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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没用。无论它再如何用力，前蹄抬得再高，跳得再剧烈，背上的人就跟长在它身上似的一动未动。 终于，二十个来回之后，黑马筋疲力尽，再无力挣扎。也是这一刻，它知道自己无法甩脱背上这个可怕的女人，甘愿被驯服。 “呼……” 艾可欣也累得直喘气，俯下身贴着它的脖子，“好孩子。” 阳光正烈，沙尘渐散，马蹄扬起的风沙替这方小天地罩了层雾蒙蒙的纱，从远处看，一桩桩，一幕幕，像极了大漠里一幅古老的画。 一袭红衣的公主亲吻着她的爱马，赌下誓言，定要穿破这十里沙场。 赖逍遥活生生愣在原地，“我想，我找到长公主了。”
第22章 进组拍戏，一鸣惊人（二） 戏里戏外，都是人生。 ————— 艾可欣为半夏影视公司带来的第一个角色，是知名导演赖逍遥的女二号。 “我不会演戏。”艾可欣对未涉猎的区域保留敬畏和疏远。 赖逍遥盯着她许久，老谋深算的眼睛宛如深藏在暗杀组织的钩子，扎进艾可欣的躯壳，刺入骨髓，然后将她的灵魂分割成七七四十九片，明的，暗的，深的，浅的，一寸一寸都收进他的解剖图里。期间他一个字都没说，只定定解剖着眼前的人，许久许久，才似乎吃下了最终的定心丸一般，满意地点了下头。 “有的演员是天生的。” 他得出这个结论。 4月6日，艾可欣开始阅读剧本，接触她人生第一个角色——姬蓉。 姬蓉，20岁，当朝长公主殿下。11岁时其生母王皇后离奇暴毙，宠妃刘氏上位。皇帝宠妾灭妻，特许刘氏入住椒房殿，其女，二公主，入住长公主殿。 长公主，迁居离中宫最远的迎春殿。 15岁那年，姬蓉的寝宫被搜出一张通敌关碟，皇帝大怒，将其发配边疆。那时，姬蓉最后一丝忍耐被打破，生了逆反之心。 20岁，忍辱负重五年之久的姬蓉起兵造反，攻打边城，并凭借过人的谋略和军事才能，连拔二十城，名震天下。 姬蓉，像极了艾可欣。 年幼丧母，不受父亲宠爱，后母心肠毒蝎，继妹鸠占鹊巢，所有情绪最终在忍无可忍之际爆发，尽数归还。 “害过本公主的人，众寡必诛。属于本公主的江山，分寸必夺。” 这是姬蓉全剧本最重要的一句台词，深深刻进艾可欣心里，哪怕用刀一寸一寸地划也不会更深。 该是如何的仇恨，如何的气概，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艾可欣怔怔坐在长椅上，过膝的蕾丝裙边在晚风里微微颤动。 楼顶的小花园灯光稀微，两百平的宽大空间只有凉亭这一寸光芒，皎洁柔和，月光一般晕染在艾可欣脸上，眼尾上翘的杏眼，微抿的唇瓣，垂落在剧本书页上的柔软的发丝，每一帧都映照在不远处，霍俨的眼里。 “最近倒春寒，多穿点。” 霍俨搭着臂弯的大衣走进，艾可欣才恍然回神。 带着室内温度的大衣将温热渗进皮肤，艾可欣冻结的思路才终于跟着血液一起流动起来。 “霍爷。”她将剧本折了个角收起，跟身侧的书本一起堆到桌上，给霍俨腾位置。 现在已到晚上，霍俨脱去了宽大的薄呢外套，换成了柔软的针织开衫，里面的杏色缎面衬衫是精简的样式，没有翻领，领口在胸前呈一个交叉Y型，衣料的褶皱便是这件衬衣唯一的修饰。下面配一条白色阔腿西装长裤，遮住了修长的腿，而长裤的雪纺布料却让这双腿更加优美，从大腿到膝盖再到脚跟，三点呈一折线，似星君用工笔描绘的七星折线图，漂亮优雅，随性洒脱。 “剧本看完了？”霍俨边说边倒了两杯热可可，一杯递给艾可欣，一杯握在手里。 “嗯。”艾可欣的身子前倾，手肘连同上半身的重心都压在大腿上，捧着热腾腾的可可若有所思，“我第一次，跟一个虚拟的人物这么共情。” “看来赖导的选择是对的，你跟长公主的适配度很高。” “他说让我本色出演。”说到这里，艾可欣的话语更加轻了，语气却沉了许多，“我本来以为，我跟一个古代人，没什么共同点......” 但看完剧本，看完姬蓉短暂却辉煌的一生，她却如同被迎头敲了一棍，久久不能回神。 同样的年幼丧母，同样被生父弃如敝履，同样饱受继母继妹的明枪暗箭，同样流浪半生，背负仇恨，在多年后裹挟着仇恨卷土归来。 姬蓉的下场悲惨，最终造反失败，被善良的女主打败，下令万箭穿心。艾可欣却觉得这箭仿佛射到了自己身上一样钻心疼痛。如果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姬蓉是如此下场，那么，她呢？ 霍俨看出了她的担忧，便说：“赖导跟我提过，说这个电影是两个女性争夺政权的故事，长公主是女二号，她之上是女主角，所以，她的结局不好？” 艾可欣缓慢地点头，“万箭穿心。” 凌厉的眸子在微光中动了一动，仿佛那万人之上满身荣华的公主血淋淋死在她面前一般，想到这里，肩上似乎落上了某种不可推卸的使命，艾可欣的话语加重： “但是，我要搏一搏。” 高楼的空气寂静又冷清，掐灭了城市的喧闹和华灯初上的繁华，有的只是宛如深山幽静的偏僻，像极了结庐在人境的五柳先生之居。褪去浮华，褪去杂念，只剩内心深处最纯良的思索。 “霍爷，我想早点进组。” ----- 进组很快提上了日程，艾可欣的自理能力强，只带了一个协调工作的助理，经纪人本要跟组，也被艾可欣劝回去，跟进其他艺人的通告了。 她要演戏，并且要把长公主姬蓉这个人演好。因为姬蓉对她而言已经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书里的角色，而是与她有着极大共情的，真实存在的一个人。 然则，偏偏有人不想让她好好演戏。应该说，不想让她过得好，无论她做什么。 “听说是走后门的。” 洗手间的隔间毫无隔音可言，艾可欣开门的手收了回来，静静听隔间外面，这几个人正在议论什么。 “什么听说，那肯定就是。”拿着YSL口红补妆的女人对着镜子白了一眼。 另一个穿着卫衣，“害，这个我也知道，那谁，霍俨的姘头。” 两人对另一个懵懂的新人一顿科普—— “女二原来定的是谁你知道不？人家都拍了两个月了，说走人就走人哦，还不是给资源咖让道。” “就是，而且霍俨现在是青年电影人的总监，走后门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唉，同人不同命啊，我要是有人捧，还有她什么事？” ...... 嫉妒，诋毁，本身是另一种层次的仰望。听到别人背后议论自己，寻常人早已火冒三丈，但艾可欣却一点也不生气。因为这些人面对她时，产生的是妒恨，不满，猜忌，而她，产生的则是优越感。 艾可欣身上是有伤口的，既有伤口，势必会因为血腥而招来苍蝇。它们叫嚣，吵闹，乱哄一堂。但她深刻地明白一点——有伤口的勇士终究是勇士，叫嚣的苍蝇终究只是苍蝇。 于是她慢悠悠地按下马桶的抽水按钮，气定神闲地开门，不急不慢地朝三人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长公主姬蓉，构思了一个复仇梗，初命名《长公主归来》，专栏可见
第23章 进组拍戏，一鸣惊人（三） 马背上的公主，可不同温室娇花。 ———— “哗——” 冲水马桶响起时，半身镜前的三人皆是虎躯一震，如被闪电劈了般僵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只能看向镜子里，后方款款走来的艾可欣。 艾可欣今天的头发是绑起来的，柔顺的直发在脑后立一个拳头大的发丸，前额饱满，发际线低，几缕碎发垂下，随性中带着一股干练。 更重要的是，她没化妆。 要知道，现在很多年轻一挂的演员毫无气场可言，瘦小的身板，木讷的眼神，僵硬的表情，所谓的艳压群芳皆靠妆容和服装造型。 艾可欣不需要。 U领运动背心外搭宽松白色棒球服，黑色高腰长裤，运动鞋，普通到在大学里一抓一大把的穿搭，却让人看到她身后千军万马滚滚飞尘。尤其那双眸子，沉定，锐利，仿佛在化日下反射刺眼光芒的利剑，轻轻一眼，便能刺穿人的喉咙。 身上的装饰越少，越能看到这人体内的本质。哪怕不是导演，不是顶尖演员，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三人硬生生愣住，她们以为艾可欣不过又是另一个借着金主上位的金丝雀，肯定是娇贵小姐和白幼瘦的结合品，但艾可欣却如此特别。等艾可欣打开水龙头洗手时，拿着口红补妆的那位才率先回过神来，酸讽到： “什么长公主，我看也就这样嘛。” 她没冲着艾可欣说，首先，没那个胆量，其次，她也没那个本事。但她气不过，因为照艾可欣的条件，极有可能真的是赖逍遥亲自挑选的，而非走后门。嫉妒使她怒火中烧，转身跟其他二人嘲讽。 “媛媛姐，别说了。”小群演拉了下她的衣服。 赵媛媛却更加生气：“有什么不能说的？事实如此嘛！” 哗——吱！ 艾可欣关上水龙头，扯下一张干手纸，将修长手指上的水珠擦拭干净，随后收掌一团，扔进左手边的垃圾桶。 “进组多久了？”她问赵媛媛。 赵媛媛立即得意地转身，扬起下巴，“两个月，剧组开机多久我就进来多久。” “两个月。”艾可欣微微勾唇。 “对啊，比你早多了。”赵媛媛加重语气，企图在艾可欣脸上看出几分新人的紧张。 但她失望了，艾可欣只是眯了一下眼睛，无比绝情地告诉她一个事实： “两个月，赖导都没有选中你，或许你应该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你——” “——有工夫诋毁别人，不如多花点时间提升自己，没准能从小群演变成大群演。” 说这话时，艾可欣的语气毫无起伏，只是慵懒地居高临下地告诉对方事实，一个悲哀的，认清自己地位的事实。那一刻，真的让人相信，她就是长公主本尊。 踏出洗手间，助理正在外面等她，眼角眉梢都是喜悦：“干得漂亮！经纪人还担心你新人进组被欺负呢，我看她是多虑了。” 艾可欣接过单肩包往肩上一甩，“欺负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正在这时，喇叭里传来导演的声音：“现在走下第183场的戏，姬蓉准备。” 姬蓉，长公主，艾可欣饰演的角色。在片场，导演称呼的都是角色名而非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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