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虽然年纪大,记性却不差。是谁来之前跟我约法三章,说自己只是做个样子,别的事情都推给我来处理?”蒙刹冷笑一声,猜测道,“怎么了,是不是晚月伤透了你的心,你要养精蓄锐留待日后杀上九重阙报复她?”
“肯定不是啊,是我自发决定帮您分担。”晚月无比虔诚地说,“毕竟您年纪这么大了,整天日理万机就会衰老得更厉害,您要是过劳死了,我去哪里找人帮我喂狗啊。”
蒙刹利落地甩她一巴掌,道:“挟槊以前最喜欢半夜四点起床拖地,两小时能把碧血阁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晚月为了不让她起疑狠下心没躲开,差点被她扇得找不着北。晚月在心里记下这笔账,捂着脸咬牙道:“好变态的爱好,不愧是传说中的挟槊。”
蒙刹倒是知道给个甜枣,收了手好心劝解:“做不到就算了,你就和平常一样窝在房间里打你的游戏吧。”
她说完这句,就兀自加快步伐走远了。不知道栖川怎么在碧血阁混得这么差,跟个透明人似的,跟在蒙刹身后的一大票魔族也掠过晚月,仿佛只听蒙刹一个人的号令。
此番冷待不是没有价值,至少现在晚月借此明白与蒙刹为敌不是明智之举。栖川这挂名魔尊就是没干出实绩,要是能让蒙刹另眼相待,收服这群人也不是没可能。
要是真干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蒙刹还是这个鬼态度的话,那就直接一拳把临煞渊打爆——晚月如此盘算着,翌日凌晨起了个大早,举着半人高的食盆喂狗,再趁着没人发现偷偷用收来的法宝将碧血阁上下清理干净。
料理完一切,就差料理后事的晚月端着被阿花舔得锃亮的食盆踹开蒙刹的房门。蒙刹还没醒,晚月两个食盆敲在一起发出震耳声响,惊得蒙刹当场从床上弹起来。
“我喂了狗,还打扫了屋子,问候了原住民。”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晚月是绝口不提,格外殷勤地问,“现在可以让我学学该怎么做才能成为挟槊的接班人了吗?”
蒙刹还迷迷瞪瞪的,被晚月搀起来出房间走了几步,连走廊的地板都擦得不留纤尘。她转过头看鬼似的看着晚月,道:“你吃错药了?看来被骗对你的打击很大。”
晚月选择直接忽略这种无聊问题,继续道:“我不单只做了家务,还抽空特地关照了地下关着的那群人。听说那些人都是冲我来的,当然要弄清楚是谁背后指使。”
在碧血阁住了一夜,晚月越发觉得栖川不太正常。栖川可能是想把碧血阁改造成动物园,晚月刚到死牢门口还被这充斥着威严的两字震慑了几秒,往里面走几步,那两字带来的森然寒气便被牢房内的日光灯消融了。
人界有种叫博物馆的建筑,部分博物馆里会布置远古先民的蜡塑,供游人从蜡塑的衣着动作中窥见万年前的世界。栖川好像也在搞这种东西,只可惜这些蜡塑活生生的,有的四仰八叉地睡着,呼噜打得震天响。
关于这些人,栖川也有交代。不可以大呼小叫,否则会影响睡着的囚犯的睡眠;不可以切断水源吃食,否则囚犯们就会饿死;偶尔要给囚犯们放些音乐,以便放松心情。
可能栖川早就和这里的人打成一片,所以没人为晚月的突然造访感到惊讶。没人喊冤没人叫骂,唯一不歇的就是从角落里传出来的呼噜声。晚月循着声响走过去,一盆子把那缩在角落沉浸于睡梦中的囚犯砸醒。
“稍微和她聊了一下人生,然后我就拿到了这个。”晚月从怀中掏出一份笔迹潦草、画押草率的证词。
“你被夺舍了?”蒙刹思忖一阵就想通了,说,“原来今天跟我们回来的是九重阙的晚月,栖川早就被打死了。”
“曾经的栖川已经死了,如今的我,是钮祜禄栖川。”晚月面不改色地将证词收好,淡淡道,“碧血阁这个名字不好,听起来就很招麻烦。不如就叫永寿宫。” ---- 其实是念qi(一声),所以是起飞回宫……
第11章 入乡随俗
挟槊失踪初期,临煞渊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直到碧血阁传出挟槊一万岁寿宴低调筹办的消息,贺礼都打包好准备邮寄到碧血阁的众魔族才发觉其中蹊跷。
像魔族这样长寿的生物,一般十年才庆祝一次生日,否则没什么纪念意义。偏偏挟槊不同,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看重排场,专等每年以收红包收礼物为理由收保护费。
一向专横的地头蛇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改邪归正,众人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挟槊已经三年没有出席过正式场合了。部分野心勃勃的魔族借机生事,带兵围困碧血阁,非要蒙刹给个说法。蒙刹好不容易从重重包围中脱身,被叛贼一路围追堵截,最后在黑煤山遇见了栖川。
“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我让你来碧血阁上班,合力把那群反骨仔打回老家去了。”蒙刹将早饭端上餐桌,望着临煞渊永远不会明亮的天色说,“不必这么急着从我手里拿实权,你不是总嚷嚷着等挟槊回来就撂挑子吗。”
“挟槊什么时候回来,她是不是已经死了?”晚月拿碗当木鱼敲,“都和九重阙打起来了,她还敢袖手旁观啊?”
蒙刹好笑地看着她:“普天下能杀挟槊的人有几个?”
“我怎么知道,我跟她又不熟。”晚月嘀咕一句,心想着再探个虚实,便问,“你说,晚月和挟槊哪个更厉害?”
“我怎么知道,我跟晚月又不熟。”蒙刹故意学她说话,颇为嫌弃地瞪她一眼,“你怎么还想着这个人?”
“说一下都不行?”晚月不高兴地抹开那张被血污和脏水浸泡过的供词,撑着下巴思考道,“地下的那些人都是百斩堂的门客,百斩堂?这名字听起来怪耳熟的。”
“百斩堂在碧血阁以西百里外的地界,那地方鱼龙混杂,最近可不太平。”蒙刹见她决心调查,脸上微露出几分赞赏,“你以前对刺客不问来处,如今倒是上心不少。”
“我想起来了,百斩堂不就是电视上那个跑堂的嘛!他可是盗圣!”晚月一拍桌子,煞有其事地说,“看来我们这次去百斩堂要少带点盘缠,一不小心就会被偷走的。”
“前段时间埋伏在那边的暗桩上报,定居于那边的人数增长不少。”蒙刹说,“许多年轻魔族、人界修士,甚至是九重阙的末流神仙,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那里聚集。”
“说不定是那里开了新楼盘……等一下,你居然还有下属?”晚月惊讶道,“我以为我们早就众叛亲离了。”
蒙刹不屑道:“破船还有三千钉呢,碧血阁是巨轮。”
“泰坦尼克号也是巨轮,还不是下水没多久就沉了。”晚月翻个白眼,认真提议道,“去百斩堂准备必须完善些,那间客栈是出了名的吵,我觉得带几副耳塞很有必要。”
蒙刹一票否决了晚月的提案,事实证明,晚月才是对的人。十天后正是八月十五,蒙刹和晚月一番乔装,按计划行事。百斩堂位于临煞渊最繁华的地段,不同于九重阙的秩序井然,临煞渊每一处都洋溢着无拘无束的气息。
疾驰而过的带闪光灯摩托车,五颜六色发着光的闪亮招牌,每间商铺不用进门就能听到的震耳欲聋的音乐,无不昭示着临煞渊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热情和欢迎。
蒙刹跟着晚月跨过百斩堂的大门的时候,耳鸣声还在脑中萦绕着不肯散去。晚月刚被一辆摩托车撞倒,身形还摇晃着,趴在柜台上拿出提前伪造的身份证明。
守门保安打量晚月一阵,眼中的困惑逐渐转化成了敬意:“都半身不遂了还带家里的老人出来玩,真孝顺哪。”
“我没有半身不遂,我只是腿有点疼。”晚月艰难地站直来,当着保安的面做了个后空翻,“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保安指着蒙刹道:“你可以进,她不行。”
蒙刹挺直腰杆质问:“为什么?”
“婆婆你这个年纪,稍微一点磕磕碰碰就能要了你的命。”保安一摊手,无奈道,“万一您在里面因为点什么小事人没了,我们店就是死过人的店,谁还敢来光顾?”
晚月和蒙刹对视一眼,经过这几日的精心筹备,两人早就想好了无数种应对方式。晚月按照剧本甩袖呵斥道:“有眼无珠,看不出来她这是染的奶奶灰吗?”
蒙刹也不心虚,掏出刀来在保安面前耍了几下,刀光堪堪擦过保安面前的柜台,在围观群众的心惊胆战下收了刀。晚月立刻接上:“你看看,老年人能有这样的身手?”
还好蒙刹老当益壮,保安被那阵寒光吓得不轻,草草检查了这两人的身份证件就放她们进去了。蒙刹刚提出这样摆脱保安追查时,晚月还觉得太过张扬,引人注目。但掀开帘子走到百斩堂内部时,晚月才知道自己错了。
之前在人界看到那一屋子的红伞伞时,晚月就已经被临煞渊的民风震撼到,如今再看百斩堂内众人的装束,即使晚月早就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一瞬间的吃惊。
仿佛是画家在厅内打翻了颜料桶,将人卷入艳丽色彩的海洋。长发是毫不吝啬的一泼而下,短发是极尽巧思的简约色块,直发是干脆利落的线条,卷发是精心绘制的波纹。天花板上的暗红灯光照下来,影响了地上每人各不相同的发色,却又达成一种诡异的平衡,意料之外的和谐。
众人打麻将摇骰子,各有各的事情做。驻唱歌手在台上唱着歌,屋内说话声不断,却没能把她的声音盖下去,几簇的灯光跟着她的脚步,随她的歌声变换光线颜色。
年事已高的蒙刹自带白发,轻而易举地融入了这缤纷的环境。晚月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但她又不是来和这些人打成一片的,合群与否不是她该考虑的事。
聚在这里的人是不少,但这里不像是能培养出敢进碧血阁刺杀的杀手的地方。在那群五颜六色的人里,晚月勉强辨认出几个没烫染的,给人的感觉与魔族截然不同,晚月一眼就看出其中有个是天音待过的门派里的人。
九重阙的新生儿数量一直下跌,就那一亩三分地,小孩哭一声连天问宫里加班的人都听得见。印象中,擎华是千年来唯一一个为出生率做出贡献的人,她是前代神君向天问神树发愿,从枝头的果实中蹦出来的新生儿。
千年来,生来就是九重阙住民的就擎华一个。剩余的晚月天音之流,皆是以凡人之身登临仙位的。如果说晚月一步登天是因其战力过于惊世骇俗,那么生性轻纵的天音却是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走到九重阙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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