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抬起头来,坚定地说:“阿爷,我害怕的。不过我害怕的,不是你所说的那样。我不怕刘雷雨变心。不管我有没有嫁给她,也不管我有没有跟她一起去进去京城,只要她变心了我就离开她。我有家有阿爷,我可以回来,我不害怕。唯一能让我害怕的,是后悔。现在的我喜欢刘雷雨,我每时每刻都会想知道刘雷雨在做什么,她遇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遭受了什么,获得了什么。她的人生我想参与,我的人生我想与她分享。我想要嫁给她。如果我没有这样做,我不知道往后的人生里我会怎么样?阿爷,你的孙女你还不知道吗?我就是这么任性的人啊!” 说到最后,阿瑶故意做着鬼脸哄阿爷开心。 阿爷一点也不想笑,但也对着阿瑶硬挤出一点笑意来:“从小就是这臭脾气,吃了那么多糖葫芦,把牙齿都吃坏了也不听!” “但是糖葫芦那么好吃啊!” 对阿瑶来说,刘雷雨就是最甜最甜的糖。 好一会,阿爷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好吧,你赶紧收拾收拾,听雷雨她娘的意思,刘大柱在京城里怕是不好了,你嫁过去,即刻就跟着她们一道,赶去京城吧!” “不行。”阿瑶突然摇头:“我不去的,阿爷,我走了,你一个人在家怎么办?” “说什么傻话!”阿爷这回是当真生气了:“你当成亲是什么儿戏?你嫁给了刘雷雨,就是刘家的人,刘大柱就是你的爹,你跟着赶过去,也好尽尽孝道!我能吃能动的,要你担什么心!不过就是京城而已,你当是什么生离死别不成?真舍不得我,要么你们事情办完了就赶紧回来孝顺我;要么你们在京城定居的话,就把我接过去一起过好日子。再说,你嫁了刘雷雨,她就是我孙婿,她家里还有使唤的下人,到时候我还不是坐等着享福吗!” 阿爷把阿瑶连骂带吓的说了一通,自己直接站起来,撑着拐杖就想往外走,不给阿瑶反驳的机会了。
第89章 临走到房门前时, 阿爷像是才想起来一样,回头若无其事的问:“那刘里正怎么会说刘雷雨是女的?” 阿瑶撇了撇嘴一脸嫌弃:“他疯了吧。” 她回答的那样自然, 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或是佯装, 任谁有看不出异样。 “也是。”阿爷点了点头:“好几次你俩晚回来, 我都看见刘雷雨那小子,眼睛里恨不能把你吃下去的光了。” 他一句话把阿瑶说的红了脸, 不过阿爷并没发现,他自己摇着头一边感叹着“男人啊”一边走了出去。 留下阿瑶独坐在原地, 她想着阿爷的话, 生生觉出无尽的遗憾来。 往常她和刘雷雨偷偷见面,到了分别时,不管多晚, 刘雷雨每次都要求送她回家。 她只顾着赶紧溜进家门, 不要让阿爷发现,也让刘雷雨早些回去,倒确实错过了背后刘雷雨的眼神。 阿瑶试想着这一幕,她的眼睛里, 才当真是“恨不能把刘雷雨吃下去的光”。 堂屋里,阿爷回来的时候,刘雷雨跟杨氏也已经说完了话。 阿爷既然定下了心,便也不多耽误功夫,只让刘雷雨赶紧把阿瑶接回去,好收拾行李准备出门。 刘雷雨欢喜的将吴成吴为从隔壁叫了过来,她早就备好了一顶花轿, 将阿瑶接上山回家去的。 于是,静山上重又热闹了起来。 鞭炮声噼啪炸响,李婶儿站在阿瑶家院门口,撒下了满天的喜钱和喜糖。 到了刘雷雨家门前,她亲手牵着阿瑶下了轿。 这是阿瑶头一回乘轿子,吴成和吴为抬轿也是新手,一摇一晃的上得山来,阿瑶坐在轿子里,被颠得直晕。 她头上又盖着红盖头,只能看到眼前方寸之间红艳艳的一片。 有那么一瞬间,阿瑶晕乎乎的,甚至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 好似是梦一样。 直到握住了刘雷雨的手。 刘雷雨体贴的托住阿瑶的手臂,轻声提醒她:“当心脚下。” 阿瑶抬脚迈出了轿门,然而她毕竟还是头晕,不知怎么脚下突然一软,幸亏扶住了刘雷雨的手臂,才没有踉跄出个洋相。 刘雷雨倒猜到了原因。 她从前也没乘过轿子,之前去买轿子的时候,店家曾跟她提过,不适应的人头几回乘轿子,可能会眩晕甚至作呕,不过不要担心,歇歇就好了。 刘雷雨心里没底,还跟吴成他们偷偷演练过抬轿上山的过程。 可不是把她自己也给晕的够呛。 所以这会儿一看到阿瑶的状况,她立马就明白了。 刘雷雨既心疼又自责,因为用花轿接阿瑶回来是她的主意,母亲提醒过她,换成马车比较稳妥。但刘雷雨想让阿瑶嫁的风光些,乘马车太委屈了。 现在看来,哪有什么风光不风光,阿瑶不舒服了才是最重要的。 “阿瑶,你没事吧?”刘雷雨小声问。 阿瑶确实不大舒服,胸中翻腾着作呕的感觉,但她听出刘雷雨声音中的担忧,便强行忍了下来,言语间还带上了笑意:“没事。” 刘雷雨牵着阿瑶的手紧了紧。 她突然停了下来:“我背你吧!” 一边这样说着,她弯下腰,半蹲在了阿瑶身前,还拉着阿瑶的手,搭在了自己肩上。 阿瑶急了:“别,快起来呀!” 他俩身后,吴成和吴为起哄闹起来:“好好好,叫雷雨背你,背媳妇进门!” 阿瑶闹了个大红脸。 刘雷雨自己也是满脸通红的笑意,她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握着阿瑶的手晃了晃:“相信我,我可以的。” 因为刘雷雨跟阿瑶成了亲,布置新房的时候,杨氏从主院里搬了出来,去了偏远住。 刘雷雨原本是不肯的,但母亲说,偏院里风景独好,有山水游鱼,还做了景观台。 这会儿正是春三月,偏院里春光独好,母亲每日坐在花树凉亭里,饮茶赏景自在得很。 她一个人住着,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反倒是主院里头光秃秃的,统共就廊下放了几盆花。 再说,刘雷雨成了婚,就是一家之主了,本就该住主院的,阿瑶嫁过来就是当家主母,哪怕刘雷雨自己不争气,也不能委屈了阿瑶。 刘雷雨被母亲一通教训,才知道是自己考虑不周。 她娶妻成家之后,自然就该承担起当家做主的责任。 孝顺母亲应该是让她享享清福,而不是让她再操劳忧心。 刘雷雨一直蹲在地上不起来,阿瑶迟疑了一会,花轿一直停在大门外,再耽搁下去反而不美。 于是,她轻轻靠在了刘雷雨肩头:“我是不是太沉了?” 刘雷雨没说话,她反手握着拳,虚举着托住了阿瑶,吸了一口气:“起来了!” 随着刘雷雨一发力起身,阿瑶吓了一跳,连忙趴在了刘雷雨背上,两条胳膊环在了刘雷雨的颈前。 刘雷雨稳稳当当的站了起来,她眼睛亮亮的:“一点都不沉!进门了!” 阿瑶的红盖头飘飘荡荡拂过刘雷雨的耳畔,挠的她痒痒的。 阿瑶身上香香的,甜甜的味道飘进刘雷雨的鼻间。 阿瑶为了帮刘雷雨省些力气,她紧紧的贴在刘雷雨背上,用力把自己往上提。 刘雷雨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阿瑶大腿内侧。 她的耳朵都红透了。 静山上这宅子,从大门进去,要过了垂花门,才能进主院。 刘雷雨一步一步背着阿瑶往前走,阿芳是来送亲的,她也只跟到了垂花门外。 一进了主院,阿瑶便急忙说:“累不累,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一点都不累!”刘雷雨欢声摇头,脚下步子更是发力加急:“你别动别动,我要一直把你背到新房里。” 背着自己的妻子,怎么会累呢! 刘雷雨身体里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她恨不能就这样背着阿瑶一直走下去。 她一快走起来,阿瑶连忙不敢动了,生怕一不小心摔着。 等到上了台阶,进了房门,刘雷雨轻轻将阿瑶放在了婚床上坐下。 她这时候才直起腰来,趁着阿瑶挡着红盖头看不到,悄悄伸手在背后锤了锤。 新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们两个人。 阿瑶只能看到身下的婚床上,铺着大红的喜被。 床上撒满了花生和红枣,有一颗花生就滚落在阿瑶手边。 这是“早生贵子”的寓意。 她脸上的红晕就越发烫人了。 刘雷雨背了阿瑶这一路,她小心的压抑着稍显粗重的呼吸,跟阿瑶说:“你先坐一会,等下就有人来了。” 按照风俗,新嫁娘接进了新房,男方家里的亲眷都要来看看新人。 刘雷雨家里人口简单,因此这亲事也办的稍显冷清了。 不过,阿瑶倒是觉得没什么。 她举起了一只手,平平的伸出去:“雷雨你在哪?” 刘雷雨见了,连忙握住了:“我在这儿。” 阿瑶攀上了刘雷雨的指尖,她突然带上了力,牵着刘雷雨往自己拉了过来。 刘雷雨顺着阿瑶靠过去:“怎么了?” 阿瑶从后盖头底下看到了刘雷雨的脚,她这才说道:“我想看看你。” “哦哦,好的,等一下。” 红盖头是要用秤杆挑开的,刘雷雨转头往桌上一看,秤杆放得有些远,她够不着:“娘之前跟我说,要等到晚上才能掀盖头,你是不是遮着不舒服?那我先帮你掀开吧!” “当然不行。”阿瑶看见刘雷雨的手伸到了红盖头下方,她笑着往旁边躲了一躲。 红盖头啊,是要到入洞房之前才能掀的。 阿瑶心里怦怦直跳。 她没有母亲,成亲之前有很多事情,原本该由母亲来教导她的,阿爷不方便,就请了阿芳来代为传授。 阿芳自己也是年轻的媳妇子,有些事情哪里好意思开口。幸亏当初她自己成亲时,她母亲给过她一本小册子。于是,这小册子便又传到了阿瑶的手里。 阿瑶昨夜里面红耳赤的翻开,只翻到前面两页就不敢再看了,心跳的厉害。 然而那册子里的画面却像是着了魔一样,印进了她的脑海里。 这会儿,甚至跃跃欲试的怂恿着她,让她忍不住,忍不住想试试看。 她记得,那册子的第一页,画的就是新嫁娘披着红盖头坐在婚床前,她的夫君弯下腰低着头,从红盖头底下,探进了目光查看新娘的模样。 “你来。” 阿瑶轻轻挠了挠刘雷雨的手心。 刘雷雨乖巧的低下了头,她就像是那册子里的新郎官一样,也弯下了腰。 从红盖头底下,阿瑶的视线与刘雷雨撞在了一起。 刘雷雨的目光纯净一片:“阿瑶这红盖头盖着会不会气闷?要不我们偷偷掀开一半,等晚上再全部揭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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