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威胁,谩骂。 许覆这些天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已经数不清有哪些。 说她怪胎,说她心理扭曲,说她杀人凶手,太多太多了。 她看着遗像上的人脸,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就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站到葬礼上的人都走光了,站到雨势渐大渐小,浸湿了土地,葬花都经历过雨水的洗礼。 所有见到她的人,都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唉声叹气,亦或者心中与那个妇人是同样的想法,她就是狼子野心。 雨未停,黑色的伞上布满了水珠,顺着沿边滴落下来。 许濯远远地看了她一眼,眸色一沉,吩咐人走了。 偌大的葬礼上,便只剩下了许覆。 远处看去她孤身一人,墨色衬衫脱显出她单薄的肩膀,臂弯上戴着黑纱孝布,遗像上的面容对她来讲格外讽刺。 黑伞遮住了上半张面,朦胧的雨幕之中,一滴泪珠滑过脸颊,凝聚在下颚。 滴落。
第28章 灯 那一抹闪过的晶莹, 是眼泪。 姐姐哭了。 好想过去抱抱她。 符鸳的虚影飘在远处,飘来的雨水穿透她的身躯,她不存在于这个时间。却和十八岁的许覆出现同一个画面里。 在某种说法上, 在六年前的这一刻, 符鸳其实陪伴着许覆。 尽管她看不见她。 所有人都在用矛刺她, 让她不断地封闭自己, 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盾。 他们扎得更深, 她只能将自己包裹的更深, 直至包裹到极致,无法再从内心下手后, 她选择了从自己身上生出刺。 刚才那个女人口中的话,姐姐她在十岁那年,曾想要杀掉她的父母, 是真的吗? 可是为什么呢。 一个才十岁的小孩子为什么会选择杀掉自己的父母。 那个女人, 又为什么要那样笃定地说她是杀人凶手。 符鸳相信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坏人。 在姐姐十八岁之前,一定还隐藏了很多很多事, 只是被姐姐埋起来了, 也被时间埋起来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才会让她变成如今这样, 险些跌入深渊? 找清这些, 这应该就是她作为一个小天使来到姐姐身边的使命。 睁开眼睛后, 符鸳重新看见了现在的许覆。 她早已褪去了年幼的稚气,眉眼张开后浓色深邃, 平日里,言语举止无一不透露着成熟理性。六年的蜕变, 经历的风雨早把她打造成别人眼中完美无缺的胜利者。 姐姐看似自由,但符鸳总觉得她无形中被束缚着。 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 让她没有办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晚,符鸳一直盯着许覆的面庞,聆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轻轻唤着她,然后在她的怀中睡了过去。 翌日。 清晨的光线穿过窗帘之间缝隙进来,许覆眼睫微微颤动,打开了双眸。 昨夜睡得异常安稳。 不知是多久没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原来睡眠充足的感觉是这样轻松。 她在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一天。 昨夜的梦并不像之前的那般窒息夺命,四处苍凉之下,雨声窸窣,有人抱住了她。 在梦中,她身边分明没有人,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怀抱的暖和,雨天的风吹拂葬花,好像在为此作见证。 曾经多次成为她噩梦之一的场景,莫名没有那么骇人了。 许覆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起身,身前便被挡住。 低眼看去,有一个小家伙正躺在她的怀中熟睡,纤细的眼睫像两只小翅膀一样,小鼻子随着呼吸轻轻翕动。 一只手的指尖,还缠绕着她的一截发尾。 她伸手去撩开符鸳鬓边凌乱的发丝,露出白嫩可人的脸蛋。 后者也没任何清醒的意思,迷糊支吾了两声,反而是蹭了蹭迎面而来的手心。 从窗外透来的光洒在地板上,那一斜亮色与周遭的昏暗形成对比,宛若冰川雪地中燃起的小簇火苗,荒野沙漠中的一汪清泉。 是洒落在黑暗中的灯。 许覆弯唇,笑了。 “......” 符鸳再睁开眼的时候,身边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人了。 她揉着眼睛出去,果不其然姐姐又走了。 但这次难过不是因为姐姐没有带上她。 而是姐姐又去工作了。 她好忙,好累。 究竟是因为真的太忙,还是因为要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呢。 “路小姐......”娴珍猜到她难过,本想像上次一样,却看见符鸳只是哦了一声,便回到自己房间了。 娴珍在后面,看着关上的门好一会儿,才离开。 符鸳洗漱完换好衣服,就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望着天花板。 昨夜的雷雨天像一场闹剧,万物被水笼罩,树叶滴落着残留的雨水,一清早太阳就骂咧咧地赶来收场,打扫残局。 笨笨还在呼呼大睡。 符鸳:“......” 凭什么。 凭什么它不怕雷! 昨晚那么吓人的雷声都没有把它吵醒。 还睡得这么香!!! 然后符鸳把笨笨给拎起来甩了甩。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就像死翘翘了一样。 无奈之下,她只得叹口气,重新躺平了回去。 好愁,好愁呀。 如果直接去问姐姐的事,无论她愿不愿意告诉她,她都肯定不会开心的。 就像伤疤被重新撕开,新伤叠压着旧伤,伤口会变得血淋淋。 会很疼。 符鸳眨眨眼,脑海掠过几个人脸,突然灵光一现。 唔......林舒姐姐应该知道。 在之前见的几次面中,符鸳能听出她们两人关系不一般,在有几年,还是同学。 她应该知道姐姐的很多事。 一念至此,符鸳很快就联系了虞林舒,约下时间后,就拜托了娴珍带自己去。 发消息跟姐姐打过招呼了,就说是出去玩。 车一路驶进商业街边,符鸳进一家蛋糕甜品店时,一眼就看见了虞林舒的身影。 其实要不发现都难,虞林舒皮肤生得白皙,娇艳的红唇血□□滴,包臀裙突显着凹凸起伏的身材,媚而不妖,整个人像是被聚光灯打了一层白光。 她戴着茶色墨镜,坐在透明窗边,看见符鸳来时,不慌不忙地抬了下手,示意她在这边。 “林舒姐姐。” 虞林舒摘下墨镜,露出笑意潋滟的眸子,“清一宝贝找我出来什么事呀?” 语气也藏着笑,“是不是现在想通了,要跟我了?” 点好的甜品端上桌来,符鸳谢过后,对着虞林舒笑了笑,“我其实是想问林舒姐姐一些事啦,是关于——” “许覆的?”虞林舒先一步说出来。 符鸳停了一下,然后乖乖点点头,“是的,林舒姐姐真厉害,这都猜到了。” “啊~原来真是这样。” 虞林舒略作遗憾地靠在身后,一手头疼地扶着额,“我还以为我的机会来了呢,没想到还是为了许覆啊。”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说话难听脾气还不好,噎死人都不带偿命的。” 说到这,她单眉一挑,身子前驱,一手放在下颚,眼尾上扬直勾勾地盯着符鸳,“不如清一宝贝还是跟我吧,姐姐可会疼人了。” 侵略占有性的视线对上符鸳的眼睛,却像是光射到剔透的镜面上一般被反射了回去。 穿不透。 换句话说,她的眼睛确实太干净了。 “林舒姐姐很好。”符鸳稍停片刻,抬起头时,脸上洋溢着悦色,“但我已经有阿覆姐姐啦。” “她是对我最好最好的人,所以,我想一直陪在她身边。” 真诚到让人听不出假。 听见这么干净纯粹的话,虞林舒一愣,随即低头轻笑了一下,面上好似好说“果然啊”。 “好啦,我知道,你心里只有许覆~”她随口一笑,恢复如常,搅动着手里的咖啡,“刚才逗你玩的,说吧,想知道什么?” “姐姐的父母在她十八岁那年去世了,那年发生了什么,之前又发生了什么?......还有,姐姐十岁那年。” 手中一顿。 她知道这个事虞林舒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这是N城人人饭后会拿出来聊的谈资。 只是后面这个话题... 她神色稍凝,“这个事情我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是后来听他人讲述给我的。我把我知道的先告诉你吧。” “好。”符鸳坐得笔直板正,不漏掉关于姐姐的一个字一句话。 “我跟许覆从小算认识,但不能算朋友。”虞林舒眸色暗沉,陷入当时的回忆,“N城就这么大,来来回回的豪门世家就那几家,无论是各家的宴会还是活动,她很少出现,但总有几次是能碰见。” “我每次看见她,她都是一个人,但我觉得并不是她不想跟别人玩,而是有人在阻止她,就像有一把刀悬在她的头顶。我后来回想,认为,是她的父母。” “再后来我就出国了,再碰见她是在学校,还是一如既往地如同孤鸷,优秀,她的眼里没有任何人,也没有情感。” 虞林舒那会儿性子乐脱,也是跟在她身边很久,才稍微跟她处成个能说话的朋友。 偶然的一次发现,她的背上有很多伤痕,以不同的程度遍布在她的脊背上,有浅有深,如同毒蛇圈圈缠绕。 不是一次而成的,更像是是日复一日的积累。 虞林舒询问原因,却因为这个被许覆冷脸了好几天,后面就再没提起过。 还没满十八时,她就提前修满了学分回去了,再后来的事虞林舒没有在场,听家中人说,是因为她,她的父亲和爷爷才坐了那辆有问题的车,而她的母亲跳楼时,她也在场。 所以所有人都说,她是杀人凶手。 但虞林舒的母亲告诉她,许覆的母亲是有精神疾病的。 其他人,都不知道。 符鸳细细听着,将这些记在心里。 虞林舒看向了窗外,“但换作是我,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如果我从小被欺凌被禁锢,我会恨他们,他们妄图用鞭刑来使我听话,我只会更激烈的反抗。父母不该这样。我到了有能力报复的那一天,我也会报复。” “我或许也会在十岁那时候,想一把火烧了他们。”
第29章 破例 “火?” 虞林舒听着符鸳发出的疑问, 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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