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电话那头苏惊鹊柔软的声音,黎幽的情绪已经渐渐恢复。 “我不怕他,也没有担心什么。我刚刚只是……只是觉得委屈。” 苏惊鹊立刻就明白黎幽的委屈究竟是哪儿来的了。 第一次在学校里被骚扰,第一次遇见这么奇葩的人,能不委屈难过吗?能不惊惶吗? 黎幽很乖地说:“不过鹊鹊陪了我这么久,我现在已经好啦,不、不委屈了。”恢复了一贯的活泼轻快。 苏惊鹊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建筑,眸光微微下沉,仿佛隔着数千里距离,看到了黎幽乖巧懂事的笑颜。 这时的苏惊鹊却只想,立刻回到海城,到黎幽身边,将她拥入怀中。 相关话题暂时到此为止。 “吃午饭了吗?”苏惊鹊轻声问。 黎幽那边顿了一下:“……还、还没。” 她解释道:“刚刚下课舒子秋就来了,我还没来得及去吃饭。” “那还不快去吃。”苏惊鹊怕黎幽没胃口,“想吃什么?我点外卖过来,必须给我吃完哦,我监督你。” “唔……”黎幽想了想,“不用不用,我去食堂打包鸡排饭回寝室。” “嗯呢。”苏惊鹊点头。 黎幽继续道:“给鹊鹊拍照。” 苏惊鹊拉长声音,眉眼弯弯:“好 …… 苏惊鹊和黎幽聊了一个多小时,挂断电话时,苏惊鹊正好到机场。又和黎幽发几条消息,苏惊鹊便关掉手机登上飞机。 抵达海大时,已经是傍晚了。 苏惊鹊在海大逛过许多次,这会儿已经能熟门熟路地找到黎幽寝室。她看一眼消息,黎幽今天下午没有课,这会儿正在寝室里自习。 苏惊鹊打个电话过去。 黎幽立刻接通:“鹊鹊!” “在哪儿呢?”苏惊鹊抱着手臂,靠在她们寝室的树下。 “在寝室。”不等苏惊鹊问她在干嘛,黎幽就立马接着道,“在看书!” “鹊鹊你呢?” 苏惊鹊眉毛轻佻:“你猜猜?” “嗯……”黎幽咕哝着猜,“在准备出门晚餐了吗?” 苏惊鹊中午忙完出差的工作,按照以前的惯例,一般和组上的人一块儿庆祝会儿,在那边吃完晚饭, “猜错了。”苏惊鹊轻松地笑,“黎幽幽,你看看你们宿舍外呢?” “唔?”黎幽立刻猜到什么,不敢置信地走到宿舍阳台上。 从苏惊鹊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一颗小脑袋从二楼阳台探出来,朝她这里望过来。苏惊鹊靠着树干,懒散地朝黎幽招招手。 她听见听筒中,黎幽惊喜地呼了一声,电话挂断,阳台上那个小脑袋也消失了。 苏惊鹊等了一下,黎幽飞快地从单元门里奔出来:“鹊鹊 黎幽一下子跃起来,奔进苏惊鹊怀中,脑袋用力埋在她的脖颈处,鼻腔里发出一声激动的“唔”,像是快要哭出来。苏惊鹊心脏怦怦跳着,她抱紧黎幽的脑袋,手指抚摸过。 “唔……”抱了很久,黎幽才抬头,瓮声瓮气地问,“你怎么来了?” 电话里,苏惊鹊一开头就说立刻订机票回海城,可黎幽立刻拒绝了她,后面黎幽说明发生了什么,情绪也恢复了,她以为苏惊鹊不会再来了。 “因为我想陪在幽幽身边呀。”苏惊鹊语气轻缓,又心疼,去牵黎幽的手,“我的小朋友今天受委屈了。” 手指轻柔地触在一起。 黎幽先是埋头闷闷地“嗯”了一下,耳根通红,又立刻摇头,对苏惊鹊笑:“都已经过去啦。” 苏惊鹊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可我心疼。” 沉默片刻。 黎幽手指一点点反握住苏惊鹊的手,握得很紧。她脑袋往前倾,又往下,直到贴在苏惊鹊左心上,听见一声一声撞击般的心跳声。 她说:“我感觉到了。” 安静地抱了会儿。 她们这时在黎幽宿舍楼下,正是饭点,周围人来人往,不少人的目光被她们吸引。苏惊鹊耳根微红,伸手戳戳黎幽肩膀:“好啦,羞不羞。” “不羞。”黎幽摇头,还是很乖地跳开,脸颊也是微红的。她牵着苏惊鹊的手往前小步跑:“鹊鹊吃晚饭了吗?” “没呢。”苏惊鹊说。 “那我们一起吃点什么?”黎幽问。 “吃食堂吧。”在饭点和黎幽一起走在人来人往的学校小道上,苏惊鹊有种回到了学生时代的感觉,“晚上有什么安排么?” “今晚没有!”黎幽摇摇头,“原本只是想去图书馆看看书。” 苏惊鹊眉眼弯起:“那我们一块儿去?正好我也去看书。” 黎幽重重点头:“好!” 海大图书馆一共有六层楼,第一层座位是沙发卡座,二三四层则是大型的学习室,四五层则是一桌一桌小座椅,隐没在各个书架角落中。 黎幽却借了室友的一卡通,带着苏惊鹊直奔图书馆第六层。 图书馆外还是一片喧嚣热闹,人来人往,进了图书馆,世界瞬间就安静下来。苏惊鹊跟在黎幽身后,穿梭在一个个书架之间,周围光线是暖色的,书架阴影洒下来,光线幽暗,让苏惊鹊有一种曲径通幽的错觉。 黎幽在靠窗的一个小桌边坐下,从书包里拿出准备预习的书籍,苏惊鹊也从书架上选一本经济学刊物,和黎幽靠坐在一起看书。黎幽看累了时,脑袋就自然地往苏惊鹊的方向趴。 窗外是灯光零碎的小道,绿木成荫,通往黎幽她们实验室那边,隐约还能看见几个人影。 桌子另一侧是一排排书架,幽暗的光影交错。 苏惊鹊真有一种,在和黎幽一起读大学的感觉。 她不由得想,如果自己真的和黎幽一块儿读书,从初高中再到大学,青梅竹马,会是什么样的? 又觉得想像不出来。 能在二十三岁这个年龄遇见黎幽,已经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了。 没有什么如果。 直到图书馆的闭馆铃声响起,她们才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一起离开图书馆。 这时已经十点半了。 通向校外的小路几乎没有人,她们俩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紧紧挨在一起。 温馨的氛围在她们周边蔓延开。 “鹊鹊。”黎幽忽然轻喊一声,抱住苏惊鹊的手臂。 苏惊鹊注意到黎幽的情绪变化,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看黎幽的神色,温柔与她对视:“想说什么?” “我、我……”黎幽声音卡了一下。苏惊鹊温柔看着她,牵紧了她的手,无声鼓励她接着说下去。 黎幽这才继续说:“今天舒子秋那件事……我是不是处理得不太好……我、我情绪有点失控了。” 果然还是因为舒子秋这事儿。 “没有不好。”苏惊鹊揽紧了黎幽肩膀,和她缓步往前走,柔声道,“你录下了他骚扰你的证据,也很好地保护了自己,还及时告诉了我,没有处理得不好。” 早在下飞机赶往海大的路上,苏惊鹊就把舒子秋骚扰黎幽的事儿告诉了刘教授。至于那个视频,苏惊鹊暂时还没发,但如果后续需要的话,她会发过去。 苏惊鹊刚刚看手机,刘教授已经回复了,说会联系他们班主任处理。 黎幽已经坐得很好了。 至于情绪失控…… 苏惊鹊也觉着无比心疼:“幽幽你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情绪会有波动是正常的。以后无论是出国,还是长大毕业了进公司,进了更广阔的世界,可能会遇见很多、很多类似的人或事。” 诚然,黎幽的家庭背景可以帮她挡住世界上许许多多的阴暗面,但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要与他人交流,阴暗的东西就是挡不完的。譬如公司里那些勾心斗角,苏惊鹊现在帮黎幽挡着,可一旦黎幽进了公司,就不得不自己也要面对。 黎幽埋下脑袋:“可是我觉得好讨厌。” “我不懂,为什么他们会理所当然地觉得……因为我喜欢女孩子,就理应受到歧视,被欺负……舒子秋他们压根没有把我当人……所以我觉得很生气,很不解。我甚至觉得……他那样的人,凭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 苏惊鹊轻轻地笑了一声,笑声中满是疼惜,手指薅一薅黎幽的头发。 何止是喜欢女孩子会被那些人歧视,苏惊鹊在干预中心做义工的时候,听过无数次家长们的哀叹,那些自闭症小孩和家长,哪个没有受过偏见? 就算是像黎幽这样聪明、能够勉强融入人群的阿斯伯格小孩,也会因为性格“内向”、家世普通,在大学中遭到学校领导的打压。 苏惊鹊在前公司工作时,组里的某些同事不也仅仅因为她优秀,就排斥她,试图孤立她? 挺可笑的。 苏惊鹊深吸口气,脑袋也往一旁靠,与黎幽的小脑瓜靠在一起:“他们不是因为你喜欢女孩子,就不把你当人。而是他们本身就一点儿不尊重他人,压根没有把除自己以外的人当做活生生的人来看待。” 苏惊鹊不喜欢和黎幽讲大道理,她不喜欢把自己摆在年长的位置教育黎幽,但这时,苏惊鹊清晰地感觉到,这时并不是她在教导黎幽,而是黎幽在和她交流。 她们在认认真真地沟通交流,和对方分享自己的见解与看法。 苏惊鹊疼惜的同时,感觉到自己和黎幽的靠近,肩膀挨着肩膀,脑袋互相靠着,手指牵在一起,缓步在静谧无人的小道上往前走,心底一片柔软。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黎幽脑袋埋得很低,声音很弱,“我觉得他们那样是不对的……可是今天看见舒子秋的神色,我突然就意识到……” “他好像真心觉得自己想的就是真理,我、我不可能改变他、他们那种人的想法……我就觉得,很难过,很无力。” “是啊,”苏惊鹊轻轻笑,“可是幽幽你有没有想过,你没法改变他们,他们也没法改变你的想法是不是?” 黎幽认真思考着,点了点头:“嗯。” 苏惊鹊说:“所以别难过,幽幽,个体的想法本身就是很难改变的。” 黎幽委委屈屈,勾着她的手指:“那要怎么样才好。” 苏惊鹊认真地说:“第一,无视他们,不要被他们影响到自己的心情。第二,要么努力接受他们的存在,不再因此烦扰;要么就努力改变世界,当大环境发生变化,个体的思想自然会随着转变。” 苏惊鹊以前很少具体地去思考这些话题,都是在工作中不知不觉就领悟的。 她刚到黎氏的时候,公司上下那么多人对她没有好感。直到她带着黎氏不断向前走,公司里不少人对她的看法都有了转变。要改变个人的思想是很难的,但当一个群体坚定地往前迈步时,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跟上群体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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