艾艾,只叫不出口。
古冉恬了然道:“是我难为你啦,没关系的,反正……”
岳水心忽然飞快地打断她:“阿恬。”
古冉恬一愣,随即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哎。”
岳水心低着头把盘往她面前一递,“栗子可以吃了。”
“好呀。”古冉恬笑着拈了一颗,“水心你也吃呀。”
岳水心应个好字,原是要将盘子放下再去洗手来吃,哪里想到外头忽然传来嗷的一嗓子:“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艹他大爷啊!”声音之惨烈凄厉,直叫猝不及防的她打了个哆嗦,盘子险些脱手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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