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商容道:“若有人存心挑事,不管是哪种竞赛方式,也总会有意外的发生。我们能做的是完善竞赛的规则,而不是去担忧小人如何使坏。” 她顿了下,又道:“不过王妃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所以可以划分赛道,每艘龙舟必须要在自己的赛道上行驶,越过赛道直接取消资格!” “这个方式此前从未有人试过,因此想动手脚可不容易,对大家来说都很公平。而且,眼下建康城里都找不出一艘龙舟,所有参加龙舟的人都得重新让人打造龙舟吧?他们还得去找人训练、互相磨合、琢磨什么样的节奏才能使得龙舟的速度变快……这一番折腾下来,他们哪里还有心思挑事呢?” 王摇霜:“……” 大王都考虑到这个层面了,她之前反对大王参加飞舟竞渡的理由也就不管用了。 看来是真的没法劝阻大王了,但愿今年的飞舟竞渡不要出什么意外。 看出王摇霜脸上的神情还是有些怏怏不乐,赵商容又道:“再不济,在开赛前便让各方把参赛者的名单交上来,不在名单上的人上场,直接不算成绩!” 王摇霜抬眸注视她,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误区。 她要做的是避免大王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她不能假定大王在飞舟竞渡一事上受到牵连后,一定会迁怒身边的人。 而且大王这么努力地说服她,显然是想参加这次飞舟竞渡的,飞舟竞渡并非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没有立场阻止大王做想做的事。 “大王考虑得甚是周全。” 本来赵商容不觉得自己言而无信,但看到王摇霜一副受到欺骗的模样,又开始纠结自己究竟算不算违背了诺言。 翌日,义阳王完全不受这件事的影响,大大咧咧地跑来了。 “七哥,你到底想好了没有?想好了我们得去让造船匠打造龙舟了呀!” 赵商容打着哈欠,问他:“都有哪些人掺和了进来?你去跟陛下打报告了吗?” “这事用得着跟陛下汇报吗?” “那不然全建康的宗亲、士族都在打造船只、召集部曲训练,陛下以为我们要造反怎么办?” 义阳王吓得手一抖,酒盏滚落,酒水溅了他一身。 “七哥,没这么严重吧?” “你也知道害怕啊?所以这种事,虽然是你跟徐谵私底下约定的,但明面上还是得跟陛下报备一下,省得被御史弹劾。” 义阳王蔫了:“知道了,等一下就去跟陛下汇报。” 他又盯着赵商容瞅了会儿,道:“我说七哥你真是……人家说冲冠一怒为红颜,你这怒归怒,却依旧这么冷静、理智,我要是不说,谁会相信你这是为了七嫂呢?” 赵商容口里的酒险些喷出来。 她怎么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这中二少年也太会联想了吧! 她摆摆手:“得了,向陛下汇报这事你赶紧去办了,别出什么纰漏了。我有点困,要睡个午觉。” 义阳王被她赶出来的时候,遇到了王摇霜,他敷衍般唤道:“七嫂!” 王摇霜好奇地问道:“方才在外面听见八弟说大王冲冠一怒为红颜,大王为的那位红颜?” 义阳王虽然不喜欢王摇霜在是否参加飞舟竞渡一事上斤斤计较,但也做不出破坏兄长与嫂子的感情之事来,便道:“对啊,七哥本来对飞舟竞渡不感兴趣,但徐谵那家伙说七嫂你的坏话,七哥气不过,便决定跟我一起给徐谵一点颜色瞧瞧!” 王摇霜愣住了。 义阳王又道:“不过七嫂你可真有本事,七哥那人打小就不爱扎女人堆,你居然能说服他陪你端午设宴款待各家女眷。” 王摇霜心中微微动容。 她微笑道:“八弟还未娶妃吧?不如端午那日一起过来,或许能相中哪家女郎。” 谈及婚事,这个少年突然红了脸,道:“原来七嫂你打的这个主意,我才不上当呢!” 说完,他赶紧跑了。 王摇霜望着他的背影,感叹也不知这恣意张狂的少年宗王,还能恣意洒脱多久。 殿内,刚想睡觉的赵商容听见外头隐约传来王摇霜的声音,她一下子精神了。王摇霜还未进来,她便重新穿上外衣,随意地用腰带系上,重新走了出来。 王摇霜正巧进来,目光在大王的身上转了圈,猜测大王刚才应该正准备歇下。 “妾身……” 赵商容三步并作两步蹿到她面前,笑道:“王妃来得正好!” 王摇霜被她突然凑近的动作吓了一跳,但想到方才义阳王说的话,便忍住了后退的步伐。 赵商容探头探脑地朝外面看了眼,见义阳王真走了,才道:“我昨晚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想了个办法,既不算违背对你的承诺,又能让老八没有任何怨言。” “啊?”王摇霜迷茫,大王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赵商容狡黠一笑,道:“我既然答应了老八要跟他参加飞舟竞渡,便不好食言,所以我让他去跟陛下汇报此事。你想想看,陛下素来仁厚宽和,希望朝野悦睦,又性格俭约,不喜铺张浪费。对他们的行为,陛下肯定会加以劝阻,到时候谁都参加不了飞舟竞渡,那老八也怪不得我是不是?” 虽然不知道这些话会不会传到皇帝的耳中,但多拍一拍皇帝的马屁准没错。 王摇霜心想,大王这招祸水东引真是损。 她无奈地问:“大王就是为了这事一宿没睡?” 看着大王苍白的脸色、略微乌青的眼圈,再想到大王之所以会如此纠结,皆是为了兑现对她的承诺,心里便软了一块。 “睡了,不过没睡太久。” 王摇霜道:“那……妾身还没午睡,大王陪妾身睡一会儿可好?” 在她说出口这句话后,她便有些后悔了,然而看大王那吃惊的表情便知道大王已经听了去,她再否认便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了。 殊不知赵商容这会儿也是满心纠结,她担心自己跟王摇霜同床共枕会被拆穿马甲,但内心有股不知名的情绪在作祟,让她迟迟无法回绝。 她不说话,王摇霜便当她答应了。 刚走到床边,王摇霜开始烦恼自己是要和衣而眠,还是跟往常一样解去外面的襦衣。 身边的婢女可不知她在纠结,轻车熟路地便替她宽了衣。 她扭头看大王,见大王一副眼珠子不知往哪儿放的紧张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在大王的强烈对比之下,王摇霜突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纠结的。 她起了逗大王的心思,问:“大王,怎么不宽衣?” 赵商容揪着自己的衣服:“啊?呃,睡个午觉,不用宽衣了吧?” 说完才反应过来,她压根就没答应要陪王妃午睡! “可若是不宽衣,和衣而眠,压出了折痕怎么办?在家中尚好,若是要进宫面见帝后,又或是要见客人,穿着有折痕的衣裳可算衣冠不整的呢!” 赵商容:“……” 她的木楞迟钝让王摇霜紧绷的神经又放松了许多。 王摇霜望着大王,忽然娇笑了下,道:“不过,大王是王府的主人,衣服压出折痕是下人该烦恼的事情,大王怎么舒服便怎么来吧!” 赵商容故作沉稳地点点头:“那是当然!” 她见王摇霜躺上去,并且空出相当大的位置,确保自己躺上去后不会挨着对方,这才解了腰带背对着王摇霜躺下。 除了摇扇的婢女之外,其余人都退了出去,以免吵到两位主子休息。而两位摇扇的婢女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赵商容与王摇霜之间空得还能再躺下一个人。王摇霜见大王似乎不愿意靠近自己,她笑了笑,没有强求。或者说,这样的距离也令她感到安心——虽然大王最近的脾气和态度温和得令她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和芥蒂,但她还没有完全解开心结,所以每天都处于这种矛盾的心情之中。 她不知道大王是否睡着了,只是忽然很想跟大王说一说自己的心里话:“妾身听说大王是为了替妾身出气才决定参加飞舟竞渡的,心里既高兴又苦恼……妾身并不希望大王因为这个小小的决定而承受更多未可知的麻烦。” 大王没有反应。王摇霜以为大王睡着了没听见,失落的同时又悄悄地松了口气。 孰料下一刻,赵商容便转个身面向她侧躺着,道:“你似乎一直在担心着什么?” 王摇霜心中“咯噔”了下。 大王实在是太敏锐了。 赵商容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道:“夫妻嘛,就该有商有量,下次遇到这种事,我会先跟你商量的,不做让你担心的事情。” 说完,她便睡沉了。 王摇霜凝视着大王。 夫妻吗? 都没拜堂,算什么夫妻……啊不对,她不该对此有怨念。 话又说回来,她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跟大王同床共枕呢! 这搁前世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大王允许她做了这么多前世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吧? 身前躺着的这个人,不是颍川王吧? 作者有话说: 王妃:我们都没拜堂,不算夫妻呢! 大王:马上算日子拜堂! ——
第25章 折竹叶 王摇霜午休的时间一般不长, 她率先醒了过来。 此时的赵商容已经改侧躺为四仰八叉的平躺,王摇霜的目光从她的眉峰、鼻梁和嘴唇上描绘而过,最后沿着下巴的弧线, 落在那细长的脖颈上。 没了腰带的束缚,大王的乌衣领口略微敞开, 以王摇霜的角度, 恰巧能看见那精致的锁骨。 锁骨之下……王摇霜收回目光, 优雅从容地起身从床榻另一边下来, 她的动静很小,并没有惊醒大王。 她绕过屏风,走到外头。 九陌看见她出来, 便让婢女为她穿衣、梳头。 等打扮得差不多了,九陌才递上一物, 低声道:“王妃, 昭昭女郎让人递了拜帖过来。” “昭昭”是王晓霜的小字。 以往听说妹妹要来拜访,王摇霜最是很高兴, 如今她却迟疑了。 果然要来了吗? “王妃?”九陌似乎有些不解,王妃是没听见吗? 王摇霜回过神,道:“回帖邀她明日相见。” …… 义阳王从赵商容这儿离开后,便一直犹豫是否依言进宫跟皇帝报备。 一方面他认为皇帝身为他的皇兄, 对他向来纵容,哪怕知道了这件事, 只要他解释,皇帝肯定不会认为他们这是要造反的。 但另一方面又认为他“七哥”说得有道理…… 当初四哥江夏王与大哥荒帝的关系最好,而且江夏王佣兵过万, 谢勉他们废了荒帝后, 生怕江夏王会为荒帝报仇, 于是污蔑构陷江夏王造反,先贬其为庶人,再捉拿他回建康,等谢勉等人杀了荒帝后,又将其杀害。
115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