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烬雪下意识后退,想躲开那血滴,仿佛烫人似的。 酌月收拢五指,手放下去,衣袖自然垂下遮住。她笑道:“别那么冲动。” 云烬雪胸膛起伏着,后腰靠着石栏,视线紧紧盯着她,眼眶微红。 酌月久久凝望着她,轻叹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一面。” 平台上依旧血河横流,已经有侍者在陆续搬走尸体,倒水清理场上,各种味道混杂,让人胃里抽痛起来。 云烬雪脸色又白一些,想弯腰捂着胃部,又绷着一口气站直了,扣着石栏的手抖个不停。 酌月道:“走,先跟我去休息。” 云烬雪只是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明明各方面处于强势地位的都是自己,却莫名觉得压迫。酌月又叹了口气,看一眼场上,耐着性子简单解释。 “我给那几十个人下令要去回洋镇做生意,结果他们一时上头,烧杀抢掠,害了不少无辜百姓。都是前任堂主养出来的坏毛病,若是不处理掉,他们杀害的那些人命怎么算?” “这帮人,手里只要有一点点力量,就会用在邪路上,你心疼他们,实在没有必要。” 听到最后,云烬雪错开视线,呼吸渐渐平复,没有说话。 酌月沉吟道:“至于为什么留住你......” 她向前走了一步,右手压在石栏上,几乎将人圈进怀中,却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垂眸瞧着人,嗓音冷御。 “你师妹是江炎玉,你不就是云烬雪?作为神极宗的掌门继承人,清清白白正道仙君,就这样闯入最臭名昭著的邪修窝里。我作为堂主,怎么可能任由你在我地盘随便乱窜?倒不如控制在身边,你说是不是?” 云烬雪下意识后退,却被石栏杆顶住。她呼吸一窒,听清身前人说了什么,微微睁大眼,意识到为什么她始终在作弄自己。 虽说自己已经打算抛弃身份,不以大师姐的名头行事,但在别人眼里可不是这样的。 酌月道:“你嘴里说着要找人,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其他目的呢?虽说本堂主早已经打算做个好人,但手下那么多,万一让仙君碰见个不干净的,回去就要带人来找我麻烦不就糟糕了。” 云烬雪逐渐回过味来,自己这行为,就像是静悄悄只身闯入犯罪窝点的警察,说她只是为了找人,根本没人会信,引起紧张倒是也正常,毕竟正邪始终两立。 动了动唇,她想再说明一下自己的来意。抬头望去,日光之下,那金色面具灿然其华,绚丽浮金,耀眼到让她睁不开眼。 她本想伸手遮挡,接着瞬息之间,意识熄灭。 再醒来时,她侧躺着,身下是暖烘烘的软塌,眼前是张矮桌,堆了不少纸卷。 头疼的厉害,入目景色还有些旋转。云烬雪翻身躺平,又阖上眼,揉了揉太阳穴来缓解。 “醒了吗?”身前传来女人声音。 云烬雪轻轻嗯了声。 因为虚弱造成的耳鸣还在,嗡嗡声始终没停,这其中,插.入一道陌生男嗓:“那是谁?” 意识到还有其他人在场,云烬雪睁开眼,瞧见玉红色天花板在缓缓远去,头晕症状还没有消退。 她努力撑着软塌坐起身,转头望去,矮桌后盘腿坐着位青衣男人,身材微胖,脸盘圆润,笑容憨厚,正捧着酒杯轻抿。 瞧见她醒来,也对上视线,他却像是没看到一般,又向酌月道:“是你养的宠物吗?” 要不是没力气,云烬雪多多少少得和他打一架。 酌月微微蹙眉:“不是。” 青衣男人意识到她不喜欢这种说法,便改口道:“这样吗?不过,能睡在你身边的话,那就是你相好?” 酌月翻开一张纸:“...不是。” 男人指尖敲着杯沿:“那就是床伴了。早知道你喜欢女人,我那里也有许多美姬,虽然没你身边这位瞧着清雅可人,但也各有风味,你要不要?” 酌月也拿起酒杯,抿了口:“不用,我...心有所属。” 放下杯子,她瞧着纸面,又补充道:“曾经心有所属。” 青衣男人将酒一饮而尽,似乎那张圆脸上又红润一些,掌心抹过唇前:“好吧,那堂主继续忙,我先撤下了。” 他站起身来走远,云烬雪顺着他背影放远视线。这里是一处圆亭,环顾四周,是极为开阔的山间景致,红山翻覆远去,如云如浪。 亭周虽没有遮挡,但却无风吹来,大概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法阵,让此处与外界隔绝。 酌月提起笔,在纸上勾画:“怎么突然就晕了。” 这话问得真够无辜,云烬雪有些没好气道:“你可以试试在地上睡一夜,不吃饭,吹冷风,还不用灵力来温养身体,也许你比我晕的还早。” 酌月撩起袖子,笔尖洇墨,笑道:“不可能,就算不用灵力,我也比你强许多。” 云烬雪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和她争执,昏迷前的对话涌入脑海,她将话语补全:“你要处理手下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是和我无关的事。” “但另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真的只是来找人,并没有其他意图。如果能确定她不在,我就离开,绝不会影响你们颠红堂什么,所以你没必要这样锁着我。 ” 酌月似有些好奇:“离开?你想去哪里。” 云烬雪道:“去其他地方,四处看看,试试能不能找到她。” 桌上燃香袅袅,酌月顿了会才道:“不是说七年过去?为什么现在开始执着寻人了?” 胃里还烧疼着,云烬雪揉了揉,向后靠在靠枕上,睁眼看着天花板,轻声道:“我想她了。”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不让人省心,但和她在一起时,的确很快乐轻松。她总是笑,她的执拗,她的疯狂和在意,偶尔露出的安全感缺失之下的依赖,敏锐的感官,好像任何一点心情变化都逃不开她的眼睛。 以及,许多次炙烫心脏的吻。 笔尖许久没有点上纸,墨水汇聚,滴下来,啪嗒一声,让酌月回神。 她瞧着晕开的那滴墨,微微侧首道:“你想她了,所以来找她吗?” 云烬雪轻轻点头:“嗯。” 酌月手掌微微颤动,缓慢将笔放下。手搭在纸面上,收紧又放松。 忽然,她转头问:“你现在要不要吃饭?” 云烬雪一怔,也不知她为什么良心发现,害怕她突然改主意,赶忙道:“谢谢堂主,要吃。” 酌月轻笑一声,叫来亭外侍者:“准备点饭菜过来,易消化的。” 侍者准备离开前,她又将人叫住:“顺便传一下命令,在堂内点一下名,看看有没有一个叫江炎玉的人在。” 那侍者下去后,云烬雪惊喜道:“堂主帮我找人吗?” 酌月将纸卷收拾一些,空出小半张桌面,待会放菜盘用:“嗯。” 云烬雪道:“多谢堂主!” 酌月勾起唇角:“听着比方才那句要诚挚些。” 饭菜很快上来,三碟炒菜,没有明显的油光,蔬菜本身的颜色非常鲜亮,还有一小碗米饭,饱满剔透,饭香扑鼻。 菜刚放下,云烬雪就迫不及待拿起勺子,开吃起来,实在是饿得不舒服,得赶紧补充点营养。 她这一激动,不小心占了大部分软塌,酌月被她挤在一边,本想说点什么,见她吃得香,又没吭声了,继续在纸上批阅。 云烬雪咽下口中饭食,抬起手臂,将木质机关也提起来:“这个能不能也打开?” 酌月又将机关按下去:“这个确实只能等两天,没有其他解法。” 云烬雪道:“好吧,总之,机关打开之后,你应当不会再为难我吧,毕竟都解释清楚了。” 酌月笑道:“嗯,不为难你。” 虽然这话也不知真假,但好歹有了保证,云烬雪稍稍放了心,继续和美食作对。 小臂上还疼的有些难以承受,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转头看向旁边人批阅的纸卷。 上面似乎写着一些世家信息和银钱往来,所做的生意内容以及货物数量,貌似是颠红堂的生意数据。 酌月注意到她视线,似笑非笑:“师姐,你这属于窥探机密了。” 还是当着正主的面窥视商业机密。 “哦。”云烬雪收回视线,用勺子戳菜:“不好意思。” 接着又反应过来,差点被呛到:“咳咳咳,你叫我什么?” 酌月面不改色:“师姐。” 云烬雪惊悚道:“你为什么这么叫我?” 酌月道:“听说外面的修者都这样叫你,所以我也叫一句,不行吗?” 她看过来,金色面具之下的那双长眸漂亮多情,咬字暧昧:“师,姐。” 这声师姐叫得云烬雪勺子差点没拿稳,赶紧捧着碗稍稍远离一些,盯着桌上熏香道:“不敢当,堂主那么尊贵,叫我师姐是折煞我了。” 越说声音越小,实际上,听她这样叫,总觉得有些耳熟,和曾经风风拿捏腔调的感觉颇像。 偷偷看她一眼,略散漫的坐姿,漆黑长发与面具下露出的漂亮红唇,都有那么一丝丝像。 刚见面就这么觉得了,但限于对江炎玉此刻状态的认知,而觉得她不是。再加上酌月这个名字,也确实很久之前就出现过了。 但万一...万一就是呢? 六年过去,本该是来抓自己的剧情点,她却没有来。也许就是心灰意冷了,所以不与自己相认,不是没可能。 云烬雪放慢了吃饭速度,试探问道:“你为什么要戴面具呢?” 酌月道:“人丑。” 这话实在没有说服力,单瞧那红唇与下颌,都是一顶一的美人,更何况那双多情眸。 云烬雪道:“我觉得你挺好看的,若是能看见全脸,想必更好看。” 酌月莞尔:“昨日我想亲你一口,被你骂恶心,现在却来调戏我了吗?” 这笑声轻轻柔柔倒是醉人。云烬雪怕她追问什么,住口了,埋头吃饭,不再提此事。 饭菜下肚,垫了饥饿,终究是没那么难受了,只是困意又渐渐酝酿起来。 酌月注意到,将空碗盘端下桌,摊开纸卷:“困了就睡吧。” 云烬雪强撑着精神,摇摇头。 酌月道:“你今天还要躺一晚地板呢,现在多睡会比较好。” 云烬雪:“......” 为什么说开了还要躺地板。 一想到那毫无温度,完全暖不热的冷玉地面,云烬雪觉得还是现在休息下比较好,这样晚上可以保持清醒,舒服些。 只要再撑到明天就好了,到时候机关一开,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离开。 和身边的红衣女人保持一定距离,搬开枕头,她小心躺下来。 这两天过的太糟糕了,本以为思绪杂乱之下,想要安稳睡着会有些困难,可谁知刚闭上眼,就陷入了沉沉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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