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拿锄头那人的脸,晚月下意识捂紧了脸上的面具。拿着锄头走进来的不是她自己吗?怎么有两个晚月?
拿锄头的晚月脚步虚浮,仿佛身体状态不佳。她将锄头挡在身前,扬声说:“把我的牛——把我的姐姐还给我!”
老县令厉声说:“我看你是失心疯了,把一头犁田的牛当成姐姐!”他立刻吩咐左右,“把她打出去,别浪费时间。”
原来自己在他眼里是头牛!晚月如遭雷击,惊恐之余也没忘记寻找逃生办法,这老头接下来肯定要杀牛祭祀,被他当成是牛那还了得,百分之百会被乱刀砍死的。
晚月跳下牲醴台,撞翻挡在面前的家丁。台下那个舞锄头的晚月见她脱身,赶忙伸手拉住她,两个人一同跑了。
两人拉着手一路飞奔,将老县令的疾呼和追上来的家丁远远甩在身后。跑到人潮熙攘的大街上,晚月才松开不住喘息的那人,扯住一个经过她身边的路人询问情况。
路人被她吓得不轻,被她扯着又甩不开手,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神色,转头对她身边那个气喘吁吁的晚月说:“这位姑娘,你家的牛真有灵性,拦着我不让我走啊。”
晚月崩溃地松手,路人避之不及,一得空就撤了。突然失去当人资格的晚月觉得难以接受,正准备找个地方冷静冷静,拿锄头那人突然伸手拉住她,道:“姐姐,是我啊。”
晚月盯着她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智商直接被清零了,手和声音都是抖的:“我是我,她是我,你是我那我是谁?我是她,我是你,你是我那你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我是你,不是,我是晚月,不是,”那人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也被绕晕了,“我是栖川——你记得栖川吗?”
栖川。晚月当即抖擞精神,反手抓住她:“你是栖川?”
“没错,”好不容易说通,栖川松了口气,跟她解释道,“你走后我碰到那个锁佩环,就被那股力量带到这里了。”
晚月点头,指着她的脸迟疑道:“那你现在是……”
栖川没有即刻回答,而是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发现我变成了你。刚开始我没反应过来,而且这几天你好像生病了,那些人说要抢走我们家的牛,我没能成功拦下来。”
晚月拉住她问:“你还好吧?他们有没有打你?”
栖川摇头:“还好。他们抢牛的时候我不在家。”
“你头好烫。”晚月摸她额头,关切道,“吃药了吗?”
栖川说:“就是出去拿药的时候牛才被牵走的。”
晚月将手放下来,刚才在幻境里经历太多,如今看到她倒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身边的行人低声议论,晚月本不注意,只是那些人的目光都望向这边,叫人难以忽视。
买猪肉的商贩说:“真的疯了,在跟牛说话呢。”
被母亲牵着下学的小孩说:“好可怜。能不能帮帮她?”
那妇人压低声音说:“少管闲事。作业写完了吗你?”
晚月当场瘫倒在地,现在在别人眼里栖川是晚月,而自己只是一头牛啊——那个锁佩环居然能改变物种?
街上人来人往,栖川想把她拉起来,她慌忙撤开,爬得远远的,拔高声音说:“你别过来!现在我是变成牛了?”
栖川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如果她现在没变成牛,那栖川为什么不说话?可见是真的变成牛了。栖川走到她身边又要拉她,晚月立刻说:“你先别碰我,我现在变成牛了,晋江是不让写人外的。”
她闪身躲到街边的水缸旁:“这章不会过不了审吧?”
栖川拽不住她,只好劝解道:“你先冷静一点……”
“我要怎么冷静,以后要当牛的人又不是你——”晚月扒着水缸边缘,差点把水缸掀翻,“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就回县令府把那个老东西当场撞死。”
“先别去,你现在在我眼里是个人,只是别人看不出来。”栖川晕乎乎的,就怕她重新跳回火坑里,一把抱住她喊道,“昨天被带走的时候还是牛,今天就变成你了。”
晚月回头看她:“难道说,是我成精了?”
栖川拼命摇头,指着水缸里半满的水说:“不是,你要是不信我说就看看水里的倒影,分明就是个人嘛。”
晚月依言低头看去,水缸里的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倒进去的,混得跟泥浆似的。好在今天天高云淡,是冬日里最宜人的艳阳天,阳光把水缸里的脏水照得透亮。
那滩泥水映出趴在水缸边的两个脑袋,一个是穿了晚月皮肤的栖川,一个是晚月本人,依稀可以看出是个人样。 ----
第37章 就算是白痴也要动动脑筋
得罪了县令,为免麻烦肯定不能再在城里待。晚月和栖川紧急逃窜,搞清楚基本状况就趁机出了城。还好晚月住的茅屋就在城外,不然还不知道要在哪里落脚。
这段记忆晚月记不大清了,所以没办法给出下一步指示。为防那个县令带人追来,即使是家里也不能多留。晚月本来就穷,根本没几样行李要带,栖川昨天带回来的药不算多,都放在桌上,两人抱了几件衣服就匆匆出了门。
新年将至,瑞雪兆丰年。栖川还发着烧,晚月把她裹进那堆带出来的衣服里,将她背在背上,两个人穿行在白雪覆盖的山林间。当年这场病发得偶然,就好像上天要和她作对,所有危害她的东西都在那段时间一并排到她面前。
栖川戴着晚月从上一段回忆里带出来的面具,手缩在袖子里。雪花像是飞下来的尘屑,积进面具表面的凹槽,像是找到了能容纳它的地方,用手拂去也弄不干净。
药片含在口中,连带着栖川说出的话都显得不清晰:“你就是那个说会一直陪着我的人。你还说你叫王小华。”
“我是随口说的,谁知道就——”晚月不好意思地回头冲她笑,忽然反应过来,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挟槊说,在锁佩环里进行的都是发生过,但被我们忘记了的事。”栖川呼出一团白气,她说,“听你第一次提到王小华,我就觉得有点熟悉。原来我真的听过这个名字。”
“这么说,难道我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会发生的事情?”晚月惊恐道,“我看到阿花在厨房给我们两个做饭。”
“这有什么,我还看到蒙刹和挟槊吵架,要争我的抚养权。”栖川想到这里就害怕,咳嗽一声,“那些浅层的幻境就像是考核,只有通过考核,才能来到这种更深层的境界。”
更深层次的境界,就是能像上次和栖川去见炎龙一样,与现实世界挂钩的境界。晚月想起栖川服下那粒丹药后的样子,再看看她现在,忽然笑道:“你总是身体不好。”
“这回是你身体不好,”栖川提醒她,“我现在是晚月。”
“好,现在你是我。”晚月说完,仰头又问,“那我是谁?”
“停停停,我们先说正事。我觉得我好像明白怎么破解这个锁佩环了。”栖川生怕她再念一段,赶紧打断她,“你之前告诉我,你记忆里也有一个类似的王小华,是不是?”
晚月点头。栖川继续说:“你对我说出‘会一直陪着你’之后,我就找不到你了。而在我的记忆中,从那天起我便不再记得你,直到你进入锁佩环,我才渐渐想起来。”
“这算什么?”晚月讶然道,“锁佩环造成的变数是暂时的,就算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你也会不记得我?”
“你是进入锁佩环后才帮我的。”栖川说,“我人生中初次见你是在几千年前,那时你告诉我你叫王小华。若是我保留这段记忆,再次见到你就会认出你是那个帮过我的人。可那时的你还没有触碰锁佩环,不可能认识我。”
晚月听懂了些,道:“于是那段记忆就被封锁了?”
栖川嗯一声,又说:“我重新回想起来这些,就是在你进入锁佩环之后。在此之前,我只记得那天我去找了炎龙,关于你这个人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仿佛从没出现过一样。”
“只记得找了炎龙,却不记得我……”晚月小声思索着,“你说被你忘记的那个人是我,那我忘记的人又是谁?”她小心翼翼地回头看栖川,说,“难道我也忘记过你吗?”
她对栖川说出了那句留存在栖川记忆里的话,倒计时就应声结束,传到下一个幻境。再看身边的计时器,就像被刻意破坏了似的,跟栖川在县令府碰面时就一动不动了。
莫非离开幻境的办法,就是再说出那句话?
晚月载着她的重量,踩在雪地里,发出细微的响声。栖川被好几层衣服裹着,几乎捂出汗来。她的头搭在晚月肩膀上,呼吸如同炉上温酒时萦起的热气,绕在晚月耳边。
她说得很轻,像是试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周围景色没有变化,或许这个方法还是不对。即便如此,晚月还是觉得有点高兴,钻牛角尖的却变成了栖川。
“肯定是错字了。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会永远陪着你,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栖川抓着她的肩膀,一句句试过却没有成效,“怎么就不对呢?”
晚月微微偏过头,说:“可能这不是破解幻境的办法。”
“就是这个办法,肯定是这个办法。我没有不诚心,我说的都是真话。”之前的结论被推翻,本就在病中的栖川心下一片混乱,声音逐渐低下去,“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用?”
“先不管这个,你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晚月将她往上托了托,说,“我还是先带你去隔壁村找个医生看看。”
栖川立刻说:“我不去医院。”
晚月叹气道:“你不要讳……”
“我没有讳疾忌医!”栖川说得大声,震落了树叶上的积雪,她在晚月身上挣扎道,“我不要你背了,你放开我。”
晚月扶住她:“那就不去医院,你别动。”
栖川埋头说:“你先把我放下来,我还有话要讲。”
晚月四下里看了看,在一棵树下将栖川放下了。栖川刚挨到地面就从那团衣服里爬出来,猛地扑住晚月。晚月顺势抱住她,仰在地上,看见灰蒙蒙的天色和飘落的雪。
“肯定是这样。还有事没做完,不能离开这里。”栖川伏在她身上,艰难地说,“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吃下挟槊的丹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不是加入九重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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