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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死的道侣回来了

时间:2023-09-07 19:00:33  状态:完结  作者:问西来意

  “她说了什么?”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僧坐在了蒲团上,温和地询问。

  “她、她说土木雕刻,大建禅寺是殚竭人力,不能够降伏身心。”

  在佛宗中“修心”的言论不少,的确有一小波人认为学佛需要定心。可要仅仅是这样,记何年还不会让人头疼。见那弟子噤声不语,老僧又道:“还有呢?”

  “她、她说‘修行者才能学佛’这样的话是在放屁,她宣扬人人皆可成佛。与其靠着佛陀来渡,不如自己修明净之心来成佛。

  “她说佛宗宣言的一切都是谎言,所有信众都是那套妄语下被愚弄的蠢货。”

  “她说……”

  年轻的弟子一口气将记何年的话语说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低头。

  “狂妄!”老僧轻轻地斥了一声,他缓缓地站起身,瞥了眼年轻的弟子,不以为然道,“佛岂是凡夫俗子可高攀的?要是人人都成佛,那就人人都不是佛了。”

  年轻弟子没吭声。

  老僧又道:“姬丹蘅那边的人去了总不会,我佛门与儒宗都折损了弟子,该轮到蓬莱与昆仑了。这原本就算他们的家事。”

  仙盟不止一次提出蓬莱遣人去擒丹蘅了。

  可蓬莱那边总是应得好,直至如今都不曾派遣弟子来西境。

  原本众人还能耐着性子等,然而在弟子一个个折损后,仙盟也等不下去了。

  -

  海潮汹涌澎湃,仿佛要吞没那屹立在海上的银色神宫。

  海月高悬,清幽的月色照着彻夜不眠的人。

  “师尊还在想师姐吗?仙盟那边一直在催促,长老们也坐不住了。他们都觉得师姐此举很是过分。”曲红蓼轻轻道。

  “再等等。”姬赢舒了一口气。

  再等一段时间,她就不必再去面对西境那边的事情了。

  “等什么?”曲红蓼有些困惑。

  姬赢微微一笑:“等玄州雨来。”

  作者有话说:

  ①《大般泥洹经》


第48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嬴名封坐在了龙椅上,面色苍白满是病气,心中盘桓不绝地始终是那夜的惊惧和恐慌。

  他从不知道那座宫殿会那么的安静,好像生者尽数沦亡,只余下了千千万万的阴鬼,要将他拽入无间地狱里。

  他是天子,有大秦龙脉和帝运的庇护,他应该万邪不侵,怎么会生出惊恐?难道他不配当这个天子吗?那谁配?是嬴危心还是嬴梦槐?

  “陛下为何要将长公主软禁?那夜本就不是长公主的错。”一位面容严肃刚正的臣子持着笏板出列,微微皱起的眉头间有困惑不解,也有深深地不赞同。

  嬴名封没有答话,他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嬴清言故意与司天局以及披甲士交手,做出一副心有不甘要硬闯皇宫的模样,遍地流火仿佛无数星辰坠地,一层层地剥蚀着那道笼罩在宫城中的屏障。

  嬴梦槐不来是别有用心,她来晚了还是心怀叵测。

  “陛下!”

  嬴名封游离的思绪被底下的臣子唤回,他掩着唇轻咳一声后,霍然站起身道:“中夜领兵前往宫城,朕难道不该责罚她吗?”

  “那夜宫中生变,长公主这是来护驾!”臣子大声道,底下不少的人点头应和。

  嬴名封闻言神情一冷,讽笑道:“护什么驾?要真有危险,等到长公主的人到来,朕恐怕只余下了一具尸骸。”他猛地一拂袖,“那夜只是查仙盟奸细的时候不慎与司天局的人起了冲突罢了。长公主匆匆地现身,到底怀有什么心思,唯有她自己清楚。”

  那架势可不像是彻查一个“奸细”,别说是司天局,连驻守在外的披甲士都被惊动,一艘艘的战舟悬浮在了半空,掀动了足以撼动整座皇城的狂澜。清点人马前往的岂止是长公主?不少梦中惊醒的臣子也纷纷领人前去宫城。结果众人忧心不已的皇帝陛下只说了“误会”两个字,他不仅不责备荒唐乖张的嬴清言,反倒是长公主发难。

  “此事无凭无据——”

  “还需要什么凭据?”嬴名封拔高了声音,他打断了大臣的话,那双阴沉的眼睛如鹰隼般盯着下方的人。“在‘黜私学’后,她与学宫的人仍旧有着联系,往来的都是一帮乱臣贼子。身为长公主,她不遵守帝朝律令,岂不该罚?你们这样劝说,是不是也跟她一样,盼着朕死了,好宣扬你们那荒谬的学说?是不是要将宫中珍贵的典籍尽数散入民间?”

  话说到这份上,那些大臣们也不敢再说什么了,生怕一两句话后,自身也被扣上“违逆”的罪名。朝中的议论声在嬴名封那强硬的态度下渐渐消失,可民间却生出了各种各样的流言,说什么皇帝要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嬴梦槐处置了。皇都之中蒙受嬴梦槐恩泽的人并不少,此刻纷纷聚集到了一起上书请愿。

  原本嬴名封还拿不定主意,不知要如何处置嬴梦槐,听闻三千学子为嬴梦槐上书后顿时心头火气,对嬴梦槐的嫉恨达到了巅峰。在他继位以来,朝中总是一片乱象,可他不思革新,硬是将一切归罪于嬴梦槐。

  “嬴危心得仙盟支持便可自立为帝,那么嬴梦槐呢?这个天下会不会再度分裂?司天局的天玑印还在她的手中呢,那夜街上动手的少有天玑主座下弟子,也不知为何。”嬴清言状若无意地流露出了几分担忧。

  这使得嬴名封的杀意更甚。

  这是一个足以威胁他的帝位的人。

  若是不死,他心难安。

  嬴名封不再理会臣民们的规劝,直接下令将那些围拢在宫城外下跪请求的学子驱逐。可谁知驱逐的过程中出了差错,宫中的侍卫打死了几个人。学子情绪更是沸腾不已,一时间血染宫门外。

  “殿下!嬴名封倒行逆施,听信小人谗言,再不动手,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殿下,您视嬴名封为手足,可他只将您当作砧板上的鱼肉,连罪名都可以‘莫须有’。”

  “您不忍心见骨肉相残,那又怎么忍心那千千万万人为您而死!”

  “千秋功过都是由人来书写的。殿下此举乃为天下人,又有何忧惧?况且如今大秦分裂,帝朝、仙朝分立,若是皇都再不稳,恐怕一切皆为仙盟侵吞。”

  ……

  迅雷烈风,殷天动地。

  皇都蓦地迎来了一场瓢泼大雨。

  从檐瓦坠落的雨滴连成了一条条细密的线,好似垂落的珍珠帘。

  嬴清言立在了门外看雨,她伸出了手。冰凉的雨水落在了她的掌中,如冰花绽放。

  这场雨后,该有结果了。

  不管嬴梦槐愿不愿意,她必须迈出那一步。

  -

  一方骤雨一方晴。

  西境边陲小城,一连数个大好的晴日。

  绿草蔓如丝,杂树红英发 。①

  丹蘅拿了小孩子们搜罗来的泥俑佛像放“烟花”。

  谈笑间,是那能气死须弥佛宗弟子的从容与快活。

  “小胖拿了佛像被他阿爹发现了,他阿爹气得狠,拿着扫帚就要打死他。”一个伶俐的小丫头眼睛骨碌碌地转动,提起了在她看来十分有意思的事情,“我们隔着好几户人家都能听到小胖哇哇大哭呢。我阿妈说小胖要被打死了。”

  “之后呢?”丹蘅微微一笑,温和地询问。

  “扫帚断了!”小丫头一脸兴奋,仿佛亲身经历一般,手舞足蹈道,“小胖的身上出现了一团金光,像一坨大金子!然后小胖的阿爹就对着他跪了下来,说小胖是佛陀转世,要供着小胖呢!他们还说小胖要多少泥俑,那就给他做多少。”

  “小胖佛陀。”丹蘅笑道。这座小城镇里看不到佛陀法相了,那点儿“神迹”带来的震撼会逐次消失,直到新的“神迹”再出现。丹蘅跟记何年不一样,她才懒得传法,懒得跟那群愚民讲道理。她只是心想着,不久后,这座荒僻小城镇里的小孩子们,都将是“佛陀转世”了。

  放完“烟花”后,小孩子们闹了一阵就换个地方撒泼了。

  丹蘅坐在了池子边,时不时踢一颗石子落水,看着荷塘中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听到身后脚步声传来的时候,丹蘅转身看去,果然见到了提着一坛酒的镜知。丹蘅先接了那一坛酒,满上了一杯后才仔细地斟酌镜知的神情,从她的眉眼间发现了一抹愁绪和忧虑来。

  “怎么了?”丹蘅随口问道。嫌弃单纯的小酒没滋味,她又摸出了一包花生米,一边吃一边逗弄着莲叶间嬉闹的游鱼。

  镜知轻声道:“皇都生变了。”

  丹蘅“哦”了一句,察觉到了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淡,她抬头朝着镜知露出了一抹笑,讥讽道,“不变才有鬼!”嬴氏姐弟的心都不在一处,迟早要拼个你死我亡。嬴危心又在仙盟的支持下称帝,为了针对仙盟,内部肃清的速度要快,怎么可能不去变。

  镜知:“但是这给仙盟一个由头。”

  丹蘅一听,懒洋洋道:“什么由头?称新帝弑君?称大秦的正统在嬴危心那里?”她低着头,将花生米碎屑洒向了水池中,“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镜知还想提元州、流州事,只是看着丹蘅那散漫的神情,将到了唇边的话语咽了回去。大荒各宗派、世家以及帝朝在千年来争端不消,可大体是平静的。然而如今那酝酿了千载的暗流要冲破冰层了,这片大地要如何来承载?

  “记道友呢?”镜知转了个话题。

  在听见了记何年名字后,丹蘅才敛起了几分慵懒,眉宇间多了几分肃然。“她在西境。”记何年问了自己的踪迹,按理说她也该到这座小城了,可直至如今都不曾见她身影,想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难不成没有避开佛宗的修士?要真是这样,她定会给自己传消息的。

  “我们去找她吧!”丹蘅忽然间兴起,朝着镜知开口。

  镜知很少拒绝丹蘅的要求,想也不想道:“好。”

  “就是可惜了这座小院子。”丹蘅满上了酒,语调悠悠。

  也不知这穷剑客从哪里弄来的买院钱。

  元州之中。

  记何年想在佛宗的地界中传法,实为不易。一来是往来的佛宗修士的阻碍,二来则是那悬照在高天的金佛法相,若是记何年心性犹坚,恐怕会被那尊金佛撼动道念。

  “今日他们信了这法,可能明日就在佛宗的威胁下动摇了。”雪犹繁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她虽敬佩记何年的所作所为,然而并不觉得她能够成功。

  “只要一点信火落人心,便会有燎原的那日。”记何年双手合十,她沐浴在了天光下,眉眼镀上了一层金。与那天际高大巍峨的佛陀法相相比,她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是点点微弱的萤火。

  “那就继续往前走吧。”雪犹繁认真道,“至于路上的障碍,我们来清扫。”

  话音落下,便见她伸手一捉,掌中凭空多了一枝剑兰。手腕一抖,那花苞倏然间绽放,红粉色的花朵向前往飞掠,猛地与凭空出现的一道掌气相撞击。雪犹繁面色寒如霜雪,不远处一个身披袈裟的佛修现身,双手合十,朝着记何年一拜,笑道:“师妹,诸位道友,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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