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刘雷雨心中暗自庆幸,她自从跟阿瑶撒下这个“峡谷”的谎言之后,心里一直觉得不安,就特地收拾了一下。 双峰山中大大小小峡谷深涧有的是,她选了一处,特地从灵田中移栽了半大不小的膝仗草到峡谷中,大概布置了一番。 又多亏了膝仗草这东西,无论谁挖到了都爱连根端走。 到时候即便陈家当真派人跟她去峡谷里查看,也只能看到谷中所剩零星几丛稚嫩的膝仗草幼苗,其余的刘雷雨都可以推到“已经被她采挖干净”这一条上。 膝仗草块根入药,最好是一挖出来就使用,越新鲜越好。 若是裹上湿泥,保留块根顶部草叶,保存在阴凉处,尚能存放几天。但至多也不能超过十天,否则块根药性就要开始消散。 陈家既然已经查了刘雷雨三个月,当然也不可能怀疑她挖到过别的更大的块根却私藏没有卖出。 刘雷雨说完了,心中也坦然起来。 横竖能做的准备都做了,陈家虽然势大,但自己身为良民,也没有就这么被草菅人命的道理。 美人听完刘雷雨的话,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里带着深深的遗憾:“确实是没有了吗?” 还没等刘雷雨回话,侍女已经急的叫了出来:“你快把地址告诉我家小姐,我们要亲自去找一遍!” “不可!”美人略有些严厉的对自家侍女吩咐:“阿梅你下去,我有些渴了,你替我取水来。” “小姐!”侍女的声音里竟然带上了哭腔:“你的伤,用了凝春明明已经在好转了,若是寻不到新的块根……” “去吧。”美人温柔但不容拒绝的打断了侍女的话:“你下去吧,让阿兰来陪我就行。” 刘雷雨沉默的看着侍女阿梅红着眼眶离去,心里一软忍不住问:“请问,一根块根能制多少药?” 她一问完就后悔了,这意思倒显得自己明明知道哪里还能找到块根,却故意待价而沽一样。 不过美人还是耐心的回答了她:“块根的用量需要根据不同药方来定,并不好统一衡量。譬如我陈家医馆中所售卖的各种养颜膏,用常规三四两的块根即可入药,量有多有少,效用自然也是有所差别。我身上这伤,用的是‘凝春’的方子,你上回送来的那根块根,重十四两五钱,所制成的‘凝春’我用了一个月,目前还剩下几天的量。” 刘雷雨一算就明白了,一根十四两五钱的块根,制成药只够美人用上一个半月;她那伤要想痊愈,不知还要再用多久的药? 只是那膝仗草块根的长势,又实在不是她能控制的。 她种了三个月,一共也只得了那么一根大的,连胖丸子也说过帮不上忙。 美人看出刘雷雨脸色凝重,便接着说道:“其实我也知道那样份量的块根可遇不可求,不瞒你说,我身上这伤有两年了,这两年中黑瓮城里所有经售的膝仗草块根,全都首先经过我陈家的验看。你送来的那根,确确实实是唯一的一根。” 不止如此。 数十年前,在陈家靠着“凝春”当太医的年代,一斤朝上的膝仗草块根也不是难得之物。 可是没过几年,膝仗草块根就变得越发金贵起来。 陈家并算不得什么杏林圣手,能在太医院立足,纯粹是靠着养颜膏的驻颜奇效,在后宫之中投靠了宠妃的缘故。 膝仗草块根一告急,陈家的养颜膏立即就做不下去。 恰好又遇上时局变动,当时的陈家话事人抓住机会带领家族退了下来,隐居在这山中小城。 下了隐居决定的是话事人,但陈家毕竟家族庞大,族中人各有心思。 这么些年来明里暗里,谁也没有停止过寻找膝仗草块根。 所以,陈家比任何人都清楚,刘雷雨挖到的这根块根到底有多难得。 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消息。 但美人脸上却并看不出来难过:“我早已经放下了,寻得到也好,寻不到也好,并不强求。只是我家里长辈放心不下,听说是你挖到的块根,想要见见你,但被我拦下了。” 美人说的轻描淡写,实际上背后花了多大的代价,根本不足为外人道也。 陈家看似家大业大,其实这些年一直在吃老本走下坡路。 族中有很多人早就不再甘愿龟缩在这乡下小城。 对陈家来说,发达最快的路子,祖上早就干过了。 先往京城里献美人,靠着陈家的“凝春”,即便宫斗不易,但投靠一方,得个荣耀却是不难。 美人自己这张脸,就是毁于亲生母亲。 刘雷雨挖到一斤重块根的消息,也是她极力才压下来。 如若是让刘雷雨落进族中他人之手,问出他找到了膝仗草丛生峡谷的消息,不管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他的小命都保不住。 美人说了许久的话,确实觉得有些累了,恰好侍女阿兰也端了茶水进来,美人闭上眼睛靠在轮椅上歇了片刻,便对刘雷雨说:“你回去吧,今日我就是想见见你,往后你若是还能挖到膝仗草块根,尽可以自由来黑瓮城里交易。” 话一说完,侍女阿兰就上来带着刘雷雨出去了。 刘雷雨一走,侍女阿梅立即端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里盛着好几罐各色药膏,还有一大盆清水。 阿梅将托盘放在桌上,立即走过去关门。 而轮椅上的美人,竟然自行掀开了锦被,站了起来! 美人走到桌边坐下,取了托盘中的药膏,逐一往脸上涂抹。 湿润的药膏浸润了美人脸上的伤疤,只见那伤疤竟然慢慢脱落下来。 伤疤竟然是假的! 阿梅关好了门窗,立即走过来接下了美人手中的膏药:“小姐当心,这药千万不能碰到您手上的伤口,否则更难痊愈了。” 美人闭着眼睛由阿梅伺候着“卸妆”,再用清水洗干净脸,露出一张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的真美人面目来。 片刻后,美人又说:“阿梅你准备准备,过几日我出去一趟,去瞧瞧那个陈瑶。” 刘雷雨一路被送到了外面廊下,侍女阿兰递给她一锭十两的银元宝,说是劳动刘雷雨跑了一趟腿,小姐交代赏她吃茶歇脚的。 不一会儿周管事也赶了来,把刘雷雨一直送出了医馆。 刘雷雨左手里拎着她来时买了打算送给周管事的见面礼,右手掌心里牢牢捏着十两银子,站在陈家医馆侧门外面的车水马龙之中,恍恍惚惚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等到阿瑶听说了消息,出来寻她时,刘雷雨一看见阿瑶,就把十两银子一下子塞进阿瑶手里:“阿瑶,贵人真的赏钱了,全在这儿,都给你!” 在刘雷雨的灼灼目光中,阿瑶的脸上飞快的爬上了一层红云。 紧随在阿瑶身后出来的阿爷一眼就看见刘雷雨那臭小子,居然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就敢拉住自家孙女的手! “咳咳!”阿爷用力咳嗽了一声,内心里在怒吼:还不赶紧松开! “雷雨哥,你先放手。”阿瑶轻轻咬着下嘴唇,抬起眼睛看着刘雷雨的眼神里藏着一丝小委屈。 刘雷雨后知后觉低下头,才看到自己如同登徒子一样,两只手五指大张,牢牢把阿瑶的手给拢在了掌心里。 她立刻马上撒开了手,但掌心里柔腻的触感却不肯消散,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窜上脸化作了一个掩饰都掩不住的傻笑。 连阿瑶都看不下去了,她红着脸过来帮刘雷雨补救,举起刘雷雨塞到她手里的十两银子给阿爷看:“阿爷,雷雨哥是高兴的,你看陈家又赏了这么多钱!” 阿爷无语的上来拉走了阿瑶,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刘雷雨:“别笑了,再笑真成登徒子了!”
第25章 得了赏钱, 似乎是件好事。 但刘雷雨总觉得整件事情透着奇怪。 今天这位陈家的大小姐找上门来,目的应该是为了要找到更多的块根用来制“凝春”。 可一来刘雷雨并没帮上忙, 二来陈家连出产膝杖草的峡谷地址都不要, 这赏钱给的就说不通了。 刘雷雨按下心中的犹疑不安, 在阿瑶面前什么也没显露出来,相反还挂着一脸得意的笑容。 “阿瑶你看我就说的不错吧, 这陈家不愧是豪门大户,出手就是豪爽!” 阿瑶也是惊呆了, 那可是整整十两银子啊! 要知道阿爷在陈家医馆干一整年的工钱也才八两。 这钱刘雷雨要跟阿瑶对半分, 但阿瑶却说,要么还按照卖药草的规矩二八分账,要么她一分都不拿。 刘雷雨是说不过阿瑶的, 可她突然灵光一闪, 就想起了自己曾梦到过的那根变成干菜的银簪。 阿瑶既然不肯要钱,那她不如就买成银簪送给阿瑶也是一样的。 这念头一冒出来,刘雷雨脑中就自动出现了她为阿瑶插簪的画面。 她只觉得心头一热,顿时自己把自己臊了个面红耳赤。 插簪什么的, 好像是人家夫妻闺房才有的乐趣吧。 刘雷雨不敢再多想,生怕自己当着阿瑶的面就喷出两股鼻血来,只得老老实实的按照二八的规矩,与阿瑶分了帐。 当天下午,阿瑶继续留在医馆帮阿爷做事,刘雷雨回到了西集继续她跟母亲未完成的采购。 她跟母亲也是保持着“报喜不报忧”的态度,对除了赏钱之外的其他事情一句也没提。 既然陈家的态度不明, 就让她一个人烦恼着吧,没必要连累旁人也跟着一起忧心牵挂。 在西集上,刘雷雨给两头驴子都配好了全套的骑乘用具,等到傍晚交给阿瑶时,她果然看到阿瑶眼睛亮亮的。 当着阿爷和杨氏的面,阿瑶当然没有尝试骑驴,只是牵着驴子慢慢走。 刘雷雨悄悄问她:“阿瑶,白天你从驴背上摔下来过,不害怕吗?” 阿瑶回答她:“害怕摔倒,难不成就不骑驴了?那吃饭会噎着喝水还会呛着呢!”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刘雷雨一下茅塞顿开。 不管陈家的用意是什么,她该怎么生活还是要怎么去过。 因为担心以后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导致现在也过不好,那才是真傻呢。 就这样,刘雷雨越发觉得阿瑶又聪明又厉害,她喜欢的不得了,喜欢到自己在心里默念阿瑶的名字,都能感觉到心头是甜的。 入夜,刘雷雨和母亲照例宿在老屋中过夜。 只是这一次,母亲早早就睡着了,并没有再问刘雷雨“喜不喜欢阿瑶”这种话。 刘雷雨白白期待了半夜,导致觉都没睡好呢。 第二天一早,刘雷雨进入灵田里收割膝杖草,赶在进山前把这一批的产出留在老屋里,等阿瑶有空来拿。 说实话,其实往常她每天收割膝杖草时,都挺期待能挖到特别大的块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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