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担心这份信任会不会反噬年轻的陛下。 也罢,见步走步吧,好好看顾着就是了,也不枉先帝所托。 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反正现在挺高兴的。 这样想着,被策反的老头怀抱一斤茶叶,带着拼命上扬的嘴角出宫去了。 又是一日早朝,陆上瑜钦点另一个年轻将领出征。 此人也是实打实的军功站到朝堂上的,女皇会选择他倒也不叫人意外。 ......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场战役的持续时间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短。 冰破之时发动,却在端午节前戛然而止。 南郑议和的国书送到陆上瑜案上,翻都没来得及翻开,陆上瑜就命人即可请摄政王入宫。 一盏茶后,两人简单对了想法,陆上瑜直接开了一个午朝,召群臣进宫。 这午朝来得突然,收到风声的朝臣则在沉思,更多的还是不明所以的小声议论。 陆上瑜在上首揉着太阳穴,想来有些苦恼,更多的还是欣喜振奋。 人一齐,叶慈看向上边的人。 陆上瑜摆手,示意由她主持:“你来。” 叶慈手捧国书,代为宣布这件事:“南郑皇帝呈我朝国书,在此上书:吾见战火不断,心有不忍,欲求和平,与北盛重修旧好,希望能与北盛签订停战协议,以换两国二十年的和平。” 气氛静止一瞬,随后轰动不已,全都不敢置信。 “求和!?” 这是武将吼出来的。 “停战?!” 这是文臣喊出来的。 “还要签停战协议,年限定二十年?陛下!要地!要钱!必须大出血!” 这是户部官员喊出来的。 “想他南郑来势汹汹,当真以为有多难缠,不想是个怂包!” 顷刻间,威严的朝堂变成了菜市场,个个人前显贵的大臣们化身菜市场的砍价大娘,瞪着兴奋的双眼,一张嘴就是绝杀,恨不得啃下南郑一口肉来。 笑话,都打起来了,谁还跟南郑讲什么道义啊。 让他们吵够了,嚷得脸红脖子粗,叶慈才开口说话:“诸位大人,还请稍安勿躁。” “微臣失仪,陛下恕罪。” 还在激烈讨论的朝臣们顿时住嘴,齐声喊道。 奈何压不下心头的激动,都想自请为使团,狠搓南郑的锐气。 众人看向上首,却看见叶慈笑得有点……奇怪? 这时陆上瑜的声音响起,沉静威严:“朕不意应允南郑求和书。” 此言一出,全场再度哗然。 “陛下何出此言?” “既然南郑示弱,先帝新丧三年未过,陛下又初登大宝,当以和为贵,顺利应承才是。” “陛下,容臣禀告,若是再兴兵戈,恐有损先帝福祉。” “陛下……” 陆陆续续有人出列劝谏,呜呜泱泱站了一堆。 不少老臣心里一咯噔,之前他们就担心女皇陛下脾气刚烈,将兴兵戈,看来是真的。 君主有开阔疆土的野心是好事,只是陆上瑜这样急于求成,还是太年轻气盛,经不起挑拨。 这摄政王也不劝劝陛下! 吴丞相痛苦捂额,他怎么给忘了,她俩就是一国的! 陆上瑜仍是不改主意,忽然提起一件往事:“追溯历史,南郑欲自立为国,但自身不正,为求名正言顺翻查族谱。他们就发现这南郑还是我北盛先人之后,算来百年前还是一家,欢天喜地认了祖宗,好容易才坐上皇位。” 所以,这跟不停战有关系吗? 有人目露疑惑,不明所以。 有人低头联想一波,莫名懂了陆上瑜的意思,瞳孔地震。 叶慈也懂了她的意思,唇角止不住上扬。 陆上瑜接着往下说:“所以,朕现在不允求和停战,是促成南郑认祖归宗之事,让其重回故土,全了他们先祖的苦心。况且这世上哪有想打就打,打不动就跑的道理?也忒流氓了!” 众人:“……” 最流氓的人是您啊!陛下!! 陆上瑜难得笑得那么灿烂,眉眼含笑道:“众卿说对否?” 众人:“…………” 诡辩,这是诡辩! 谁你不知道南郑是为求个名正言顺的地位,在史书上不留污点才认同一个祖宗,哪成想百年后能让他们陛下做文章去了。 他们已经被说的没脾气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辩驳皇帝的流氓思维。 想陛下刚登基的时候多谨慎,善听少言的,多乖啊。 不忿的目光纷纷投向笑的跟狐狸似的叶慈:都怪你教坏陛下! 叶慈无辜回视,双手一摊,表示:与本王何干? 不过她也不干站着,一手托着国书往下走,便补充一点:“再者是这国书上的字迹非南郑皇帝亲笔,落款署名却是另有其人。” 说完,递给最前头的吴丞相,对于南郑皇帝的字迹除了她和陆上瑜清楚以外,也就是帮忙处理奏折的吴丞相了。 为表诚意,来往国书都是由君王亲笔所书,不得假手于人。 且南郑皇帝是出了名的文皇帝,不提身份,他光一手书法就能流传千古,可见其水平。 吴丞相一看,就知道确实不是南郑皇帝写的,笔锋远不如他,稍显稚嫩,像是少年人写的字迹。 再一看,就能看见落款写的名字是——陆澄。 吴丞相惊讶抬头:“南郑皇帝的名讳好像不是这个。” “确实不是,这是南郑太子名讳,单字澄。”叶慈点头。 “竟是南郑太子越俎代庖?” 几个朝臣品出味道来了,纷纷凑过去看,果然是大喇喇的陆澄二字,但盖的还是皇帝印玺。 落款用太子的名讳,却用的皇帝的印玺,僭越不说,还不留下“南郑太子书”五个字,倒显得不伦不类起来。 也不知道这年轻的太子是不小心写错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写上父亲的名字,还是故意而为之。 无论是哪一个猜测,背后寓意都意味深长。 停止战争的心,突然就平息了。 叶慈笑道:“得到什么情况才不能亲自动笔,需要太子代笔?” 众人对视一眼,一人道:“那必然是南郑皇帝出大事了。” “就是不知道是重病还是被限制自由。” 既然对方自爆弱点,那当然是趁他病要他命,讲什么道义,不打不是北盛人! …… 远在南郑的皇宫中,也是一片忧愁。 身着亲王服,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问:“娘娘,六哥情况如何,可还安好?” 被问话的于贵妃没反应,只怔怔望着天际,秀丽的眉眼含着化解不开的忧愁,是位宛若丁香般的女子。 年轻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怜惜,放缓声音道:“贵妃娘娘在想什么呢?” “啊...!”于贵妃猛然回神,看向年轻男人:“是奕王殿下啊,不知寻我有何事?” 奕王重复一遍刚刚说的话,深邃的眉眼定定看向于贵妃。 于贵妃对他的目光似是毫无察觉,声音很轻,风吹就能散一般:“还是老样子,经常昏睡不醒,嘴里念着过河……” 垂下忧愁的双眸,掩盖其中的情绪。 她轻轻摇头,鬓边步摇轻荡,衬得她越发花容月貌:“北盛还是他的心头大患,这般病重还惦念着。” 其实奕王也觉得他六哥的执念太重了,之前发动战争就太过急切,某次还说漏嘴,说什么三年后南郑不安。 能有什么不安的? 对面的北盛皇帝今年也才十六岁,再加上摄政王在旁虎视眈眈,免不了花上数年收复朝堂。 再说了,她得守孝吧?得成婚吧?成婚后得孕育子嗣吧?少说北盛皇帝得有十年腾不出手来,六哥这一招先发制人,没把人制住,还变相让北盛朝堂上下拧成一股绳了。 想到如今局面,奕王对卧床不起的六哥有了怨念。 奕王叹道:“陛下一意孤行势要拿下北盛,奈何身体不佳,操劳过度导致旧疾复发而中道崩殂,实在得不偿失。” 于贵妃又不说话了,只看着池鱼发怔。 奕王没话找话讲:“不知这封国书是否能得到北盛皇帝的回应,想必她也不欲再兴战事,自是皆大欢喜。” 于贵妃低头露出哂笑,抬起眼时却笑得万般柔情,不甚艳丽的眉眼却叫满室生光。 “……”奕王直接看呆了。 于贵妃轻声道:“北盛陛下她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她做梦都想统一天下。 尤其是看见落款之后。 北盛武肃皇帝,她做梦都记得这个谥号。 奕王告辞离去,于贵妃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傲然若梅。 “历史的车轮还在转动,或许中间会出差错,走了一点弯路,目的地却不会改变。” 回到飘着药味的宫殿,于贵妃坐在床边,盯着十余年爱人的睡颜,眷恋与怨恨混杂,叫人观之心惊。 但宫殿里除了他们,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她俯身凑在南郑皇帝耳边,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呢喃:“陛下,您终究还是面临您最害怕的结局了。” 沉睡的男人还是一动不动,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 …… 泰和元年,五月北盛女皇不允议和,再起战事。 六月,南郑内乱,接连败退。 七月,连退五城,退守三百里。 九月,兵临城下,南郑无力抵抗,再次递国书求和,女皇再度不允。 九月末,南郑一片人心惶惶,群臣上谏投降,皇帝当堂吐血,终是不愿妥协。 十月初,皇帝再度病重,其太子澄身着白衣,于城门跪降,愿俯首称臣,为北盛附属国。 这封措辞充满忐忑不安的投降国书再度递往北盛朝堂。 盯着下首灼灼目光,陆上瑜终允。 泰和年间,女皇颁布诏令,让南郑皇族入朝参拜,降帝尊为王爵。 血都吐了几回,就是死不了的南郑皇帝又吐一次血,在一片呼天抢地中,于贵妃手疾眼快往皇帝嘴里塞救命丹药。 并眼泪汪汪道:“陛下!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皇帝对上贵妃的泪眼,刚想安慰她,定定看了几息,终于反应过来,双目一瞪:“贱人……是你!” 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不想当亡国之君的少年太子着急不已,拼命催太医快诊治他的父皇,上下乱成一团。 谁都没想到小打小闹般的开始,会是这样的结局收场。
第169章 如何养成帝王18 叶片泛黄的秋天, 一辆辆来自南郑的马车踏入了北盛皇城的大门。 哒哒的马蹄声踏碎了铁蹄下的落叶,如同南郑皇族碎了一地的骄傲,即便到了现在他们还是没能从那场围城之战中冷静下来, 变得杯弓蛇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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