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熟人,但颍川王对其感官印象并不好,因为这厮就是主导了颍川王与王摇霜婚事的太常卿。 前朝的时候,皇族宗人事务都是由宗正掌管的,但后来并入了掌宗庙礼仪的奉常(洛国改奉常为太常,长官为太常卿),所以皇室的生育、丧葬嫁娶事宜都是太常操办的——顺带一提,太医、太药也是归太常管的。 作为婚姻被包办的一方,颍川王在对皇帝不满的同时自然会迁怒范晔。 赵商容的语气颇为耐人寻味:“范太常怎么会在这里?” 太常卿是九卿之首,皇帝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位置安排给一个自己信不过的人,所以范晔是皇帝的心腹,这是可以推断的。 不过考虑到连她的王妃都是皇帝的卧底,范晔会在王家,似乎也不稀奇了。 赵商容腹诽:“敢情这王家是个卧底窝呀!” 范晔一身乌衣,他道:“大王与王妃的婚事怎么说也是下官经办的,在这样隆重盛大的日子里,来讨杯酒喝,不过分吧?” 他顿了下,目光落在赵商容雪白而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关切道,“怎么大王看上去气色不怎么好?下官听说大王大饮了三日酒,酗酒过度,以至于身子不适,后来更是昏厥,如今可还抱恙?” 赵商容阴阳怪气道:“你这么关心孤,怎么今日不将太医令带来为孤诊治?” 范晔面不改色地道:“是下官考虑不周。如此看来,大王府上的典医丞医术不精呀!不若太常这边再另外调一位典医丞过去?” 赵商容刚要怼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她的想法,而是颍川王对范晔的情绪,她受颍川王记忆影响,险些被这样的情绪带动,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而且仔细琢磨的话便能发现范晔对她的言语中也埋着挑衅的火引,稍不留神就很容易被他挑起怒火。 “不必了。”赵商容淡淡地说,然后撇开他,去跟王家其余人打招呼了。 …… 王家东边的蝶兰园楼阁里,众多女眷齐聚一堂,年幼的孩子就在养着蝴蝶的园中扑蝶,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王摇霜享受着这美好又安宁的时光,直到那群对她婚后生活十分感兴趣的王家女眷频频把话题抛给她,她疲于应付,再无闲心去享受归宁的快乐。 见完了王家女眷,她的母亲萧惗将众人打发去园子里,自己则与女儿促膝长谈。 萧惗出身兰陵萧氏,也是士族大家,教养和见识都不一般,因此她并不会像寻常人家父母那样拉着女儿抹泪或者追问夫妻感情。 在决定将其嫁给颍川王之前,王儒跟萧惗便已经知晓颍川王的为人了,因而盼着“他”婚后能将自己的女儿宠上天,这想法未免太天真,要盼只盼“他”没有对女儿进行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 但连这一点仿佛也成了奢望,颍川王拒绝亲迎和行交拜之礼,折辱了王摇霜这事,他们也是当天就知道了,除了上折子跟皇帝告状、诉苦及在家骂颍川王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千言万语,萧惗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辛酸的叹息:“苦了你,孩子。” 经历了前世诸多心酸事的王摇霜心头委屈得眼泪直掉,但她并没有怨恨父母,道:“阿母,我懂你与爹的无奈和苦心。” 王摇霜在娘胎时便因营养不足而先天孱弱,但她的爹娘并没有放弃她,而是想尽一切办法为她吊命。 好不容易盼着她平安长大,又听闻女子成婚太早容易有子嗣困难的问题,甚至有可能在生孩子的过程中难产丧命,于是他们便迟迟没有让她嫁给早已定下婚约的谢寔之。 这门婚事拖到了她年满二十,谢家来催,他们才开始筹备两家的婚礼……结果谢氏覆灭。 王儒跟谢勉一前一后收到皇帝要对谢勉自己、薛饶、傅彦之三人下手的消息,王儒急忙给谢寔之写了封退婚书。 谢勉意识到王氏不可能站在谢氏这边,连王氏都背弃了谢氏,还有什么人能救谢氏呢?为了保全谢氏其余子弟,他这才心灰意冷地选择了自杀。 王家将自己摘干净后,王摇霜二十未嫁的名声在建康也彻底传开来。 这时候再仔细为她寻找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已经迟了,毕竟王家的退婚之举,让其余门阀士族也颇为不齿。 这时,宫里传出太常正在为颍川王张罗娶妃之事,王儒和萧惗经过深思熟虑,最终将王摇霜的庚帖交给了范晔。 皇帝为表现自己对手足的爱惜,必然不会从中下品士族中选择颍川王妃人选,而上品士族中,有适婚女子,又能为皇帝拿捏的士族就只有王家了——王谢两家曾经关系密切,因而皇帝随时都能以此作伐,对王家下手。 为保全王家,王家表面上是与颍川王联姻,实际是为皇帝牵制颍川王的棋子。 当然,这还不够保险,万一颍川王真的拉拢了王家,那无异于为皇帝多树立一个敌人。所以前世皇帝才会想要与王家亲上加亲…… 想到这里,王摇霜轻拭眼角,问:“对了,娘,晓霜呢?” 提及次女,萧惗有些头疼地说:“她呀,一大早就穿上你阿兄的衣服,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 王摇霜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无奈地说:“那我知道她去哪儿了……想必正混在人堆里,找机会观察大王吧!” …… 酒过三巡,回门的筵席也接近尾声了。 日头西照,赵商容与王摇霜在王家人的目送之下,走出了王家的大门。 王摇霜的身后,十几个身强体壮的仆役抬着几个大箱子跟了出来,赵商容有些窘迫地问:“怎么,我带过来的礼物都被退回来了?” 王摇霜没忍住,乐着解释道:“这是爹娘给妾身的体己钱。” 她的语气活泼,有点小嘚瑟。 这些钱不同于嫁妆,她的嫁妆本来就丰厚,但这一次萧惗听闻她拿到了王府的大权后,为了让她能顺利地在王府开展工作,特意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出了三十余万来给她打点王府上下。 前世倒是没有这一茬,可能是她由始至终也没有真正地成为王府女主人的缘故吧! 赵商容八卦地问:“我没别的意思,就想问一下,有多少?” 她这好奇的语气,就算是有别的意思,那也一定不是因为贪念。 兴许是今日回门的过程很顺利,又兴许是改变了大王毁容的未来,王摇霜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甚至短暂地忘了颍川王带来的阴影,附在她耳边悄声道:“不多,三十万而已。” 赵商容瞪大了眼。 三十万钱还不多?颍川郡一个郡每月上交给她的钱都没有这个数! 回门一趟就有三十万钱,以后她们可以天天回门吗? 话说,她的王妃原来还是个小富婆! 赵商容深吸了口气,忽然将王妃的双手捂在手心,正色道:“王妃,以后想家了就回来吧,若想让孤陪你回来也行,不管孤在做什么,肯定奉陪。” 王摇霜:“……” 大王认真的? 好像是认真的。 她们的手一交握,身后还未回去的王家众人,以及旁边正在吃瓜的士族子弟登时觉得嘴里的寒瓜没有滋味了。 天,又牵手了,她们怎么会这么甜蜜,说好的“颍川王不待见王妃”呢?! 作者有话说: 大王:孤也不是为了钱,主要是体恤王妃。 王妃:) —— 感谢在2023-03-04 11:54:45~2023-03-05 12:0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猫泽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中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804553 15瓶;乃 9瓶;顾拜 3瓶;取个渣名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王妃喂孤 赵商容与王摇霜并不清楚众人想看笑话不成,反被她们喂了一嘴狗粮。 踏上归途后,赵商容的手便松开了。 王摇霜也是后知后觉大王再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以更亲密的方式牵了她的手。 “大王应该是逢场作戏的吧?”王摇霜出神地想着。 赵商容忽然道:“今日听人提及,我才知道原来王妃还有一位孪生妹妹?” 王摇霜“嗯”了声,真假掺半地道:“舍妹晓霜,师从博士刘涑,常随刘博士外出讲学,这次大王陪妾身回门,她也没能赶上。” 实际上她妹妹确实师从刘博士,也常随师外出讲学,但得知她要嫁给颍川王后,便匆匆赶了回来。 根据前世的记忆,妹妹这段时间一直在建康。不过和前世不一样的是,前世她和妹妹在回门之日相见了,这次大王陪她回门,妹妹却没有出现。 知晓了姐妹俩的名字后,赵商容突然想起她在给一本唐诗类读物排版时曾读过韩琮的一首诗,其中一句为“偃草喜逢新雨后,鸣条愁听晓霜中”。 但他的诗里,让她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句“闲期竹色摇霜看,醉惜松声枕月眠”。 不仅是王家姐妹俩,连颍川王的名字,或许都是出自韩琮的那句“商吹移砧调,春华改镜容”。 至于她的父母给她起名时,是不是也翻了韩琮的诗集? 不是的。 她问过她爸妈,他们之所以给她起这名字是因为当年开商铺时遇到城管来整改商业街的街容街貌,要他们把店铺门口的广告、堆放物给撤了,她妈在收拾的时候羊水破了,生下她之后,就给她取名“商容”。 后来同学们在讨论自己名字的含义时,她怕人笑话,就拈了韩琮的这句诗。 赵商容好奇地问:“你还有没有姐妹叫鸣霜的?” 王摇霜愣了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砰砰”跳起来:“没、没有。” 她小心试探道:“大王在哪里听到这名字的?” 赵商容似乎不是很在意到底有没有这个人,随意道:“突然想到的。” 她隐约记得男主的后宫之一有个叫鸣霜的昭容,见王摇霜、王晓霜姐妹俩的名字都带“霜”,就随口一问。 “大王……很在意叫这名字的人?”衣袖之下,王摇霜的指尖一遍遍地捻转袖口的针线。 赵商容不假思索地道:“嗯?不在意啊!” 男主的女人,她怎么会在意呢? 哦,忘了王摇霜也是男主的女人…… 想到这里,赵商容忽然有些酸了。 男主收后宫就收后嘛,为什么要收王摇霜呢? 她这身子骨进了后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算有心参与宫斗,身体精力也未必跟得上,妥妥的宫斗落败方人选! 她想劝王摇霜别去搞“雌竞”,但想到自己的立场,似乎除了一个王妃的身份之外,什么都给不了对方,她又有什么资格劝对方放弃有权有势兼是主角的男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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