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大王陪同王摇霜回门,她们所表现出来的夫妻和睦的一面,令人有种不真实感。 主要是大王婚前婚后的态度反差极大,有种割裂感——除非婚前的大王与婚后的大王不是同一个人,否则不可能会有人的行为如此矛盾。 于是“颍川王在人前做戏,想获得王家的支持,好早日到封地去节制”之类的言论便成了这次讨论的主流观点。 范晔也是这么认为的。 式乾殿上。 身穿玄红衣袍的皇帝从奏折中抬起头,看了眼下首坐着的范晔,问:“范卿上回去探望七弟时,七弟可是真的身体抱恙?” 范晔道:“颍川王拒绝了让太医诊治,臣也不敢断言。” 皇帝神色如常,眼神却幽邃得如案上研磨的浓墨。 他道:“罢了,只要他安安分分的,无论是真病还是装病,都随他去吧!” 这时,范晔起身行了一礼:“请陛下恕罪,臣斗胆进言,不能如此放纵诸王!” 皇帝漫不经心地道:“既然七弟没有向寡人提出要到颍川去,寡人又何必处处提防他?” 范晔明知自己所言有离间帝王兄弟感情的嫌疑,但为了大洛的江山,防止前朝的“九王之乱”重现,宗王的权力是必须要削弱的。 而今,最容易拿捏的就是在建康的颍川王、义阳王和庐陵王。 这三位王之中,又属颍川王最年长、最不安分,因此要用颍川王来杀鸡儆猴。 “哪怕颍川王暂时没有提出要前往颍川节制府兵,可他身边的长史陈怀远及背后的陈氏必然不会允许他长久滞留京中,眼下颍川王没有异动,不代表将来不会有,所以还是得早做提防,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先下手为强!” 皇帝看着他,眸光沉沉,显然是在思考他的话。 过了会儿,皇帝才道:“颍川王妃回门之日,范卿也在王家,依范卿之见,王家是否会替七弟张罗此事?” 范晔迟疑了下,如实道:“那日颍川王并没有与王大夫私下交谈,且未尝提过与赴颍川郡有关的事宜。而王大夫因其女所受的委屈,对颍川王的态度也较为平淡,短时间之内,王大夫理应不会替颍川王张罗。” 皇帝道:“寡人怎么听说七弟与王妃的感情不错?” 皇帝当然不会去八卦弟弟后院的事,只是最近京中关于大王与王妃的传言逐渐夸张,也传入到了他的耳中罢了。 范晔也不清楚大王与王妃的感情是否真的和睦,从那日王妃给大王喂药的情况来看,王妃至少是偏向自己夫君的;至于大王…… 他始终认为,根据颍川王以往的作风,会不会沉迷美色的,这是“他”为了拉拢王家而在众人面前演的戏。 虽然王妃回门那天,大王并未有拉拢王家之举,可谁都不能保证大王不会继续利用王妃,慢慢地改变王家的态度,再行拉拢之事。 范晔跟王儒私交不错,但私交归私交,涉及家国大事,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皇帝这一边的。 皇帝思忖片刻,问:“那依范卿之见,寡人要如何做呢?” 范晔道:“臣有上、中、下三策。上策是安排细作潜入颍川王府,收集颍川王的把柄,一来可以随时掌握颍川王的动向,陛下好及时布防;二来,只要颍川王有异心,陛下便可有正当理由废黜他。” 皇帝道:“若是七弟没有异心呢?寡人这么做,岂不是伤了和气?” 范晔又是一番吹捧夸奖皇帝的仁善与对手足的疼惜,而后才给出“中策”,道:“所以陛下安排的人必须要善于伪装,且越是头脑聪颖,懂得利用一切机会接近颍川王便越好。” “实在不行,那就用云太妃的疯病做文章,牵制颍川王,最好让他主动犯错,这样陛下便有现成的把柄了。但此策容易被颍川王察觉,若颍川王狠心不理会云太妃,则效果不大,所以为中策。” 皇帝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下策呢?” 范晔似乎有些纠结,过了很久,才视死如归般道:“在他的膳食中动手脚。” 皇帝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范晔会如此心狠手辣。 “颍川王府的典医丞弥锺出身云氏旧部,乃先帝特许,云太妃亲自挑选的。有他在,在膳食中下毒之事自然只能为成功几率不高的下策。所以,陛下若允许,臣有办法除掉那典医丞,再从太医中挑选一人顶替那典医丞。” 皇帝突然一声冷斥:“住口!” 范晔心中一颤,停止继续构思如何谋害颍川王的计划。 皇帝的脸色黑如锅底,他沉声道:“此事寡人便当不知,你不要动这种念头,否则别怪寡人不念你昔日的功劳治你谋害宗王的罪!” 范晔汗涔涔地磕头请罪。 是他太冒险了,也太高估皇帝的决心了。 皇帝也知道心不狠皇位不稳,然而范晔既然能从膳食中暗害颍川王,那是否有朝一日,他也可以被人用同样的手法暗害了? 他不关心颍川王的生死,他只是担心自己。 好在范晔只是有这个念头,还未真正实施。 而且范晔曾在他被先帝过继给宗亲之时,四处奔波斡旋,最后令先帝改变了主意——如若不是这样,除非诸王死完了,否则也轮不到他继承皇位。 后来谢勉等人喊他回去继位的路上,他遇到过几次危险,也都是范晔巧妙化解的。 念及范晔对自己的忠心呵护,皇帝便不打算追究,问道:“若是上策,依你之见,该如何安排?” 范晔抹掉额头的汗水,道:“此事最好用两拨人,分明、暗两线进行,用一人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如此便可保证暗棋能顺利收集颍川王的把柄。” 至于人选,以及如何才能往颍川王府安插人,他早就想好了:“先帝驾崩时,颍川王尚年幼,而荒帝不理朝政,也未曾关心过诸王的课业,故而颍川王、义阳王与庐陵王至今仍未有王师、王友及文学在身侧辅导学习典籍。 “‘王师’位高权重,且与诸王关系密切,又常常非士族大家不能担任,因此任命王师等于给诸王提供助力。‘王友’‘文学’同理。故而自先帝打击门阀士族开始,便常空置‘王师’‘王友’,只任命‘文学’和侍读。 “侍读地位低下,却能兼记室事。士族常常不屑担任诸王的侍读,因此多为寒门庶族任此职。而寒门又多为朝廷征辟提拔的,陛下打破门第之见,提拔寒门,他们对陛下的忠心绝对超过了士族。让他们担任颍川王的侍读,他们必然会为了完成使命而肝脑涂地!” 皇帝眼前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范卿可有值得信任的文学、侍读人选?” 范晔所掌管的太常就有这方面的职能,因此,他底下的人选可多了。 他道:“臣有一人选,乃太学博士刘涑。他是名士,年少时便以文采扬名天下,除了为太学生讲课之外,他也常外出讲学、与名士清谈……” 皇帝道:“如此名士,让他去担任七弟的文学,是否太可惜了?听你如此推崇他,寡人还想将他调到寡人身边,当中书黄门侍郎呢!” 范晔道:“刘涑有弟子十余人,皆是好学又不爱结交僚党的清高寒士,可从他们当中挑选。” “那……暗棋呢?” 范晔谨慎地道:“臣担心隔墙有耳。” 皇帝会意。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那此事便交予你安排了。” 作者有话说: 大王:谁说孤不会沉迷美色的?王妃的美色,孤就挺沉迷的。 范晔:…… —— 题外话: 原本的寒门并不是指穷人,一般指士族之外的中小地主家族(也有原本家境还不错,但家道中落,贫困不能度日的寒士),也就是庶族。 因为这个时期,知识是被士族垄断的,能读得起书的穷人说明曾经祖上富过。 真正让普通人也有入仕和上升途径是在科举制出现之后,但隋唐时期的科举制依旧是门阀世家掌权的工具(比如大家都知道杜甫、骆宾王穷,可实际上他们的祖上都是官或大族,年少时家境还是很富裕的,后来才家道中落)。 而科举制变得平民化,让平民也能靠知识跻身上层是在宋朝私学兴起之后。 —— 感谢在2023-03-11 11:53:45~2023-03-12 16:1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舟岁 21瓶;寅、我家胖胖好可愛 10瓶;懒大王 5瓶;取个渣名、螺丝号、陈三、云朝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探病 颍川王府的大门没有关上几天,义阳王便让王府长史持拜帖上门说要来探病。 对于这个正值青春叛逆期,整天四处惹事打架,打不过人就找皇帝撑腰的小霸王惹事精,赵商容并不是很想跟他有过多的交集。 可对方跟颍川王的关系一向不怎么样,这次竟然会这么积极来探病,让人忍不住好奇他到底是真关心兄弟,还是另有所图。 眼下的时机虽然有些敏感,但义阳王秉着对兄弟的关爱担忧前来探病,她却将人拒之门外,很容易被怀疑在王府里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原著中,在颍川王毁容之后,闭门不出的那三年里,外界就有她在王府暗中制作兵器和甲胄,准备谋反的传言。每一次这样的传言出现,皇帝必然会驳斥,充分展现了他对手足信任爱护的一面。 上帝视角的赵商容知道这是因为皇帝安插了探子在颍川王身边,所以颍川王有没有密谋造反,皇帝才是最清楚的人。 而皇帝每次辟谣的方式都十分简单粗暴,也没有任何说服朝臣的理由,不由得让人怀疑皇帝是出于对兄弟的关爱才没有追究的。 对比之下,逢年过节不上贺表、拒绝兄弟探望的颍川王便显得越发薄情寡义。 赵商容不想因为这件小事而引来不必要的猜忌,便让人回了帖。 拜帖是上午递过来的,义阳王中午就过来了,时机巧妙得赵商容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过来蹭饭的。 义阳王才十五岁,但个子已经和赵商容一样高了。 他稚嫩的脸上长出了几根稀疏的胡子,像是为了炫耀般,他并没有“剃面”,还十分刻意地在赵商容面前捻了捻。 赵商容:“……” 真不愧是中二少年。 赵商容淡淡地道:“你不是过来探病的吗,怎的两手空空?” “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准备,赶明儿补上。”义阳王不甚在意地说。 赵商容毫不客气地拆穿他:“得了吧,你压根就不是来关心我的。说吧,有什么目的。” 义阳王见她心中有数,也就不装了,直接说明来意:“我准备组建一支飞舟竞渡队,邀请七哥跟我一块儿参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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