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得民心,除却彪炳战功, 也少不了平日的经营, 也难怪朝野猜忌担忧她会拥兵自重, 只需振臂一呼, 不少人愿意为她冲锋陷阵。 此事终了,新君就登基了,处决白氏遗族了,再然后就是摄政王与皇帝如何君臣相得的美谈传遍天下。 天下百姓是很津津乐道,但深知晋安郡主本性的西境守将们倒是挺纠结的,本想写信试探一二,却不想回复疑惑的信件更早到达西境。 内容也不算复杂,能让这帮脑筋直来直往的武将们明白意思。 “既然殿下都说敬陛下比敬她更甚......那便听吧。” 南郑皇帝期待的西境兵变的隐患就此消弭无踪。 朝堂这边空了不少位置,虽说提拔了不少人上来,但仍不够,于运转不利。 这些人都是陆昭那一代的老臣,见北盛可算是平定下来了,便开始自持资历老对陆上瑜多有掣肘。 头几回陆上瑜是忍了,他们便以为卓有成效,更加变本加厉。 也就是蹬鼻子上脸,想让皇帝变成他们喜欢的样子。 主要是他们算是看出来了,陆上瑜根本不是性情温和的君主,某些时候较之先帝陆昭刚烈更甚,恐是位大兴兵戈的主。 他们不想打仗,也不想有一位说一不二的君主,当然是各有谋算,在不必要的地方 朝野在刺君案后气氛是上下肃清,可谏言是臣子本分,皇帝总不能闭塞耳目吧? 一个处理不好,陆上瑜便又会落下固执己见,一意孤行的名声。 净逮着小孩欺负,偏偏拿他们无可奈何,总不能全杀了干净。这些人只是有私心,又不是不干活,只要陆上瑜能压制住他们都是可用之臣。 吴丞相身为三朝老臣,表示这是正常现象,每一个皇帝都是这样过来的,包括陆昭。 世上道理就是如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陆上瑜这股东风不想被压倒,只能跟他们费心费力斗智斗勇,直至彻底拜服。 叶慈看得分明,但不能明目张胆的帮忙,得陆上瑜亲自来,不然就是害了她。 陆上瑜一撇奏折,嗤道:“他们看朕年幼可欺,想效仿曾祖那样与士大夫分治天下?” 手上却写“爱卿言之有理。” 看第二本,陆上瑜提笔写个“朕已知晓”,嘴上又说:“荒唐,懒得搭理你。” 看第三本,陆上瑜提笔写挽回之词,文采斐然情真意切,好像朝堂没了他就运转不了似的,嘴上却是说“老小子你最好是真的想乞骸骨。” 实力演绎什么叫做心口不一。 这几句唠叨话没几个人听见,一旁侍奉的严尚宫恭敬地低下头,嘴角上翘,实在觉得好笑。 也就这时候的陆上瑜还有点十五岁的活泼,不耐烦锦绣文章却冗长的请安奏折,和通篇不知所谓,只有在中间部分用两三句话说重点的长篇大论。 “啧,朕突然有点怀念摄政王不放权的日子了,这么多奏折就能一人分一部分。” 又是不耐烦的一句,远山似的眉头微蹙,眉宇极不耐烦的样子,眼睛还是兢兢业业的看着。 最后写下一个充满怨气的“朕已知晓,上次送的没吃完,别送了”,忍了又忍,才没把“很酸”两个字写上去。 下午的时候叶慈进宫一趟,培养培养感情,顺便过一遍陆上瑜处理过的奏折。 现在的叶慈基本不会修改陆上瑜处理过的奏折,也不觉得哪里需要修改,有意培养陆上瑜独立亲政的意识。 总是跟她说哪里还是需要修改,容易打击自信心。 说起有些老臣的啰嗦,叶慈也承认:“我也嫌弃他们,屁大点事都要重复,什么都往严重了讲今天吃多一个鸡腿,明天天就要塌一样。爱唠叨就算了还要扯一些典故,全天下最有文化,持身最正的就是他们。” 说着,坐累了的她往后一倒,胳膊肘撑在软垫上,手支这太阳穴,另一只手无奈一摊:“好比如我这姿势,非得气愤怒骂,说我殿前失仪,没有做个好表率,在这教坏陛下了。” 看着这玉山倾颓般的姿势,含笑的双眼,陆上瑜挪不开视线,心情一阵松快。 “你怎么不说君子不在背后论人是非了?你以前给我授课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陆上瑜被逗笑了,好像跟同样遭罪一起聊天,一致对外就没那么郁闷了。 叶慈满脸无赖:“我是君子,不是板子。” “板子,哈哈哈哈板子。”陆上瑜重复这一个词,接连发笑。 很无聊很没有意义的对话,也很摸不着头脑的笑点,偏偏陆上瑜翻来覆去的笑。 或许让她发笑的本身并不是这个笑话,而是说这句话的人。 所见倾慕之人,共看叶片凋零都是有意思的事情。 陆上瑜算是理解了为什么以前母亲总爱跟父亲做一些很无聊的事情,只有人是对的,事情的意义就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变得不再没有意义。 僵直的腰身不自觉放松力道,疼得她皱皱眉,可见天天在耳边念叨还是有点用处的,私底下的陆上瑜还是保持着规矩的坐姿。 这样想着,陆上瑜也躺下了,私心让她的头靠近叶慈的方向。 像是走出洞穴的兔子小心翼翼地试探周围的环境,看看是否有得寸进尺的可行性。 北盛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就这样瘫着,聊天聊地,从古聊到今,从诗经聊到兵书,就是没一件正经事。 一边说话,挪一点点。 又说一句,再挪一点点。 再说一句,又靠近一点点。 叶慈仗着视力好,躺着看奏折,好似对陆上瑜的动作毫无察觉。 实则人都快挪到她怀里了,稍微一动腿都快挨上她大腿,裙子压着裙子。 浅青与深红重叠,格外分明的两个颜色,又格外和谐。 至于殿内侍奉的宫人们早就被严尚宫带了出去,很贴心,就是她有点忧愁。 严尚宫见多识广,且陆上瑜根本没遮掩过心意,她就算是瞎了也能看出来。 在她看来陛下太亲近摄政王了,不是说不可以,只是这种亲近并非亦师亦友,而是先帝跟钟正君那样的...... 可是陛下初晓情爱是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也不知是好是坏,身为皇帝她虽富有天下,但若是先帝一样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严尚宫默默畅想那个场景,估计大家都会排着队撞柱子死谏吧? 至于劝皇帝移情别恋根本不是她会做的事情,她认为自己没有那个能影响皇帝的脸和能力,她只是侍奉皇帝的女官。 况且以皇帝的尊贵不可能有什么事情是得不到的,喜欢个女人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先朝先例荤素不忌的皇帝又不少,根本不会少见多怪。 次日上朝,叶慈便进言北盛人才济济,根本不愁缺人,为解决问题,不如陛下开恩科施恩天下,遴选人才提拔官员,为朝堂填充新鲜血液。 新帝登基后经营属于自己的班底,开恩科纳贤才是常有的事,被叶慈提出来也不算奇怪。 陆上瑜当然允了,任命官员办成此事,就不再去让叶慈插手。 当然不是不信任她的意思,朝中又不是无人能用,总不能真让摄政王事事亲力亲为吧? 这是尊贵的摄政王,又不是勤勤恳恳的老黄牛。 不过等开恩科也得等明年,现在已经临近过年,都得忙着准备过年。 再过段时间就该收拾收拾,封印过年了,趁这段时间大家还得商量一波明年改元的年号。 吴丞相跟几个学识渊博的文臣联合拟了几个年号呈上去,不仅要寓意好的字眼,还得是经过测算认定是吉利的,罗列在纸上让陆上瑜挑去。 陆上瑜觉得都不错,看来看去做不出决定,想问叶慈她又在宫外忙着,还没进宫。 找不到商量的人,一扭头就看见没心没肺流口水傻乐的弟弟,灵光一闪,便把全部年号抄在小纸条上,揉成球球让陆上鸣挑。 陆上鸣根本不知道眼前的是什么,按着姐姐的意思随便抓一个球。 展开纸团一看,上边写着——泰和。 “泰和也不错,听着就很和平。”陆上瑜说道。 于是年号便是这个了。 又过一段时间,就是过年,朝臣在早朝询问该如何过。 陆上瑜便说她尚在孝期,不欲大办,只打算简简单单过个年。 群臣当然没意见,狂吹一波陆上瑜节俭有孝心,真是英明,然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雪越下越厚,天地皆白,宫中梅花凌霜傲雪独自开。 陆上瑜的书房窗边栽着梅树,是爱好赏梅的钟正君移植过来的,听严尚宫说坑都是钟正君挖的第一铲。 叶慈便问:“只是第一铲?我还以为是亲自挖的坑。” “......”陆上瑜仔细回想她斯斯文文的父亲,谴责道:“我父亲是个端庄君子,怎会这样亲力亲为?” 叶慈:“......” 好像是有点为难他了,记忆里的钟荀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模板,陆昭一只手就能摁住的男人。 “不对,我父亲如何,摄政王还不知晓?”陆上瑜说道。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酸呢? 叶慈猛然反应过来所谓的“情敌”往事,沉默了。 而后看着陆上瑜冒酸气的背影,试图解释:“其实这是误会,并无此事,我并不倾......” “嗯,我知道。”陆上瑜不想让她把那个词说全,先出声打断。 其实她又不傻,看叶慈之前的表现根本不像是喜欢过她父亲的样子,甚至需要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父亲是谁。 钟正君于她而言就是陆上瑜的爹,而不是初恋。 谁还会把喜欢到不愿意结婚的对象给忘记啊,所以说传言就是传言,倒不如说叶慈断情绝爱更符合实际。 所以她也不会给自己找罪受,非要去提起自己的父亲,吃这种没必要的醋。 陆上瑜气哼哼地想着,在纸上画了一个大王八,王八头上顶着一片叶子。 没名没姓,没任何标记,偏偏能懂指代谁。 目睹作画全程的叶慈:“......” 过了今日,就是封印的日子,该放年假了。 叶慈以自己也是孤家寡人为理由,直接赖在宫里不走,一起过了这个分外寂寥的年。 民间那边有先帝遗诏在先,言说不必守孝三年,不禁各自婚娶,则没那么多讲究,就能过得热闹一点。 当然了,狎妓歌舞还是不允的,陆上瑜更不允许,已经着手添加律法禁全国的妓院。 这事从先帝陆昭开始就有苗头,陆上瑜也只是延续先帝意志,顺势而为。 过了这个年,到元月就是陆上瑜改元的时候。 扬安十九年已然过去,现在是泰和元年。 这天下,正式是陆上瑜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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