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明珠,周江满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但一放松,疼痛再次来袭。 周江满此时痛得轻颤,惨白的面容饶是做出凶狠的表情也显得分外娇弱。 她攥住薄被,眼睛不知是疼红的还是气红的,盈着一层水光。 周江满红着眼瞪李舟秋:“滚出去!” 像是没听到周江满的话,李舟秋转身拖来一张凳子,然后将明珠手中的木盆放在凳子上。 木盆里有湿帕子,她将帕子浸润浸热,又拧去水。 接着握着帕子朝床上的周江满按过去。 “你放肆!” “梅辞先生!” 周江满的怒声与明珠的惊呼声交织重叠,李舟秋充耳不闻。 她控住周江满的胳膊,将暖热的帕子贴在周江满的胳膊肘上。 周江满痛得没力气,她的挣扎于李舟秋而言像是不听话的小朋友在扭动。 李舟秋手中动作没停,但放缓了声音,轻轻哄:“听话,别动,暖一暖舒服些。” 明珠吓得脸色比周江满还要白。 浑身颤得如筛子,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话都说不齐全:“梅辞先生,你、你快放开长公主……” “长公主、长公主息怒!奴婢……” 周江满咬牙切齿,心道一定要杖死这没规没矩的江湖郎中! 但在帕子的热敷下,她身上切切实实舒服很多,痛意减弱。 已至此,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周江满缓缓闭上眼,不再挣扎。 帕子温度下去以后,李舟秋又在热水中浸了一会儿。 她换了一只胳膊接着敷。 余光瞥到明珠还跪在地上打颤,她一边敷一边道:“公主,让她先下去吧。” 见周江满睁开眼又要怒,李舟秋抢在她开口前补道:“我要给你治腿,今夜暴雨大寒,是治腿的好时候。” 周江满的表情由怒转质疑,她拧起眉,侧眸看李舟秋,明摆不相信她的话。 什么样的治腿秘方要在这深更半夜暴雨成帘时? 不怪周江满不相信,李舟秋自己都不信。 但今日不找个由头来解释她为什么出现在周江满的寝房中,不光明珠逃不脱,她自己怕是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李舟秋硬着头皮迎着周江满的目光,摆出一脸认真的表情。 “最好是,”片刻后,周江满冷着声音应了声,然后又对明珠道,“去门外候着。” 明珠如蒙大赦,忙不迭的磕头谢恩退了出去。 房内只余下她们两人,周江满看向李舟秋的眸光更冷。 李舟秋被周江满盯得哭笑不得。 这两次碰面,周江满不是要将她杖死,就是要她滚出去。 这会儿又拿刀子般的眼神嗖嗖往她身上落。 “暖炉在哪?我去拿。你的手冰凉,抱着暖炉要好受些。”李舟秋温声开口。 她的语气虽温柔,但实在算不上恭敬,更像是带着哄意在与不听话的小孩子交流。 周江满眉头拧紧:“谁准你这么放肆?” 在她面前自称“我”就算了,还一口一个“你”? 这般不知礼数,放在宫中活不过两天。 肥鹦鹉悄无声息地出现,它落在李舟秋肩膀上,提心吊胆地提醒:“宿主,你、你别惹她。” 肥鹦鹉开始后悔今夜劝李舟秋过来了。 这哪是它想象中趁周江满虚弱时搂搂抱抱亲亲贴贴的画面? 这分明是要把人给气炸毛。 李舟秋看着周江满长大,哪怕她身亡距今已时隔六年,但对李舟秋来说不过是眼睛一睁一闭。 这中间的时光与她而言是不存在的。 在她心里,周江满还是那个爱哭爱闹爱跟在她身后的小姑娘。 哪怕周江满凶狠跋扈,她依旧畏惧不起来,只觉得小姑娘凶起来像只小狮子,让她想戳两下捏两下。 李舟秋还真捏了。 手感还是记忆中那般软绵细腻,又冰冰凉凉,像块莹润软玉。 不,甚至比记忆中手感更好。 那个时候周江满脸上还挂着未消下去的婴儿肥,软归软,但没现在的弹性足。 周江满也懵了,不可置信瞪大眼。 她没想到李舟秋胆子那么大,好一阵都没反应过来。 她自腿断后,脾气就越来越暴躁古怪,一个个在她面前谨小慎微,生怕惹她不快了。 见她比见阎罗还害怕,哪敢老虎头上拔毛? 趁周江满没反应过来,李舟秋立刻收回手,一本正经拿过旁边的药包。 摊开药包,里面是一长串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 “长公主恕罪,草民只是看一下公主身体状况如何。” ……? 什么样的诊法是需要动手捏人脸的? 不给周江满说话的机会,李舟秋快速又道:“暖炉不用就不用吧,公主,我要施针了。” 周江满像是吃了一记闷亏,一口气硬生生呛在胸腔中。 看着银针,周江满深吸了一口气,心道罢了,为了治腿,今日就暂且忍一次。 若是这江湖郎中治不好她的腿或今日再敢放肆一次,她定把这人抽筋剥骨吊在城门晒。 周江满闭眼稳下情绪,须臾后才点头:“嗯。” 有了上次碰周江满的腿惹她大怒的事在先,这次李舟秋规矩不少。 她提前告知:“我要掀开被子,在公主腿部施针。” 意料之外的,周江满居然反应平平:“嗯。” 施针并不是玩笑,肥鹦鹉说过,越早为周江满施针越好,那不如就眼下。 在系统的安排下,周江满的腿部穴位亮起数个红点,不懂医术的李舟秋,只需要照着红点施针就好。 李舟秋自幼拉弓耍剑,也爱挥墨绘画,掌控力道是一绝。 现在虽换了一具身体,但手中力道依旧很稳。 肥鹦鹉指挥着李舟秋,很快,银针刺进周江满腿部。 施完最后一根针,李舟秋长舒一口气。 饶是有系统这个金手指在,李舟秋下针时心里还是有些没着落。 李舟秋将银针袋收到一旁:“好了,一刻钟后再起针。”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周江满只觉得这些针刺下去,她上半身的关节也没那么痛了。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外面只余下细细风声,乌云散去,月亮重新露了出来。 李舟秋转头就看到周江满正望着帷幔出神,红通通烛光落在她面上,更衬得她无神的样子像个精美人偶。 和白日冷若寒冰一身阴鸷的长公主判若两人。 李舟秋去拿药包的动作一缓,清亮目光定定落在周江满身上。 片刻后,她面上盈出笑,语气随和:“刚刚没点蜡烛吓到公主了吧?” 周江满被她唤回神,眉头一簇,双眸望了过来。 李舟秋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我可不是故意不点蜡烛吓公主,是明珠说公主有丝亮光就睡不着。” 周江满冷着脸不应声。 李舟秋也不在意,她看了看一旁的沙漏,上前道:“到起针的时辰了。” 周江满感受不到腿上的知觉。 看着一根根长长的银针从腿上起出来,她忽然道:“能不能把这个扎本宫手上。” 李舟秋收针袋的动作一顿,她抬头看周江满。 两人视线相视,李舟秋瞬间意会到了她的想法—— 周江满想知道银针扎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肥鹦鹉扬起翅膀飞上天,惊道除了医学生,居然还有主动求扎的人? 它飞到周江满面前,一脸悲悯地摸摸周江满的额头。 周江满感受不到它,同样听不到它的问话。 “宿主,她脑子没事吧?” 李舟秋瞪了肥鹦鹉一眼,用意识问它:“扎手上哪里对身体无碍?” 肥鹦鹉:……自家宿主好像也不太正常。 虽理解不了两个人,但肥鹦鹉还是乖乖指出一处:“这儿,对身体无害,还可以缓解疼痛。” 李舟秋慢慢运针,将细细的银针扎入周江满的手背。 周江满看着银针一寸寸没入手背,莫名生出丝丝满足感。 良久,李舟秋听到她轻轻一声叹:“原来不算痛。”
第4章 欺人太甚 惊。 才进府的女郎中梅辞不仅在长公主寝房内呆了一晚上,第二天还安然无恙走了出来。 再观长公主,也是不怒不罚的态度。 这等待遇,女郎中是建府以来第一人。 一夕之间,李舟秋从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变成了长公主府的大红人。 最为高兴的是肥鹦鹉系统,但也很不解。 它扑闪着翅膀跟在李舟秋身后,碎碎念不停:“宿主宿主,为什么呀?为什么给她手上扎了针,她就不追究你擅自闯她寝房的事了?” “宿主宿主,你说说嘛!” 它真的很搞不懂人类。 明明前头周江满还冷着脸一副绝不饶了李舟秋的模样,怎么一针下去态度就变好了? “宿主宿主……”肥鹦鹉啰嗦的声音一停,它竖起头毛,瞬间严肃,“有人来了。” 李舟秋脚步一顿,终于肯理它:“嗯?” 肥鹦鹉支起小翅膀往大门方向一指,道:“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话音才落,肥鹦鹉所指方向便出现一人。 来人一袭紧身艳红骑行装,勾勒出细腰,泼墨长发被高高束起,五官明艳,英姿飒爽。 她手中握着长鞭,踏步流星,直奔主院。 周江满内院的侍从清风紧跟在她身后,明明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偏又硬生生陪着笑。 语气也带着讨饶之意:“李、李二小姐,您容小人去通报一声,您先在外院等等……” 但红衣女子眉目间挂着怒,一把扫开面前的清风:“滚开!” 红衣女子从李舟秋面前径直穿过,三两步消失在庭院拐角。 清风紧跟其后,追着女子连声道:“李二小姐,您听小人解释啊。” 李舟秋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表情怔怔。 刚刚过去的……是望酥? 她险些没认出来,望酥变化太大了。 她印象里的望酥不是穿着精致俏丽的襦裙,就是翩翩若仙的纱裙,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又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 以前她在家让望酥放下礼仪跑快些都是极难的事,更别说像刚刚那般一身骑行装手中握着鞭子疾步行路了。 “宿主,宿主你怎么了?”肥鹦鹉察觉到李舟秋的失神,小心翼翼戳了戳她的肩膀。 李舟秋倏然回神,转身跟着就往主院去。 能把望酥气成这样,肯定是出了什么事,看样子还和周江满脱不了干系。 她急匆匆追到主院,才进院门,就看到院中站着的李望酥挥鞭朝周江满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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