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老吴进山去查看山情了,赶不回来,这个除夕夜里吴家人只简单吃了点素菜便饭,大鱼大肉都一筷子没动,要等着老吴回来一起吃。 现在家里来了借宿的刘雷雨和阿瑶,吴婶儿不是小气人,干不出苛待客人的事情。 那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鱼还是完整的,没下过筷子。 阿瑶与刘雷雨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明白吴婶儿的心意。 于是阿瑶做主,她与刘雷雨一人端了一碗饭,分了些菜到饭碗里,一人还夹了一块肉,剩下的全都请吴婶儿端回去。 吴婶儿还要再推让,但阿瑶和刘雷雨的饭碗里已经装到满满当当冒着尖儿。 “谢谢吴婶儿,但是再多真的吃不完了!” “哪里吃不完,再分点肉去,我家里养着几个孩子我知道的,你们这年纪真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越多越好呢!” 最后两人拗不过吴婶儿,又各自多夹了一块肉。 “今晚不吃这鱼也行,明早我煮些热粥,这鱼冻上一夜,明早结了鱼冻,配粥吃是最好吃的。” 吴婶儿说完,这才满意的端着只剩了盘子底的肉汤和红烧鱼走了。 老吴家的老房子在新房子的前面,阿瑶一直站在门外目送吴婶儿进了家门,她才回过身来。 刘雷雨跟在她身后,阿瑶指了指饭桌:“先去吃饭,要不饭菜该凉了,等会吃好了我再找你说话。” 刘雷雨一听,一张脸立即垮了下来,她一脸忐忑,想哭又没脸哭的模样:“阿瑶你要找我说什么?我心里想的你都猜到了?” 果然阿瑶就是冰雪聪明的。 刘雷雨哪里有心思吃饭啊,光是内疚就噎的她喘不上气。 可是阿瑶不理她:“先吃饭。” 刘雷雨不敢反驳,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 好容易捱到阿瑶吃完了,刘雷雨匆匆忙忙三两口将自己碗里剩下的饭菜也都扒拉进嘴里。 她塞得太多了,硬往下咽时差点噎着。 阿瑶见状,又好气又好笑,偏偏不忍心,只好过来帮她拍着后背顺气。 “你呀!” 刘雷雨眼里憋出了泪花来,好不容易才把气给理顺了。 她自己拍着胸口,内心里欲哭无泪的想,人果然是不能做亏心事的,要不然吃饭都得噎着。 “阿瑶,对不起。” 这是刘雷雨的真心话。 她喜欢阿瑶,喜欢了太多太多年。 这份喜欢惊世骇俗,不容于世间,她自己都知道。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将这份爱意深藏在自己心底,从不敢泄露出来一星半点,打扰到阿瑶的人生。 可只怪那天她贪杯。 她从没喝过酒,并不知道自己的酒量。 但若是有几分理智,就不该将那一整碗果酒都喝了。 说的是醉话,但吐的是真心。 刘雷雨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真醉了,还是故意借着酒意去做平日不敢做的事。 但事已至此,她必将站出来承担后果。 阿瑶见刘雷雨说完对不起之后就迟迟沉默不语,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一直看着刘雷雨,等她的下文。 不过,她大抵也能猜到刘雷雨的吞吞吐吐是所为何事。 不就是她俩同为女子? 她既然敢开口说出喜欢刘雷雨的话,就没有顾忌过这些。 人若总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那可该怎么活。 阿瑶倒要看看刘雷雨能说出什么话来,也看看刘雷雨值不值得她的喜欢。 “是我先喜欢你,才借着酒意对你说出那些话,污了你的清白。”刘雷雨这样说着,她并不敢躲避阿瑶的眼神,担心阿瑶误会她是心虚说的假话。 “阿瑶你说你也喜欢我,我实在是太高兴了,真的太高兴了。” 刘雷雨有些哽咽:“明天咱们就要出山回去,等见到了家人,我会向我娘坦诚这一切。不管我娘会不会同意,阿瑶,我对你的真心是永远不变的。只要你还愿意喜欢我一天,我都将永远守在你身边。” 若是有一天,阿瑶厌倦了她,她也决不会死缠着阿瑶不放的。 这句话太难过,刘雷雨说不出口,只藏在了心底说给她自己听。 “另外,我会去求你家阿爷,让我与你结拜为异姓兄妹。” 这是刘雷雨想出来的法子,她当了阿瑶的义兄,自然就能与阿瑶正常来往,旁人也无法说闲话。 若是有一天,阿瑶遇到了真心喜欢的男子,想要嫁人,刘雷雨作为义兄,也可以为阿瑶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等到阿瑶出嫁以后,有义兄在,阿瑶若是在夫君家里受了委屈,刘雷雨也能去为她撑腰。 阿瑶一直等到刘雷雨说完,她才冷笑着问:“你就想着当我的义兄?是不是往后还要去跟村里人说,你不能人道?刘雷雨啊刘雷雨,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怎么不能堂堂正正来找我阿爷提亲?我嫁给了你,咱们天长日久都能在一起;你的女儿身只有我知道,旁人又不会起疑,为什么要绕这样大一个弯路?还是说,你口中的‘喜欢’都是假的?” “不,不,不是假的!”刘雷雨满腔的热血都堵到了嗓子眼。 她当然想去阿瑶家提亲,她当然想长长久久跟阿瑶在一起。 可是,她担心的是阿瑶啊,万一阿瑶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她总得给阿瑶留一条后路。 平时只要阿瑶一生气,刘雷雨就立马服软没了立场。 可是今天,她梗着脖子就是不妥协。 不管阿瑶怎么说,刘雷雨把心一横:“阿瑶,夜深了,你早点去睡吧,明天我们还要赶路。” 阿瑶气的不肯走:“这时候你居然还硬气起来了,你说的那些法子,我答应了吗?我回去就跟我阿爷说,我的清白早就给了你,反正咱们俩朝夕相伴也在山里住了一年!” 刘雷雨苦笑一下:“你去说吧,反正我本就是女儿身,只要我坦白,阿爷就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毁你清白的。到时候哪怕阿爷要打死我,我也绝无怨言。” “你!”阿瑶眼眶都气红了。 她见刘雷雨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实在气恼的不行,转头气的回了房间,重重的摔上了门。 刘雷雨惴惴不安的守在门外,许久之后,听到屋里没什么动静,刘雷雨干巴巴的劝到:“阿瑶,夜深了,你还是先休息吧,明早再气我恼我,哪怕打我出气都行,我绝不还手!” 阿瑶抬手扔出一个枕头砸在房门上:“你给我走!” 刘雷雨不舍得走。 她在阿瑶的房门前坐了下来,这一年她们住在山里,刘雷雨已经习惯了与阿瑶轮流守夜。 再说这除夕夜里,到处是彻夜不睡守岁的人,外头一直热热闹闹的,刘雷雨光是听着外头的爆竹声也不觉得寂寞。 刘雷雨想起了一年没有见到的母亲,她跟阿瑶允诺了要向母亲坦白,这会儿正好想一想该怎么说。 只怕她一开口,母亲就要流下眼泪来。 母亲肯定会把责任都揽到她自己身上,肯定要说,是她从□□着刘雷雨假扮男子,才会养歪了刘雷雨的心思。 可是刘雷雨知道不是,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男子。 天底下的女孩子要多少有多少,她其他的都不感兴趣,就是喜欢阿瑶一个人而已。 天边露出第一抹晨光的时候,刘雷雨醒了。 她不知道自己夜里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然而一睁眼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床被子。 刘雷雨立即想到,肯定是半夜里阿瑶起来过,看到她睡在房门外,怕她着凉特意给她盖的被子。 她心里一暖,阿瑶真好啊,哪怕生着她的气,也还是想着照顾她。 刘雷雨把被子叠好,走出屋门,看到吴家的老屋厨房的烟囱里,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 她便过去与吴婶儿打招呼,恭祝她新年吉祥,并顺便向她打听从村子里去黑瓮城里的路。 吴婶儿极力留她再住两天,这新年头里,就当是走亲戚,留下玩玩也好。 但是刘雷雨带着歉意解释了她们的情况,她跟阿瑶被困在深山里头,已经足足一年多没回去了,家里亲人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多等一天都是煎熬。 老吴还没回来,那山谷里的情况不明,刘雷雨放心不下,就将地龙可能要翻身的事儿跟吴婶儿也讲了一遍,请吴婶儿通知村子里其他人家,早作准备。 地龙翻身事关紧急,吴婶儿烧好了早饭,关照刘雷雨自己盛着吃,就急急忙忙出门去通知乡邻去了。 刘雷雨把早饭端回吴家新房子里,正好阿瑶也起来了。 阿瑶一看见刘雷雨,心里的闷气还没消完,故意不理刘雷雨,不肯跟她说话。 刘雷雨也不恼,照样围着阿瑶忙前忙后的。 阿瑶见状,看穿刘雷雨就是吃软不吃硬的。 她心里有了打算,便故意问刘雷雨:“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十五了,我家阿爷说过,等我十五就要叫我后母给我说亲事,那雷雨你说,我这次回去,万一家里给我定亲,我嫁是不嫁?” 刘雷雨一想,上辈子阿瑶就是十五岁时,年头上跟刘书贤定的亲,年尾就嫁过去了。 她不敢明着说刘书贤不能嫁,灵机一动便想到了个好理由:“十五年纪也还小呢,黑瓮城里现在的女儿家都是慢慢相看人家,到十八再成亲都不晚。”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拖着?” “也,也不是拖,就是一定要找到好人家才嫁。有的人表面看着一表人才,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万万嫁不得。” 刘雷雨一边说,心里更坚定了一定要与阿瑶结拜的打算,到时候她以阿瑶义兄的身份,在阿瑶家里也能说得上话。 万一阿瑶家里当真又给她相看到刘书贤,她无论如何也要给拦下来。 不过,一想到阿瑶终要嫁给别人,刘雷雨心里顿时无端生出一片的酸楚。 她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自己的心绪,对着阿瑶说:“你家里替你说的人家,我会想办法为你打听清楚,一定要选个人品好家境好处处都合适的才能嫁过去。” 阿瑶听了刘雷雨的话,表面若有所思的点头应下:“那我肯定要你帮我用心挑。” 其实她心中早有了主意,这时候也不说穿,只等到了时候,再看刘雷雨怎么办了。 刘雷雨心里酸的受不了,脸上都有些挂不住,闷闷不乐的。 阿瑶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的得意:瞧这小样,一面口口声声要叫我嫁人,一面怎么还吃起飞醋来了? 她有心要气气刘雷雨,所以故意与刘雷雨疏远隔阂起来,出门的时候都刻意一前一后的走,随时记得保持距离。 刘雷雨独自走在前面,听着身后阿瑶远远的脚步,只觉得整个人都手足无措。 她忍不住去看自己孤零零的右手,从前阿瑶都会过来牵她的手,两人十指相依,温暖贴心,可是现在却只能独自忍受着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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