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昌景这么一打岔,周江满也没了与李舟秋算昨日账的心思。 周江满抬眼冷哼,看在梅辞在客堂还算得她心意的表现,昨日之事就暂且放她一回。 日后再敢没规没矩,她定是不饶。 周江满不提沐浴之事,李舟秋更不会提。 两人默契地将此事揭了过去,余下数日,李舟秋皆按部就班为周江满针灸治疗,一时倒也和谐。 天气已然进入酷夏,蝉鸣声、虫鸣声交织相应。 李舟秋挥着一把粗糙木剑,在客院中上下翻飞,一招一式快若闪电,行如流水身如游龙。 行招速度快到看不清她的动作与身影,只能见地上落叶随剑锋无风飞舞。 匆匆脚步声在客院外响起,越来越近。 李舟秋抬腕收了剑招,腾空跃了两转脚尖轻飘飘落了地,然后回身将木剑挂到墙上。 空中落叶归地,明珠疾步跑了进来。 “梅辞先生!梅辞先生救命!” 明珠神情急切而慌张,一进院看到李舟秋就迎面而上,结结实实跪在李舟秋脚边。 她泪眼婆娑,拽着李舟秋的袖子哀求:“奴婢求梅辞先生,救救何三吧!” 李舟秋吓了一跳,忙将人往上扶:“哎哎哎,你这不是折我的寿?有什么话站起来好好说。” 明珠跪地不肯起,上气不接下气地求:“奴婢求梅辞先生,救救何三……” 李舟秋最不喜欢别人哭哭啼啼的缠她,像是湿湿沥沥的天气里,湿答答的头发贴紧了脖颈。 又粘又不适。 但明珠自她进府以来帮她许多,李舟秋压下脾气,挤出几分耐心:“你先别哭,先将事情说清楚了。” 明珠哽咽着:“何三、何三是在主院伺候的小厮,今日本是他负责将长公主书房中的书拿出来晾晒。” “但搬书的时候,他不小心打翻了笔架,将长公主最喜欢的一支笔掉进了香炉里。笔毁了,长公主、长公主很生气,要将他杖毙!” 越说越慌张,明珠再次拽住李舟秋的衣袖,泪眼相求:“梅辞先生!奴婢求你,求你替何三向长公主求求情吧!饶他一命……” 明珠知道自己是急病乱投医,但她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何三死啊。 放眼整个长公主府,除了梅辞她找不到第二个能帮她的人。 梅辞先生胆子大,又是李将军的故交,还是长公主的医师,她只能来求梅辞先生。 李舟秋闻言面露惊愕。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善男信女,亦不是菩萨圣母之辈,她手上的人血加起来能将她给淹死。 但此刻听到周江满因为一支笔就要将人给杖毙,还是有些惊到了。 “宿主!检测到周江满黑化值上升,宿主快去阻止她!快!”还没回过神,鹦鹉系统忽蹿了出来,翅膀一指主院方向。 鹦鹉系统格外焦躁,李舟秋不敢耽搁,抬步匆匆前往主院。 才进主院的院门,就听到震天惨呼声和长杖重重落下的闷响。 肥鹦鹉吓得羽毛颜色都变了,一身梦幻蓝紫色的毛因激动变成通体的红:“完了完了,宿主,要死人啦!” “住手!” 李舟秋飞身进院,一边喝止一边上前拦下长杖。 趴在行仗长椅上的男人,屁股已然高肿。 李舟秋瞄了一眼,便将视线投到左前方—— 坐在轮椅上的周江满冷若冰霜,寒眸望向李舟秋,戾气极重:“梅辞,本宫没有三番五次忍你的耐心。” “你若是识趣,就退到一旁去,不然本宫连你一块打。” 周江满语气起伏不算大,但李舟秋看得出,这次周江满是来真的。 实实在在动了杀心。 鹦鹉系统羽毛炸起,它飞到长椅男人身上,细细查看一番。 见他虽不住痛吟,但万万不至于奄奄一息命悬一线,应是才挨板子没几下。 鹦鹉系统不由大松一口气:“还好还好,宿主,他没生命危险。” 李舟秋朝周江满拱手,镇定道:“长公主,事已至此,您就算杀了他也于事无补,不如先解决问题?” “草民有段时间热爱制笔,说句托大的话,还算精通。不如长公主拿来您的笔,让草民看看是否能够修复?” 周江满眸光沉沉落在李舟秋身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时静到落针可闻。 终于,周江满缓缓一侧首,给了清风一个眼神。 清风拱手应是,疾行去了书房。 李舟秋下意识悄悄吁气,神经略略放松些。 骤然,李舟秋愣住,长吁的这口气硬生生顿在唇齿间。 她这才意识到,进主院后她其实一直绷着一口气。 或许她潜意识里早已明白,哪怕她再将眼前的周江满视作小姑娘。 她也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笑容晏晏又爱缠人的小跟班儿了。 周江满启薄唇,轻飘飘道:“若是不能,你就同他做个伴,一块上路。” 鹦鹉系统立在李舟秋的肩膀上,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宿主?宿主,你、你真的会制笔吗?” “商城系统里倒是有修复术,可我、我的现在的成就点不够,没办法兑换啊!”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在死寂一般的氛围中,清风捧着一支笔去而复返。 清风先将笔呈到了周江满面前,周江满闲闲朝李舟秋一抬手:“给她。” “是。” 李舟秋拿到笔的一瞬间,再次愣住了。 倒不是这笔有多罕见珍稀价值连城,而是这只笔竟是她亲手所制。 她十八岁时,在深山之中猎下一匹银狼,当时正逢周江满生辰,她就用银狼的软毛,制了一支笔送她。 笔杆上的图案都是她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 周江满收到礼物时很是欢喜,还跑到望酥面前炫耀,惹得望酥嫌她偏心气得哭了两天。 “怎么?不能修?” 见李舟秋愣住,周江满面上浮现寒意。 李舟秋回过神,心情复杂看着周江满。 这么多年过去了,按照笔的寿命,这支笔早就该淘汰了。 银狼毛笔掉进香炉中,哪怕捞出来的及时,但笔尖软毛还是烧焦了一部分。 笔杆上的图案也沾上黑漆漆的一坨渣滓。 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似乎都聚集在了李舟秋身上。 她抬起头,看着周江满道:“能修。”
第12章 舟秋旧物 周江满给李舟秋三天时间修笔。 笔杆倒是好修复,笔杆没烧坏,只需将渣滓清干净了就是,难的是笔头软毛。 银狼可遇不可求,三天之内再猎匹银狼取软毛更换笔头,明显不现实。 第二天中午。 主院书房门窗半合,屋内略显昏暗。 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草药香。 清风站在书房内室门口,拱手道:“启禀长公主,梅辞先生一刻钟前出府了。” 周江满半躺在软塌上,温热的药包搭在她腿上,正热敷。 她表情不变,平淡接话:“去哪里了?” “去……去李将军府上了。” 周江满骤然睁开眼,转头看清风:“她去李府作何?” …… “姑娘找谁?” 李府门房小厮疑惑看着李舟秋,将她上下打量一遍。 这是重生将近两月以来,李舟秋头一次回家。 守门小厮已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就连门口的两座石狮都雕刻换了新。 李舟秋道:“找你们家小姐,李望酥。” 小厮笑着追问:“姑娘贵姓?小人进府通报一声。” “姓梅,梅辞,李舟秋的好友。” 忽提到已故大小姐,小厮神色一变。 他入府时将军已经走了,但明里暗里没少听说她的事迹。 于李府来说,“李舟秋”这三个字不是禁忌,但着实是一道血粼粼的伤口。 一碰就痛。 “梅姑娘等等。”小厮不敢耽搁,一溜烟进了府。 不多时,小厮与一丫鬟一并回来。小厮开门迎进李舟秋后,丫鬟上前道:“梅姑娘,请随我来。” 这丫鬟是熟脸,李舟秋一眼认出,这是望酥院中伺候的。 叫秋锁。 进了家门走了一截后,李舟秋发现府内倒没多大变化。 随秋锁径直来到李望酥的院中,秋锁在门外禀:“小姐,梅姑娘到了。” “让她进来。” 李舟秋一进门,就看到李望酥正将针线往线篓里放,另外筐子里是红艳艳的红盖头。 见人进来,李望酥回头与她打招呼:“梅姑娘请坐吧,我先把东西收一收。” 李舟秋一眼看到红盖头上绣了一半的并蒂莲,她道:“要成婚了?” 提起婚事,李望酥微露娇羞,笑着点点头:“是啊,下个月初七。梅姑娘到时候要是有空,就来喝杯喜酒吧。” 收拾好东西,李望酥来到桌前,同李舟秋一并坐下,她问:“梅姑娘今日来,有何事?” 没问有没有事,直接问的有什么事。 李望酥问得直接,李舟秋答得更直接:“望酥,不知李舟秋的旧物还在不在?我想找样东西。” 李望酥眉心一皱。 她面上笑意瞬间收敛,微显不悦,提醒道:“梅姑娘所言唐突了。” 李舟秋知道自己唐突,在望酥看来,她虽自称是李舟秋的好友,但这六年来从未露过面,没给李舟秋上过一炷香。 这且罢了,头一遭登门就要翻找她亡姐的遗物。 饶是生前再好的关系,也是失礼。 但时间不给她慢慢来的机会,周江满只给了她三天。 恰这时,李望酥一拢衣袖,朝外展臂,做“请”的手势:“梅姑娘,若你无其他事,望酥就不奉陪了。” 这是要赶客。 换成其他人,或许就要么羞要么难堪的走了。 可李舟秋毕竟不仅仅只是梅辞,她碰了壁,反而心里美滋滋的。 李望酥一言一行都在维护她这个长姐,这一点让李舟秋心中宛如吃了蜜。 鹦鹉系统适时出来,泼李舟秋冷水:“宿主!别美了!先考虑一下该怎么办,李望酥不肯让你看旧物,我们怎么拿银狼毛啊?” 李舟秋面上的笑容不变,怎么拿?厚着脸皮拿。 李舟秋最不缺的就是厚脸皮,她像是看不懂李望酥的驱客之意。 噙笑道:“听舟秋说府上有株百年牡丹,还有片梅林,我好奇很久了!即来都来了,不如让我去看看?” 李望酥一愣,片刻后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对上李舟秋的笑颜,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有表达清楚。 正了正神色,李望酥更直接了些:“实在不巧,今日我还有别的事,梅姑娘……” 李望酥的话还没说完,李舟秋就笑着一摆手,大咧咧道:“没事没事,望酥你忙你的就是,我自己四处逛逛,不必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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