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希云推开这位快要靠上来的脑袋,“坐直,别东倒西歪的。” 乔言说:“唉,没力气,坐直了太累。” “那就靠着沙发。”周希云不近人情说。 乔言嘴硬挽尊:“你管我,我又不挨着你。” 都这样了还满口逞能,惯会睁眼讲瞎话。 厨房里,周慧文已经端着长条托盘出来,没一会儿就把饭菜热上了。 今晚的饭菜不是特别丰盛,三菜一汤,其中一个凉菜还是乔言带过来的。另外两个菜分别是肉沫炒莲白和土豆烧排骨,汤是加了鱿鱼海参与火腿的三鲜汤,里面还有玉米、笋干和白菜,整个就是一大杂烩,食材非常丰富。 A城本地的三鲜汤做法与有的地方不同,这边的三鲜汤是不加蘑菇或猪肝的,一般是根据家里人的口味随意搭配。 乔言嗅觉灵敏,微耸小巧的鼻尖就闻到了汤的香味,立马便转过身朝向周慧文那边。 周慧文也热情,先说:“对了,忘了问了,乔乔你那么晚才回来,吃晚饭没有?” 乔言厚颜无耻,张口就是直直的一句:“没有,没空吃饭。” “我就说呢,你这天都这么黑了到这边,又突然点个外卖,饿了吧?快来快来,跟希云一块儿吃,到这儿坐,我帮你俩盛饭去。”周慧文说,放下汤菜就转身要去厨房。 乔言立即说:“不用不用,怎么好麻烦周姨你。” 周慧文接道:“那么客气做什么。” 乔言穿上拖鞋过去,“我自己来吧,你歇会儿,别累到了。” 某人哄长辈自有一套法子,卖乖都不带脸红的,顺着杆子就蹭蹭往上爬,行动飞快。 周希云阻止不了,也没打算制止,随即还是跟上去,到桌边站着,帮忙摆摆碗筷,舀汤分到碗里。 两个年轻人都在,周慧文不像往常那样做完活就上楼休息,而是陪着她俩吃饭,坐旁边聊聊天,问一问乔言近些时日以来的情况。 饭桌上基本成了乔言独自发挥的场地,之后的半个小时里都和和气气,比两家人平常吃席还融洽。 周慧文当面对周希云说:“乔乔买了水果过来,有香蕉和苹果,还有葡萄。” 周希云应了声,以示知道了。 周慧文又问乔言想吃哪样水果,欲去厨房洗。乔言拦住周慧文,连连说:“改天吧,今儿吃不下了,太饱了。谢谢周姨,周姨辛苦了。” 周慧文笑笑,“你这孩子,嘴怎么这么甜。” 周希云不插话,默不作声看乔言表演。 吃完洗碗的事肯定是交给她俩,周慧文就不管了,她明天还得去公司,顾不了那么多。 周慧文熬不住夜,不比她俩能抗,没到十点半就眼皮子打架了,需要上楼休息。临上去前,周慧文还对周希云说:“你们也早点睡,不要熬太晚。” 周慧文一走,一楼就安静了许多。 乔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仍坐那儿不动,周希云亦不赶人,吃完就收拾桌子,端碗进厨房洗。 十点半对她们来说都太早了,远不到上床休息的时间。 乔言自来熟说:“我看电视。” 周希云回答:“走的时候把大门关上。” “行。” 周女神不爱看电视,语罢,转到书房里待着,不与乔言共处一室。 不过进书房后,周希云没关门,大敞开,没什么好避嫌的,反正也拦不住某人。 一楼的书房面积大,比楼上的装修更温润气派,里头真有许多藏书,也有沙发床、桌子和联网的电脑,南侧靠窗的书架上还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譬如最上面那一排全是相册,第二排则是周希云获得的奖牌奖杯等等,余下的就是些稀奇古怪的纪念品,手办,圆润可爱的瓷娃娃,甚至摆着一套迷你版的餐具。 物品都上了年头了,有的值钱,有的普通,都是周慧文收集到放这里的。 周希云进去后就取了一份前两天搁在书架上的文件,接着坐沙发床上,一一翻阅,并打开电脑。 俨然就是工作狂,大半夜了还用功。 由于门开着,客厅里的电视机声音便清楚传到这里,虽然不吵,但时时都能听见。 乔言换了个音乐频道,没事干就听歌剧陶冶情操,为数不多地文艺一回。 周希云不烦那人,径直做没完成的工作。 一道墙壁隔绝了两边,但又没彻底断开。 如同罩了一层纱,蒙蒙的,诡异地和谐着,有点耐人寻味的感觉。 但这份和谐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外边那位坐也不是,躺也不是,针扎了一般浑身都难受,一个人待不住,不出几分钟还是搂着抱枕进来,理所当然地到这边打扰周希云,搅和她的宁静。 “我过会儿就走,不会干扰你。”乔言保证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周希云掀起眼皮瞄过去,“又要怎么?” “没,”乔言不承认,“我能怎么,还不是进来找书看。” 周希云说:“没有新书,你都看过了。” 乔言腆着脸说:“哪可能都看过了,我像是这种人?” 那确实,还怪有自知之明的。 都摸过了还差不多,哪会是看过,她真要是有翻完一屋子藏书的毅力,上清华北大都是屈才了。 周希云低眼看屏幕,轻声说:“不要乱碰东西。” 乔言一口答应:“放心,绝对不会。” 侧身就抽一本全英文版的书装模作样,脱鞋子转至沙发床。 不挨着周希云了,中间保持半米宽的距离。 周希云把这位的一举一动都收于眼底,良久,见其的确老老实实不折腾,还是松懈下来。 现下的场景不陌生,以前也是这般。 总之不是第一回 ,读书时周希云就经常待这屋里写作业看书,乔言好多次都躺旁边当摆设,惯来是等周希云写完了,才迅速坐起身动笔开抄。 榆木脑袋学不懂书本知识,好些题都做不来,绞尽脑汁也不会,怕挨老师和家长的训,只能抄周希云的。 那时候周希云也不是随随便便同意她抄,几乎都会分析讲解一遍,或是几遍,得让她弄懂了才可以。 除非是赶不及了,比如寒暑假最后两天,乔某人拼命生死时速,真就是通宵赶作业,偶尔还得没出息地求周希云帮忙先把选择题代为填上,以此节省时间。 这间书房里有关乔言的回忆挺多,都是些“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乔言如今是没有任何感触了,对抄作业的过往印象不深,只感觉沙发床软和,舒适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她翘翘长腿,支在那儿,坐着坐着还躺下了。 那本英文版的名著她自然是看不懂,认识部分单词,能明白一些短句,更多的就不会了。她拍拍周希云,指着一个不常见的单词问:“这个啥意思?” 周希云扫一眼段落,联系上下文讲解文里的意思,没延展别的含义。 “高贵的。” 乔言问:“咋读?” 周希云把“noble”这个单词念了一遍。 乔言软趴趴的,“我都记不得是不是学过的了,高中词汇还是四六级词汇?” 周希云不留情说:“六年级学的。” “真的?”乔言疑惑,“没有吧,我怎么不知道。” 这就有点自取其辱了,同龄不同命,同校不同进度,周女神的小学时光和她的可大有差别,前者三年级就参加英语演讲竞赛并拿下省一等奖,另外还学习俄语和法语,后者从幼儿园到六年级都只会“ABC……he、she、it”,连单复数都分不清。 话一出口,乔言自觉废物,立刻又改口:“不重要,也就一个单词而已。” 周希云提醒:“绿植旁边的书架上有英汉词典。” 乔言嗯嗯两声,可没要起身拿的打算,过后还是张嘴问,不愿意自己动手。 她俩又逐渐靠拢,半米宽化为了一条窄窄的线。 躺着看书久了眼睛累,受不住顶上光线的刺激,乔言再坐起身来,曲起腿,把书举着。 不久,这烦人精接连问了一连串的单词,硬是一大段都读不通,为难自己也给周希云找事。 周希云戴上眼镜,逐一作答。 乔言点头如捣蒜,“这样,那整段话你翻译一下。” 周希云连着翻译几段,到一段较为简单的才停下,后面的让其自个儿看。 乔言停歇了几分钟,等再遇到不懂的,还是憋不住再偏仰头问问。 然而这一次不大幸运,一扬下巴就与对方撞了个正着,不偏不倚就对上了。 周希云同样没料到,提前察觉到乔言又要开口,那时正正凑近些,准备看看。 旁边那位动作幅度大,惯性使然刹不住,差点与周希云唇挨唇碰上。几乎是同时刻,双方都愣住了,往后退也无济于事。 乔言有点懵,红唇翕动,说:“我……” 湿热酥痒的呼吸便轻轻落在了周希云嘴角,暧昧不明。 周希云怔了一瞬,浓睫颤动。 忽如而来的小意外总是如此,让二人都措手不及。 眼下她们靠得那么近,姿态也亲昵,氛围顷刻间就变了味。 乔言赶紧抿唇不讲了,慢半拍侧开些,移动身子。 “我不是故意的……”她干巴巴说道,非得提一提,生怕对方感觉不到一样。 周希云亦朝旁边收收,淡定说:“没事。” 状似不经意,也不是很上心。 乔言不自在地搂上抱枕,“我继续看书。” 周希云应下:“嗯。” 书房里死寂,针落有声。 翻书的响动没了,打字的动静也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乔言打圆场地蹦出一句:“我看邢远昨天发朋友圈,你们后来又去北谷玩了,怎么样,有哪些人在?” 周希云翻翻屏幕界面,过了两秒才如实说:“我没在那边待太久。” 乔言:“你回这儿了?” 周希云应道:“嗯。” “朋友送你的?”乔言问。 周希云说:“温如玉后面才到,我坐她的车回这边。” 乔言:“好像那天没怎么看到温老板。” “她晚上有事,没去派对。” “什么事?” “不知道。” “原来如此。” 搜肠刮肚聊一番,尽力压下适才的尴尬。 乔言问法极多,围绕着温如玉讲讲,直至好些了才打住,继续看书。 再接下来,她没问一句话了,看不懂英文也没关系,都是随意乱翻几下,又不是真的想学习。 周希云的工作很轻松完成,处理完那点事,这人打开了另一份文件。 乔言散漫靠在那里,高雅的求知欲还是败给了低俗的趣味,翻了十几页书还是摸出了手机,开启畩澕静音模式打游戏。 一分一秒都显得漫长,过于难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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