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虑过重,着急上火,满嘴里全燎出了大火泡,喝水说话都不方便。 阿瑶只得劝慰她,兴许只是她们灵田里种的还不够多。 话虽这样说,但刘雷雨不好,阿瑶也一天比一天情绪低沉,脸上的笑容少了,整个人也没了精气神。 刘雷雨看在眼里,心里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她俩只有自己好了,才能有盼头。 不管是盼着胖丸子能回来,还是盼着能从山谷里出去,回家去,还是盼着能活下去。 总得打起精神来呀。 于是从那天起,刘雷雨就想了办法,让她和阿瑶两人忙了起来。 特别忙特别忙的那种,每天都有非常多的事情要做,累到筋疲力尽,连胡思乱想的力气也不剩下。 她俩搬了回家,从瀑布前的小草屋,搬进了山林之中。 刘雷雨有过一次搭建竹楼的经验,但偏偏这百宝箱一样什么都有的山谷中没有竹子。 于是她俩只能摸索着建了一座小木屋。 两人都没做过木工,没有手艺还是一回事,木工用的锯子刨子等等工具也一概没有。 但她俩也不气馁。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她俩就从工具先做起。 大小趁手的岩石砸出锋利的刃口来,用树藤绑上合适的木柄,就做成了石斧。 手臂粗的树干砍成一臂长,顶端用石斧劈开巴掌长的一段,塞进去一块圆石头,绑牢了就做成了石锤。 有了工具,还要准备木屋的材料,砍树枝,捡树藤。 材料备齐了,就开始建房。 一开始刘雷雨和阿瑶谁都不知道木屋该怎么建,只能按照想象中的模样胡乱尝试。 做错了,就拆了重来;材料用完了就再去准备,反正这一整个山谷都属于她们两个人,木头多得是。 刘雷雨和阿瑶从早到晚都忙的不停歇。 人一有了事情做,有了目标,精神果然就好起来了。 刘雷雨照旧跟阿瑶每天轮流耕种灵田,只是两人都不会再为了胖丸子没回来而焦虑,只是一日一日的做着准备。 冥冥之中,刘雷雨总觉得,胖丸子一定会回来的,就快了。 等到房子建好了,两人又忙活着采摘各种山果,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储备粮食。 冬天真的来了之后,山谷里倒也不是特别冷。 只是刘雷雨和阿瑶两人身上的衣服穿了整整一年,早已破损的不成样,御寒也不行了。 刘雷雨在山谷里找到了棉花和苎麻,有了这两样,就能做出棉布和麻布来,到时候一年四季的衣服都不愁了。 纺线织布阿瑶都是会的,她家里就有织机。 听阿爷说,从前阿瑶的娘亲在世时,一手织布手艺远近闻名。 但山谷里没有织机。 刘雷雨却劝她试试看,既然阿瑶见过织机,也用过织机,那说不定她俩自己就能摸索着做出一台织机来。 于是一整个冬天,她俩都窝在家里,倒腾织布。 起先失败了无数回,但后来也慢慢摸索出了头绪。 到了这一年的廿四这天,刘雷雨和阿瑶的织机终于做成了,她俩织出了第一块布,虽然只有手掌心那么大,但有一就有二。 为了庆祝这个惊喜,又是廿四的节庆日子,恰逢阿瑶生辰,当天刘雷雨特地张罗出了一桌好饭,好好犒劳一下阿瑶。 主菜是一锅清炖的野鸽汤,汤头炖的鲜香扑鼻,鸽肉熬煮的绵软细烂,入口即化,美味的很。 主食是杂粮米饭,饭里头加了板栗、核桃、红枣和芋薯块,煮的时候特地多加水,把米饭煮的稠乎乎,吃起来粘嘴。 这主要是为了粘灶王老爷的嘴,请他老人家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另外还有现烤的蘑菇片配上酸甜的山楂果当做饭后小零嘴。 这一年在山谷之中的生活,刘雷雨也跟着阿瑶学起了厨艺,做的有模有样,味道也很不错呢。 开饭前,阿瑶献宝一样,神秘兮兮的从房子角落里抱出来一个小陶罐。 打开一看,里头盛满了暗红色的浆水,淡淡的酒香扑鼻而来。 这竟然是一罐子果酒! “夏天的时候我摘了不少野葡萄,结果特别酸涩入不得口,扔了又怪可惜的,我便拿来酿了这一罐子葡萄酒。”阿瑶笑着解释:“从前我见我阿爷酿过一回葡萄酒,只是当时我没用心学,只把步骤记了个大概。这果酒酿成什么样我心里也没底,不过看样子应该还行。” 刘雷雨说不出果酒的好坏,她倒了一小口尝了尝,微微的甜,酒气也不冲,喝起来倒还不错。 于是她跟阿瑶便一人半罐子,分着当成糖水喝。 正吃着饭时,屋子外头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刘雷雨抬头望门外一看,晶莹的雪花从天而降,竟然下雪了。 阿瑶一看也愣住了。 “这天相也是奇怪,咱们美人岭这地方,往前十几年都不下雪,偏偏这连续两年都下了,还都是大雪呢!” 刘雷雨听了慢慢点头:“是啊。” 一下雪屋子里似乎就觉出了冷意来,不过屋子里有火塘,里面一直生着火,火上还煮着剩下的鸽汤。 阿瑶走过去,拨动炭火,往火塘里添柴,把火烧的更旺一些。 她回头问刘雷雨:“还要再盛些汤喝吗?” 然而刘雷雨没有回答,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趴在了桌子上。 阿瑶走过去,试着把手放到刘雷雨肩上:“雷雨?你困了吗?” 刘雷雨转过头来,她枕着自己的手臂,脸上红彤彤的,眼神也有些迷离。 “嗯。”她的声音也变得软糯糯的,带着一点软软的娇意:“阿瑶,我困了。” 阿瑶看着看着,她笑了起来。 刘雷雨哪里是困了呀,她这是喝醉了。 阿瑶看了看桌子上,刘雷雨把一碗果酒全喝光了。 这果酒入口像是甜水,后劲却大。 刘雷雨从前没喝过酒,哪里知道这个道理呢。 她喝醉了倒是也乖,安安静静的趴着想睡觉。 阿瑶想扶她躺下,她赖着阿瑶的胳膊不肯松手,发出像小奶狗一样细碎的呜咽声。 平时刘雷雨哪里有这么娇的模样啊,阿瑶都看呆了。 其实阿瑶一直觉得刘雷雨活的小心翼翼的,尤其是她俩在山谷里共同生活这一年。 刘雷雨很认真努力的对阿瑶好,这阿瑶能感觉出来。 但每当阿瑶想回报以同样的好时,刘雷雨就会缩回去。 她会羞涩,会躲避,甚至会逃,非要与阿瑶隔出距离感来才罢休。 像喝醉了这样主动靠过来贴在阿瑶身上撒娇的动作,往前从来没有过。 “这么粘我呀?” 阿瑶心里暖暖的,她用指尖点了点刘雷雨的鼻子,故意逗她。 若是平时,这时候刘雷雨早该逃了,她会悄悄挪的远离阿瑶,正襟危坐或者干脆假装有别的事走开。 然而酒醉了之后,刘雷雨似乎忘记了她那些奇奇怪怪的“拘束”,她不仅没有走,反而歪着头在阿瑶掌心里靠了靠。 阿瑶顺势摊开手,刘雷雨就睡在了阿瑶的手心里。 刘雷雨的脸上带着滚烫的酒力,阿瑶感觉像托着一团小太阳。 不安分的刘雷雨还动了动,给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真好呀。” 她迷迷糊糊的感叹。 阿瑶的心,一时之间,竟然乱了。 她抬起头来望向门外,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地面上很快就积起了纯白的一层。 这场雪下的,把阿瑶的记忆也勾了出来。 她和刘雷雨这一年来的山中生活,就是从去年那一场大雪开始的。 阿瑶想念阿爷。 她忍不住想,如果去年的这一天早上,她没有约上刘雷雨,而是自己一个人进了黑瓮城找阿爷,会怎么样? 她大概也会在医馆后门外头被门子抓走,带去门子家那个庄子上。 不过,有陈心瑜的安排,她和阿爷应该都能顺利脱险。 到时候陈心瑜将宠妾和门子杀了扔下断崖,她和阿爷当天就能安安稳稳的回到双峰村。 而刘雷雨,她是跟她母亲出山来采买年货的,门子和赵叔那边根本不认识她。 刘雷雨什么祸事也不会遇上,她可以平平安安的回山里去。 一年的时间,陈家要的膝仗草,刘雷雨有灵田,也能顺顺利利的种出来。 如果一切都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比现在的处境要好得多? 可是,阿瑶低头看了看刘雷雨。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那刘雷雨还是 “雷雨哥”。 她根本不会知道刘雷雨的秘密。 阿爷说过只能养着阿瑶到十五岁,等她及笄了就送她去黑瓮城,与父亲和后母同住。 到时候让后母为阿瑶定一桩亲事,趁着阿爷还没有老糊涂,后母也不敢瞎糊弄,挑亲事人选时,阿爷还能帮着把把关。 但阿瑶不愿意。 所以这一年她肯定顾不上与刘雷雨见面,她要忙着卖绣活赚钱,说不定还会去绣坊做工。 等赚到了钱,她就能养活自己和阿爷,也不用去黑瓮城,也不用由后母来安排她嫁给谁。 到了那时,她会想嫁给谁呢? 阿瑶的心突然跳的无比狂乱。 那时候她心里其实一直都是有人选的,她想要嫁的人,是刘雷雨呀! 她看着刘雷雨的睡颜,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荒诞的念头。 哪怕现在知道了刘雷雨是女儿身,若是让她与刘雷雨成亲,这辈子一起生活,她也还是愿意的! 不就是这一年来的谷中生活吗! 她与刘雷雨同吃同住,劳作的艰辛有人分担,收获的喜悦也有人分享。 遇到难关时携手面对,共同出谋划策。 阿瑶不知道别的人家夫妻是怎么生活的,她只知道,她这样过的每一天,都很快活。 不知道是不是阿瑶的心跳声太大了,刘雷雨仿佛被吵醒了一样,她动了动,突然猛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阿瑶赶忙收起了心思问她:“怎么了,醒了吗?” 刘雷雨直直的看着阿瑶的眼睛,突然绽开双唇,露出一个漂亮的大笑脸来。 她伸手到自己怀里,摸出来一只木簪:“看,阿瑶,生辰礼物!” 刘雷雨的眼睛亮晶晶:“阿瑶,今天是你及笄的日子呀,及笄要插簪的,我自己用桃木磨了一根。” 阿瑶看着她,鼻子突然有些发酸:“谢谢你为我准备的礼物,我很喜欢。可是雷雨的生辰已经错过了,当时我都没有为你准备笄礼。” 刘雷雨生辰那会,她们俩正轮流耕种着灵田,当时两人都因为沾染了灵玉空间内的死气,而身体虚弱,每日里苦苦支撑。 那时候她们只顾得上害怕,害怕出不去,害怕胖丸子回不来,害怕再也见不到家人,害怕被困死在山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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