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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死的道侣回来了

时间:2023-09-07 19:00:33  状态:完结  作者:问西来意

  镜知凝眸窥了那尊庞大的法相一眼,抿着唇拔剑向前。

  神魔战场与昔日的九重天劫数息息相关,那些不甘和怨愤回荡了千年,每停留一刻,那股转移到了她身上的业障便多一分,她内心深处的恨便沉重一分。

  等到再拔剑的时候,太一剑不再是那片不染尘垢的太古雪、天边月了。

  丹蘅没有管镜知的动作,她提着刀朝着枯禅子飞掠而去。飙射的青芒与雷霆将萦绕在外的护体罡气斩破,她宁可吃上枯禅子的一记攻击也不愿意向后退一步!枯禅子眉头紧紧皱起,这世上最令人忌惮的就是连自己生命都不在意的疯子!

  “道友何不——”劝解的话语尚未出口,他的身躯倏然间一阵,一道血痕从他的左眼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却是那尊法相被太一剑斩中,将一切伤痕映照在了他的真身上!丹蘅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刀光很快便裹挟着风声而至,如弯月般的青芒穿透了枯禅子的身躯,丹蘅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狠狠地砸落在了地面上!尘土飞溅间,那阴沉的土地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从风中传来的则是那咔擦咔擦的骨裂声。

  枯禅子早听闻这两个年轻人的名字,可他自负成名已久,料想再如何也不至于节节败退。可偏偏这两人不可以常理揣测,功行深不可测,到了一种极为离谱的地步。那头佛陀法相在杀气腾腾的剑气下崩散,他勉力地从深坑中爬了出来,吐出了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

  “神魔战场里藏着什么?”丹蘅往前走了一步,一脚踩上了枯禅子的脑袋,几乎将他的整张脸压在了血泊中。她右手将枯荣刀一翻,用刀背敲在了枯禅子的脊骨上,一寸寸地将骨节打断。她的神情平静无波,轰隆的雷鸣声与凄厉的风声渐止,在这一片死寂中偏偏生出一股别样的残忍。

  枯禅子奋力地抬起头,他的视线里只剩下一片鲜血。他“嗬嗬”的怪笑着,哑着嗓子道:“除了魔物还会有什么?”

  丹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枯禅子与她对视,隐约窥见了一抹金色的光,像是有什么直抵他的内心,他的身躯不由一震。

  “不说也不要紧。”丹蘅慢慢地开口,唇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而残忍的讥笑,刀刃缓缓地擦过了枯禅子的脖颈,她满怀恶意道,“过去的事情再追究没有任何的意义。”

  枯禅子“哈”了一声,在极致的疼痛中找回了一丝神智的清明,他并没有求饶,只是道:“做人要学会闭上双眼。”难不成要为了那些蝼蚁与整个仙盟作对吗?

  “您说得对。”丹蘅煞有其事地点头,刀光一旋,便见一颗灰败的头颅高高飞起,又在酷烈的罡风中被碾为齑粉。她低头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尸身,微微一笑道,“这不就闭上眼了吗?”

  镜知沉默地望着丹蘅。

  丹蘅收起刀,伸手抹了抹面颊,擦去了温热的血迹,她扬眉笑道:“你看着我做什么?”她慢条斯理地走向了镜知,抬起手指在她的眉心轻轻一点,再度问道,“疼吗?”

  镜知摇头:“我没有受伤。”那佛陀法相根本奈何不了她,顶多就是化作了柴薪点燃了那本就在沸腾的业障。

  丹蘅面上的笑容倏地消散了,她凝望着镜知很久,才若无其事地一拂袖道:“去看看吧。”

  雷霆之下,遍地焦土。

  在一连串天塌地陷后,那藏在了地底的东西逐渐地显露了出来。

  一道道镂刻着玄异图纹的支柱挺立在沸腾的血池中,到底都是残碎的尸骸与蠕动的血肉。它们没有丝毫的神性遗留,曾经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这里有一个地火天炉,炼得都是“怨魂”。

  所谓的神魔战场一半是来自九重天劫难后堕落的神尸,而剩下的一半则是由人亲手炼制,来作为四宗争夺“功数”的猎物。只要神魔一日无尽,那么斩妖除魔的仙盟在大荒的声名便一日不堕。就算那些凡人再累再苦他们都会向往仙山,都会为了一个登仙梦前仆后继,成为那替高位者筑华屋、缝彩衣的苦工!

  “就是这样一个世道吗?荒唐吗?”丹蘅倏地转向了镜知笑。

  镜知无言,心中慢慢地被艰涩填满,她并不愿意去想那个可能,嘴唇翕动着,最后还是问道:“你听到了它们的祈求吗?”

  丹蘅冁然一笑:“你猜。”

  除了帝君什么人能听到生民的祈愿?她为什么不能忘记那段沉痛的过往?她的心中还压着多少的爱恨?镜知的心颤抖着,一股不祥的预感生出,她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

  蓬莱。

  庄严浩大的钟声淹没了整个宗门。

  海潮汹涌,扑向了峰峦崖壁,树梢的栖鸟被潮声惊动,振着翅膀哗啦啦地起飞。

  “弟子传讯归来,那两人出现在了神魔战场。”

  “她们……恐怕已经得知神魔战场中藏着的秘密了。”

  这已经是一段数百年的往事了,在仙盟四宗之中也唯有宗主极其亲信知晓。他们曾经对帝朝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他们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就算是仇敌之间,也会存在着一种极为残酷的默契!

  姬赢坐上蓬莱宗主之位的时候方从长老的口中得知“神魔战场”中“魔物”的真相,过去不知道魔物如何催生,可等到后来,不知名的“魔物”变成了用人的“怨、愤、怒”来炼制。他们已经沉浸在这个“英雄的猎场”中不可自拔了,用一部分人的命,成就他们的声名、造就仙盟的永恒,这很划算。

  可是,为什么非要这样争呢?

  曾经的姬赢还会有这样的疑惑,可等到后来,她也学会不去问了。

  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到了如今就算是想回头也不能了。

  “昔日的狩天之事您信吗?”姬赢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响起,压抑而低沉,仿佛藏着无限的愁苦。

  殿中一片冷寂,蓬莱位高权重的长老们都压着呼吸声。

  姬赢没有说话,她的思绪漫无边际地飘荡,有时候想起丹蘅,有时候又回忆起了见秋山。

  “群仙狩天”是见秋山解读出来的历史,可要真是那样,天道怎么会不疯呢?天道要是陷入疯狂,那么大荒是不是也已经整个堕入魔道中了?


第57章

  风行千里,吹过了山门高耸的重楼金阙,吹过了市坊高高低低的屋檐,吹醒了树梢的宿鸟,吹起了那载着厚重历史的书页。

  见秋山在翻书。

  那些尘封在了白玉圭与面具中的过往被她重新誊写,由一张张薄薄的纸页来承载。

  “老师,天道既生灵,那不就逐渐向着人靠近了吗?”非书意立在了庭阶,一仰头,那双明亮的眼中好似盛着星光。在得知见秋山要前往昆州后,她主动提出了跟随。她的本事还不大,但是她知道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今日她跟着老师一起走过千里山水,待到来日,若她有幸存身,那么就得是她独自一人行走了,这是她无法回避的事。

  一阵清风吹来。

  见秋山抬眸温柔地凝望着非书意。

  非书意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鼓舞,不由自主地张口,继续道:“凡人狩天,那祂该有多么恨。都说天道运行日月,长养万物,那么在恨土上诞生的一切,会是怎么样的?”她犹豫了片刻,又道,“我不是将如今的局势成因推给天道,我、我只是——”说到了后头,非书意支支吾吾的,一时间不知如何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天人互成。”见秋山点了点头,温声应答,“可就算天地趋于晦暗,我辈也能修心定压心魔。而不是继续放纵。”

  非书意称了一声“是”,她没有提那渺远而又虚无的天道,而是将话题一转,落在了昆州的战事上。“蓬莱兵锋正锐,到如今已经占了昆州一半的城池了。或许是战事让他们生出了迫切心,如今来求学的人多了不少。”

  “人总要学会自救。”见秋山合上了书册,轻轻地拂去了肩头的落花,“蓬莱弟子很快就会抵达群玉山了,那边的封山坛要是被打破,帝朝的气运会再度下跌。”大秦帝朝立朝千年,龙气磅礴如海潮澎湃。可是昔日开启始帝陵,气运一坏;四龙相争,又是一坏。整个帝朝江山早就不像过去那般稳固了,这对仙盟而言,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您要去守吗?”非书意询问。

  “去!”见秋山的语调温柔而又坚定。

  她既然来了,那就不会再退缩了。

  -

  “去!我为什么不去?!”

  千万里之遥,在同一片天下,丹蘅如此说道。

  闷雷滚滚,雷光连绵不绝。不久之前,焚尽了“地火天炉”后,她跟镜知才从神魔战场走出来。她知道镜知想要问什么,可她不愿意再提,而是将话锋一转,落在了“须弥佛宗”上,毕竟枯禅子是从须弥佛宗走出来的,这柄悬在头顶的刀要是落下,第一个劈的就是佛宗。

  镜知不忍心再去追问,她所希冀的前尘尽忘只是一种空想,在尚未明悟本我的时候都那样痛苦,如今堕入了前尘往事里,那又该多么沉痛和不甘?她的心思沉沉,想至了深处恨火再度在胸腔中燃烧,原本因神魔战场生出的戾气和剑意并未消散,如今陡然间一涨,森严冷厉,仿佛置身于冰冷的寒渊之中。

  直到一缕清风吹入,那颗躁动的心才平和了几分。

  丹蘅抬手,柔软的指腹轻轻地抚摸着镜知的眉骨,她没有问戾气的由来,而是轻轻地笑了一声:“你没听见我说话吗?怎么不给一个回应?”

  “我——”镜知身躯一震,她压住了丹蘅的手指,仿佛要将那点温度长久地留存。可丹蘅却不愿意依镜知的意,慢条斯理地将手收回,笼在了袖中。一直到环佩琳琅声响传入耳中,镜知才算是真正地回神,她终于想起了先前的话题,回答道,“是应该去的。”

  “元州崇佛,在须弥佛宗之下,有大大小小的佛刹千百座,它们的佛气汇聚成了一张张无形的网,将一整个州化作了圣佛的资粮和血食。”丹蘅不笑了,长长的眼睫扫下了一小团阴翳,遮住了那双眸子中的幽沉之色,她不再放肆而莽撞地闯上须弥佛宗,而是将刀锋一转,指向了那一根根与佛宗密切相连的线。“纵遭千千万万人恨,今日也要灭佛!”

  镜知没有多言,只道了一个“好”。

  她应得干脆,仿佛就算丹蘅要她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撞上那锋利的刀锋,献上自己的一片赤忱。

  日落月升月又沉。

  东方亮起了一片白,但是很快便被那跃出群山的骄阳点燃,化作了一团团燃烧的火。

  佛寺中,昏昏欲睡的小沙弥拿着扫帚一边清扫落叶一边小声地抱怨,他时不时朝着寺中的功德箱窥去,眼神中流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贪婪。香客稀稀落落的,可是功德箱中却不空荡,然而由上至下,落到了他手中是一点油水都不曾有了。如果他当上了主持,他一定要有美酒华屋,要穿锦绣衣裳……正在发梦,一道雷声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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